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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
丁湘云原以为周克宽会第一时间来看她,她连说辞都想好了,这么做是因不喜欢老王妃给定的马蕊娘,更想为了周徇的子嗣,给他定个好生养的杨骄,虽然做法下作了些,可也是她的一片慈母心。
丁湘云根本不相信周克宽为了这个而休了她,不说她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康王妃,又给周克宽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想想当年,周克宽欠自己的,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因此丁湘云并不害怕曲氏将她关起来,只要自己见了周克宽,再将黄宜恩推出去顶缸,这事情也就了了,谁叫黄宜恩蠢笨的连个小姑娘都哄不过来?交待的事情办不好,受罚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丁湘云等了又等,直到夜色渐深,也没有等到周克宽,这会儿她才着急起来,可身边最可靠的陈嬷嬷因为第一时间给周昧送信儿留在了外头,此时却进不来,丁湘云着急的在屋里乱转,不停吩咐身边的丫鬟到院门处去探看,可最终也只是等到了外院的一个婆子,传来周克宽的话,叫她好好静心养病,外头的事不要再过问了,丁湘云想多问几句周昧的情况,可荣恩院里出来的妈妈哪个是好相与的,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将那婆子给打发了。
张影心那里情况也不比丁湘云好多少,丁湘云好歹还等来了周克宽的只言片语,而梅纷在重华院门处守到深夜,也没有见到周昧的影子,这下张影心急了,外头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想往娘家送消息,可重华院被曲氏派来的人看的死死的,她连个消息都送不出去。
“姑娘您回去歇着吧,奴婢就不信老王妃还能一直将您关着?再过几日,不用咱们送信儿,家里也会知道的,夫人一定会派来过来探病的,”梅纷着张影心回屋,小声安慰道。
说的也是,自己可不像丁氏,娘家无能,就算是来人探病,老王妃一句话,不让人进来,丁家人连脾气都没有,自己娘家可是次辅,“我只是心寒周必亮,难道都不能派人过来送个消息?”
这个连梅纷都没办法帮周昧说话了,张影心是王府的媳妇,事事低一头,可周昧却是王府的嫡长,未来的世子爷,这府里谁敢不给个面子?难道派人过来说一声叫自己姑娘安心,“没准儿姑爷那边,也遇到麻烦了,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今天的事儿,奴婢看着,最无辜的就是姑娘您了,老王妃也是盛怒之下才关了咱们的院门儿,等明天她想明白了,姑娘自然就能见着姑爷了。”
张影心哪里耐烦见周昧,她是觉得这件事自己是最无辜的一个,没想到却跟始作俑者丁氏一个下场,心里未免觉得亏的慌,原以为自己只当不知道,站干河沿儿看戏就好,没想到,反而跟着吃了挂落,“也不知道姓黄的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吧,这事儿出在她的院子里,以老王妃的性子,还能饶得了她?只怕用不了几天咱们的黄姨娘就会真的‘病了’,左右她在娘家的时候,身子也不好,去了也再正常不过,”梅纷笑着帮张影心将头上的钗环去了,她跟自己的主子一样,对这个霸着周昧不放的贵妾没有一点儿好感,恨不得她立时“去”了,也算一解心头之恨!
虽然自己被禁了足,不过张影心也相信这只是一时的事,倒是折进去了个黄宜恩,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这一夜对于康王府的人来说是漫长的,但对于杨骄来说,却是难得的一个安稳舒心的夜晚,她一回到侯府,便让青梅往归德侯府去了,得到了结果却是,马蕊娘根本没有收到周蓓儿的帖子,这样的结果,连郭氏都啧舌,这丁湘云是太蠢还是胆子太大,这样随时会被人揭穿的小伎俩都敢用?
杨骄心里却清楚,丁湘云是认为自己铁定会中计的,到那个时候,周徇跟马蕊娘的亲事自然不能成,两府更是会为这个原因而成会陌路,请不请马蕊娘,到那个时候,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小问题了。
而青梅带回来的另一个消息,则叫杨骄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郭氏给周承辉送了消息,李让应该不会中了周昧跟昌王的算计,可是居然牵扯到姜卉,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姜卉回家的路上惊了马,从马车里掉下来,好巧不巧的正落在昌王周琛的怀里,想想一向心高气傲的姜卉这回在众目睽睽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只怕现在又哭的不成样子了。
“这下顾妃娘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得了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当侧妃,”等王氏派的专门又去打听的人回来,她也顾不得在平氏跟前端婆婆的架子,“倒是那个富阳侯府的姑娘,怨不得能得了两宫的青睐当了皇家的媳妇呢,这运气还真是……”
王氏说的没错,姜卉是坐了富阳侯府的马车才受了这无妄之灾,想想如果今天坐在上头的是李让,那只怕她跟三皇子周珩的亲事是要黄了的,就算不嫁给周琛做侧妃,一个出了这种事的姑娘,也只有低嫁或是远嫁这两条路了。
想想设计了半天,为的是抱得侯府之女,结果却抱了太后的侄孙女,以姜太后对顾氏母子的厌弃,这简直就是在姜太后心里又添了一条罪状!要知道姜家原先并不富贵,姜太后现在是太后,以前也不过是先帝的贵妃,直到先帝驾崩,她也没被封过后,也是心中有遗憾,自她进宫之后,姜家的女儿便再也没有与人为妾的,现在好了,养在眼前的侄孙儿要给自己的亲孙子做妾了,简直是在捅姜太后的心窝子。
这下周琛母子不但得罪死了姜太后,而且跟富阳侯府,只怕也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杨骄也忍不住笑了,就冲周昧特意叫周蓓儿请了李让过府来看,这事儿他只怕也掺乎了,不说康王,就是曲老王妃,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唉,只是这样以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向卉娘道喜了,”在外人眼里,杨骄跟姜卉还是一对好朋友,杨骄也很清楚,姜卉虽然满心的小算计,希望自己能嫁得贵婿,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人做妾的,现在她以太后娘家人的身份,给人做了侧妃,杨骄不由头疼自己见了姜卉要说什么了。
“自然是道喜了,虽然是侧妃,但也是昌王侧妃,卉娘嫁的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子,”自己这个小姑子,竟然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娘家人再亲,亲的过亲孙子?
