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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雾气中，云亭拖着那把宽剑慢慢往前走去，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她不知道已经在这个混沌的空间中走了多久了，只感觉思维都像变得迟钝了一般，但是心绪却依旧平静。
修行数百载，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渐渐的，她感觉身体像是穿透了一层薄膜一般，忽然出现的强烈光芒让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宁静的小山村。
…
“愣着干什么？回家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云亭一愣，转过头，就见身旁站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儿，看她半天不动，有些不耐烦的拖着她的手臂往前面走去。
不对！
云亭愣了半晌才发现这视线的高度不对，低头伸出自己沾满泥土还带着肉窝窝的手，一时间傻眼了。
她这是…变小了吗？
仿佛眨眼间，她就来到了一户农家。憨厚沉默的父亲，腼腆温柔的娘亲，还有一个老是嫌弃她但是一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就会跳出来揍人的哥哥…
这里环境山明水秀，村民淳朴无害，若是不论她的这具身体不受控制她的控制的话，倒真真是一处极好的隐居桃源地。
云亭心绪有些复杂的看着这具身体整天和同村的小姑娘漫山遍野的玩耍，同爹娘撒娇，跟哥哥斗嘴，曾几何时，这种生活也是她梦寐以求的。
时光流转，这具身体渐渐长大，云亭亲眼看到她由一个在田野里撒欢玩闹的小女孩儿成长为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样貌同她一模一样的“云亭”。
然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和喜欢的青梅竹马订了亲，之后成婚…
丈夫对她很好，村里种田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也知道每天下田回家后给她带几朵野花，一捧野果，她过的很幸福。
很快，她怀孕了，有了可爱的宝宝，这个家更加温馨和完整。
…
这样年复一年，孩子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此时的她两鬓已斑白，眼角也有了皱纹，但是生活态度却依旧从容而温和，眼神纯净，嘴角也常年挂着笑容。
但是在她孩子成亲的那一天，所有的画面忽然定格，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云亭的灵魂像是忽然从那个身体中被踢了出来。
她这才仿佛间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才伸手摸了摸脸。
不期然的，一脸湿润。
她哭了么？
云亭的神情甚至有些茫然。她好像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流过泪了吧…
“这曾经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个声音冰冷的如同傀儡机器一般，不带丝毫感情。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态度却更加让人信服。
“你曾极度渴望做一个凡人，普普通通而又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现在你已经忘了你最初的誓愿了吗？”
云亭的眼神忽然变得悠远。
在最初的最初，她成为家族弃子的时候，她是曾这么想过的。
但是在她流放途中意外被掳进玄冥宫，成为他们所养的蛊虫的一员后，她所期望的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她好像在那一年进入了阿鼻地狱，没有谁能给她救赎！
那些年她睁开眼是杀人，闭上眼是杀人，连睡觉做梦都是杀人！
她甚至觉得连空气和呼吸都带着血液腥臭的味道。
那些血液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每次她忍受不了想自杀的时候，都会畅想一下自己幻想中的平凡人的生活，以那种虚无缥缈的希望让自己坚持活下去。
直到她成为这一代弟子中的蛊王，在数万人的战斗中杀出重围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抬头看了看灿烂明媚的阳光，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鼻尖仿佛仍然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腥甜味道。
那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她终究还是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
“这些年永无止尽的杀戮是否让你心中有了厌倦？”那个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不会放弃这条布满荆棘的路，选择安稳的度过一生？”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下方的黑白世界重新变成了彩色，被定格的场景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喧闹。
云亭定定的看着下方那张喜悦中带着祝福的脸，喃喃的道：
“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么…”
“你不必每时每刻都把自己逼到极致，不会被人看成是杀人狂魔，你可以每晚安心的入眠，你会有幸福的人生，和一个爱你的人养儿育女，相扶白首！这种生活，才是你原本的轨迹！”
“可惜没有如果…”云亭喃喃道，泫然欲泣的脸也慢慢变得平静：
“我回不去了！”
在她第一次因为抢夺食物把削尖的树枝插入一个同龄孩子的喉咙，看着他不断溢出鲜血倒下，自己却把沾上了温热的血的食物放进嘴里的时候…
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昨日种种，再遗憾再可惜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既然已成定局，我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
云亭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凤眸在这一刻也重新变得幽深无比，再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缓缓提起宽剑，剑尖直指下方麻木。那幕热闹的场景。
“这就是我的道！”
****
那风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里终年不见阳光，这里被称为深渊，流放到这里的人都被称为罪徒，他曾是罪徒的一员。
他也是深渊的王！
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几百年的挣扎求生让他对深渊的每一个角落都十分熟悉，但是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十分平静。
那风周围忽然出现了大片乌黑的魔气，然后凝成了千道血刃围绕着他旋转，他抬头看着天空的某一个方向淡淡道：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
另一处，云鹿脸上带着带着泪痕，却挡在了一个中年人前面：
“您不能送她走！您若是看到她了几百年后的模样，一定不会就这么让她走的！求您…”
****
星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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