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凡心误事

绿豆米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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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说,修道者凡能大成——无一不是断绝七情六欲,但若叫徒儿们退避三舍,亦不是可取之策,这倒是个麻烦事——若不是子佩警醒了我,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呢!无名他们之所以不曾动过凡心,那是因为原来的无龄观没有让他们想七想八的条件,现如今……”

    无为没有再说下去,言尽于此便是了,清玄等人也不是不能领会。

    明空等人听了无为这番话,皆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沉静中,相对无言了好半晌,才闻得明空一声叹息:

    “唉,子佩这帮孩子,那可是我们精挑细选来的,不是由我等所生,却是由我等亲自抚养成人。盼他们成人,盼他们得道,盼他们一脉相承,盼他们顶天立地——这其中多少坎坷、荆棘,你我皆是过来人,不言而喻。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就是一道不解难题,横加干涉?无益,无益——”

    明空的感悟击中了清玄、莫逆等人的心肺,他们不能不认同明空阐述的道理,却还是担忧大过心安理得。

    素来平和的望舒见众人愁云惨淡,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是为了让众人心底好受些,二是为徒儿们挣得一些私人空间,由他们自己去闯荡,去感受,去经历,走好自己的修行路。

    望舒抚须扫了眼在座之人,垂着眼睑闷声建议说:

    “依我之见——众师兄弟不必为此事过分介怀,七情六欲不一一体会过,又如何断绝所有念想?子佩比其他徒儿脑瓜更活泛,方面早该启蒙,正如掌门师弟所言——原先是没有那个条件,指不准某一日清风等人皆会遇上自己的宿缘,难不成我等老朽要一次次去棒打鸳鸯?只怕会起反效果罢?”

    众人循声望去,凝着望舒恳切的眼神,同时也在考量望舒话语中的深意。

    “那么师兄有何高见?”

    望舒迎视着清玄眼中的期待,面色严谨的发声:

    “浅尝辄止。”

    仅仅四个字,便让其他五位老道立时炸开了锅,无为转头就和明空交谈起来,一个中立一个坚决反对。清玄、莫逆、平笙也争论不休,意见不一。

    平时气派十足的几名真人为了弟子该不该谈情说爱一事吵得脸红脖子粗,这场景也算罕见,致使众人辩论的望舒道长却含笑不语,打算等众人心平气和了再做解释。

    清玄和平笙争执了许久分不出高下,又去询问莫逆的看法,两人观点一致便齐齐向无为、明空讨教,明空为人不算老派、保守,因此轻易就被清玄和莫逆的左右开弓给说服。如此一来便自由组成了两个阵营——

    清玄、莫逆和明空三人支持望舒的观点,无为与平笙则持相反见解。

    许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任意一方也不能劝服另一方归顺,众人便心有不甘的暂止了唇枪舌战,举起茶盏大口痛饮。

    大殿恢复了安静,望舒方能做进一步的阐述:

    “并未争出个结果吧?可愿听我解释解释何为浅尝辄止?”

    清玄等人没好气的瞪向望舒——那眼神似乎在说:活了百余年,还需你教我们认字?

    望舒猝不及防的被一片恶意目光包围了,只好抬手擦了擦鼻尖,干笑着将话说清楚:

    “呵呵,我并非讽刺众位师兄弟不懂词义,而是指——人之常情的来临并非人力可以阻止,应当顺其自然——”

    望舒话未言毕,无为立刻驳斥道:

    “顺其自然?师弟——哪一日徒儿领着某位女子来告诉你说他要娶妻生子,再也无心修道,你是否还准备帮徒儿带带小孙,一享天伦之乐?”

    见无为情绪激愤,望舒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在明空朝无为摇了摇头,才让望舒能够有底气继续阐述:

    “大师兄莫要激动,我所说的顺其自然——仅指徒儿们遇见心仪的女子之时,不能不由分说便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爱也好,恨也罢,徒儿们有权自己去摸索,去领悟。甚至于有一日徒儿之中有人说愿为红颜一笑,放弃平生所学,咱们都得泰然处之,由他抉择。”

    无为又要起身骂望舒糊涂,明空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了如坐针毡的无为,无为方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莫逆、清玄见状不禁为望舒捏了把冷汗,尽管望舒描绘的情形皆是有可能发生的,但让他们这些做师傅的难以接受也是真,眼看着无为恨不能将望舒揍一顿,莫逆和清玄心有戚戚然,都在庆幸方才争辩时言辞组织的比较得当。

    望舒苦笑着看向闹小孩脾气的无为,面色真诚的安慰道:

    “大师兄,我知你对这些孩子的感情,可终有一日……人生多少变数,全不在你我预料之中,难道把徒儿们捆在无龄才是最稳妥的吗?我便举个例子,或许能够帮助大师兄释怀——就拿清风来说,这孩子而今的修为就可与清玄师弟持平,你可曾思量过:当清风已然越过你我所有人,还有谁能教他什么?”

    望舒将血淋淋的事实剖开来展示在众人眼前,顷刻间让无为哑口无言,也使得众人静默无声。

    无为垂下头来,眼神空洞,若有所思却又心神游离,他眼底深深的愧色仿佛是被人扒光了衣衫游街一般痛苦。

    明空等人经由望舒的点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徒弟们前进的镣铐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否认,却找不出任何借口。

    众人脸上的哀哀欲绝皆因望舒而起,纵使望舒早已勘破这些却还是于心不忍,无为舍不得徒儿们另寻高就、各奔东西,他又何尝舍得——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牵绕,旦夕间让他割舍,他怎甘愿?可他不能如此自私,更不想毁了爱徒的前途。

    “我本不愿叫醒装醉之人,正是怕你们伤心,可怜我等悟道百余年,自以为勘破红尘,断绝杂念,一心一意,也终究逃不出世俗馈赠的情谊,便是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又岂能要求徒儿们做到。即便徒儿们真能做到,那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一个人为达目的,铁石心肠到麻木,是修道的真旨麽?不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