虽然心里有气,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样的事,姜太后除了将顾氏叫到慈宁宫里骂了一顿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亲自下了懿旨,将侄孙女儿赐给周琛做了侧妃,为了安抚自己这个无辜被牵扯在内的娘家人,姜太后大笔一挥,直接给姜卉赐了个“淑”字做封号,一个王府的淑侧妃,还是太后亲赐的,以后就算是王妃沈氏,也不敢拿她如何了。
得了这么个侧妃,昌王周琛也是忧多于喜,虽然姜卉的模样要比李让跟沈骊君都强,可是承恩伯府除了有个太后之外,对他再无其他助益,尤其是看姜太后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了他们算计李让的事,这下他是不但富阳侯府,还有周珩都得罪了。
听到姜卉被赐婚给周珩的消息,曲氏冷笑着向周克宽道,“看到了没?幸亏老大现在在府里关着呢,不然啊,还得去给昌王殿下当个出气桶!这事情没办好,可不就是奴才们的错么?”
周克宽听母亲说的阴阳怪气的,却也无话可辩,这个大儿子从来跟他都不交心,更不一心。自己常年不在府中,他居然就攀上了周琛,更敢为了巴结周琛,算计富阳侯府的女儿,“儿大不由爷,儿子除了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外,也已经跟吏部打了招呼了,在江南不拘那个县,叫老大过去历练历练,再回来时,也不至于总是头脑发热了。”
连儿子都不能确定周昧到底是不是周家的子孙,曲氏也不能真的对周昧赶尽杀绝,点点头道,“那咱们就等着吧,不行的话,我进宫一趟,张氏也不能总关呢,快些儿叫他们离了京城,也省的跟顾氏那边搅的太深。”
周昧并不知道姜卉成了周琛的侧妃,他现在被周克宽关在外院里,身边服侍他的,都是周克宽从宣化带回来的亲兵,不但根本不理会他,更是粗手大脚的不知道怎么伺候人,周昧每天除了在院子里团团转,要求见周克宽,见周徇,见丁湘云,就是望着这四方天,为自己在这种关键时期,不能在周琛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而郁闷,现在他不在,等将来周琛得了天下,他也不可能再因为拥立之功而被重用了,这曲氏跟周克宽,简直就是在断他的前程!
太后赐婚的旨意一出,姜卉也病了,她这回是真的病了,见到杨骄之后,更是不顾继母还在身边,就伏在床上号啕大哭,“骄娘,这一切都是那个李让,她一定是故意的,我是被她给害了啊!可是太后却不肯见过,还将我赐给了周琛,我可怎么办啊!?骄娘,你救救我,你帮我求求郭老夫人,让她替我求求太后,我不要给人当侧妃,我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如何能给人做妾?!”
“卉娘是病糊涂了,骄娘婧娘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去,卉娘对太后的赐婚,还是挺高兴的,”见自己这个继女如此的不顾忌,姜卉的继母胡氏急得一头汗,连忙向杨骄跟崔婧解释。
杨骄今天根本不想来的,可是崔婧亲自跑到长兴侯府叫她,她只得跟着崔婧过来了,现在听到姜卉大喊不能做妾,连忙掩了她的口道,“你且小声些吧,别忘了太后娘娘先帝时是贵妃!”
说白了,姜太后还是皇家的妾室呢,她的侄孙女儿,远的都快出了五服了,若因为愿给昌王为侧妃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御史们都不会放过姜家,“娘娘若是不心疼你,怎么会你人还没有进府呢,便赐了封号给你?如果换成别人,真不成了咱们还能出家,可那边是皇家……”
被周琛抱了,真是连出家都不成,难道你要告诉世人,你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服侍皇子么?“你现在只能往宽里想了,有太后在,别说是沈氏,就算是顾妃娘娘,等闲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以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差了,”事已至此,杨骄也只能这样安慰姜卉了。
如果周琛老实当他的昌王,周璨跟周承辉未必不能保他的富贵,可偏偏周琛心太大了,而做为他侧妃的姜卉,杨骄几乎可以看到她的未来,而现在,姜太后直接赐婚,又给了封号,也算是将能给姜卉的都给了,以后姜卉跟周琛想借着她的手再要什么,怕是不能够了。
姜卉时常进宫陪伴姜太后,如何不知道姜太后不喜欢顾氏母子?而且也根本没有站在顾氏一边儿帮着换太子的心思,自己嫁到昌王府,等着她的,还会有什么好结果?想到这些,姜卉禁不住万念俱灰,又哭了起来。
“骄娘,要不你帮帮卉娘吧,不然她一直这么着,会活不下去的,”崔婧看着哭的透不过气的姜卉,心疼的不行,拉了杨骄求道。
“我?我能帮卉娘什么?”杨骄讶然的瞪大眼睛,直接将手从崔婧手里抽出来,就从这几次看,在崔婧心里,姜卉才是她的好朋友啊。
崔婧再次拉住杨骄的手,满怀希望的向杨骄道,“两宫不是最信郭老夫人的话么,如果郭老夫人帮着卉娘说话,没准太后娘娘就能应了呢!”
“婧娘真是太高看我祖母了,卉娘是姜家的女儿,嫁的又是皇家,你叫我祖母以什么立场进言呢?难道说卉娘身子不好?可真要这样了,卉娘这辈子只怕也毁了,何况昌王如今已经有了嫡子了,这么说除了叫卉娘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更艰难外,并无大的效用啊!”
“其实依我说,倒不如婧娘你帮帮卉娘,你哥哥不是尚未定亲么?若是一早跟太后说,姜崔两家已经有了默契,也不介意卉从马车里摔出来的事儿,没准儿太后娘娘心一软,就撤消了懿旨呢?”杨骄觉得自己真是给姜卉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抚掌笑道,“婧娘你跟卉娘又好,有卉娘做你嫂子,日-后你们天天能见面,唉,我那个哥哥到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长的也不如崔四哥,不然的话,我就去求我祖母了。”
崔婧没想到杨骄居然给姜卉出了这么个损招,一甩手道,“骄娘你胡说什么呢,若是我家去说这样的话,我哥哥跟卉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那个?卉娘这么好,难道还委屈了崔四哥不成?”杨骄睁大眼睛讶然的看着崔婧,仿佛她如果说个不字,就不是她们的好姐妹了。
崔婧被杨骄这么一大套说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嘴了,她的哥哥读书极好,如今已经中了举人,又是宁武侯府的嫡子,母亲可是满心要给哥哥选一门好亲的,崔婧隐隐有数,母亲心里是看中了杨骄的,就连她,虽然跟姜卉更好一些,可娶妻是为了子嗣,姜卉那身子,郭老夫人又不肯为她调理,实在不堪为自己的嫂子。
“唉,卉娘你也是,撞上昌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就想不到么?赶在太后下懿旨之前,叫伯爷进宫说你已经定了亲事,不就好了?现在太后的旨意已下,天下人都知道了,伯爷又怎么能抗旨不遵?”杨骄的建议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崔婧很同情姜卉,可却不会为了她将自己的家人置于险地,因此迅速找了个理由。
姜卉已经被杨骄给说动了,现在这个情况,不嫁周琛,崔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她以为以自己跟崔婧的关系,她一定会帮自己回去跟母亲提一提的,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崔婧的一通责怪,气得抬头道,“你不愿帮我就不帮好了,亏我一向当你亲姐妹一样,可你却事事推托,何必呢!”
“卉娘,我,”崔婧没想到一向待她温柔的姜卉变了脸,委屈的看了一眼杨骄,“我们府上你们还不知道嘛,我爹如今空有个侯爷的爵位,连实职都没有,我娘不到觐见的时候,也根本见不到太后娘娘,倒不如,骄娘你,虽然杨七哥哥现在还没有功名,可是有四老爷在,还有老夫人在,将来的前程也是不愁的,”
崔婧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脚,“郭老夫人是什么人,如果跟太后娘娘说看中了卉娘做孙媳,太后也不会舍得卉娘去做侧妃的,骄娘你说是不是?我们平时可是像亲姐妹一样,卉娘的事儿,你不能不管啊!”
杨骄还是头一次发现,崔婧很有几分口才,她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拿着什么姐妹之情将姜卉的事往自己身上推,心中却在笑自己前世有多糊涂,“就算你们将我当亲姐妹,可我也只是你们的姐妹,婚姻的事,自来都是长辈做主,我一个外姓姐妹,又能如何?卉娘你一不求承恩伯,二不求胡夫人,更不去求太后娘娘,倒来逼我,这又是何意?要我祖母去太后那里说话,难道姜家无人了么?”
杨骄也不再跟姜卉客气了,冷笑着站起身,掸了掸裙子上根本没有的灰迹道,“我祖母之所以得两宫倚重,那是因为她时刻记得为人臣的本分,行了,卉娘想来也是不耐烦见我的,那我也不在这儿招你眼泪了。”
说完自带了丫鬟往胡夫人那里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