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展前

淹死的太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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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举办他人生的第一次画展,也不太准确,这是师傅的画展,如有“佚名1”的名义参与,大概场地会被挤爆,就算有维持秩序的保安,也只能对着人海望洋兴叹,而且那些人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十有**会惹怒老师;这是老师七十以来的第一次画展,也是真正把他公布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在此之前,画艺圈只知道王老爷子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可从来不曾见过。

    距离开学和公开身份,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期间有一些因为出名而来的烦恼,但从那天燕芷兰将学校的意思带来之后,至少校园里恢复了平静,偶像的光辉纵然璀璨,二十七中的莘莘学子总也不是草包,大家都是千辛万苦考进来的,明面上没人敢盯着学校和家长的压力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然,暗地里那就谁也管不着了,每天早上的课桌抽屉总是铺满了情书,下课时的教室走廊,也莫名地拥挤,张彻不习惯也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目光下,但他也只能习惯,还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他也还能忍受,学生在学校的时间占据了白昼的百分之八十,至少身边还有许多同龄人,有青春洋溢的气息,总不至于像出色的同行们那样被逼到不全副武装打扮一番就没法儿出门。

    4月5日,夜色将至,周末的榕城灯火摇曳,川剧院门口却车如马龙,不说人声鼎沸,踏门拜访者也是络绎不绝。老师名为王守川,在国内是真真正正的一流大师,最为难得的,是他音画双绝,而且都达到了一流领域,只是因为年事高了,老爷子已经许多年没有公开演奏过,倒是绘画,仍笔耕不辍。这次画展,主在表传承,老师的画作为噱头,当然占据了百分之六十的场围,但另外的画位,都是留给他们的。

    大师兄石宇谦,一向不羁,这次也穿着恭敬端正的唐装在门口待客,不是说普通的买票入院的游客,而是榕城圈子里有名有姓的名流贵人;二师兄丁兆民只承了老爷子的音艺,并未学画,所以待在老爷子身边服侍,正在场内寸步不离;三师兄胡万斌,也与二师兄一样不曾学画,但这次盛会不仅是师傅的盛会,更有不少名流参与,所以再忙他也是会抽时间到的,不过因航班原因,到场会晚一点。

    所以此时会场之中,除了老爷子和大师兄的画,剩下的作品,都是他的。小时因在榕城学画,作品也大多留在了榕城,每年还因聚会和考校来一次,每次都要上交一份作品,这次老师虽没有全部拿出,但仔细一数,他的画也有八幅之多。

    场内。

    王守川老爷子站在二楼廊台,身边是搀着他的师母和二师兄丁兆民,他们看着会场里往来人潮不绝,又看了看在门口从善如流的石宇谦,有些平静,也有些感慨。

    “兆民,我终究是老了。这样能自己参与的画展,也不知还能举办几次。世人有种说法,有名的画家往往活着不算什么,死了后才能被载入史册,我这种还活着就挣来两三分名气的糟老头,不知道去后还有几个人记得。”

    他略微虚咪了下眼,似是被头顶为衬托巨画的霓彩晃了眼,一时竟有些晕眩。

    丁兆民在背后小心陪衬,内心苦笑又有些悲凉,老爷子开春后患了眼疾,一直不见好,连带精神状态下消不说,身体也每况愈下。他明白,老爷子对面住的年老头,久武便善医,连他都没有办法缓解,也难怪老爷子一直恹恹不振,恐是心里已知晓了些什么。

    “表哥。”

    背后有人脆脆地喊了声,回过头去,却见是丁小沁领着一对似中年夫妇,盛装缓缓行来,那夫妇背后还有一个少年,从阴影中露出面容,竟是许久不见的许景腾。

    “妈,还有姑父。”

    丁兆民嘴角有些苦涩,他离家已近十年了,这些年虽把老师的家当自己家,师母和老师也如待子女般对待自己,但浪子哪儿有真无所羁绊的。

    “王老爷子,身体可还康健?小侄承蒙照顾了。”

    男人先踏前一步,微笑地寒暄了两句。

    王守川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清晰地露出了许冷意,微微点了点头:“兆民,既然他们都来了,就和他们好生说说罢。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

    说着,又看了看丁小沁和许景腾,两张有所似又迥异的脸,对面前堆笑的男人愈发冷漠,侧转身子,便让内眷扶自己走开了。

    “你呀......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性子......”妻子微微笑笑,也没有不耐,二人走开后,她状似埋怨,却把手伸到了他有些凉冷的手心。

    嫁入王家时,她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年轻时候也喜欢舞文弄墨,婚配虽是父母媒妁的原因,她心中因丈夫的才华,也是愿肯的,因两家都有些红色背景,艰苦的那几年,也终归没被打到什么走资派里。相伴数十年,她太清楚丈夫的脾性,其实天下倾心于艺者,哪个又不是专注偏执的人呢,唯心灵专诚澄澈方能出好作品,而艺术又易引权贵攀附,作为其品味的包装,画作更是与**相关。单纯的作品终因各自的目的扭曲创作的本初澄澈心意,这无疑是对创作者的巨大折磨,丈夫能通达至今,除了运气好之外,也不得不说二人的家里殷实出了力气。

    大概就因如此吧,丈夫虽仍清高,总也不是寒门出身,大家族的肮劣与苦衷,他既嫉仇又无奈,丁兆民是这样的产物,也是这样的牺牲品,若非如此,哪个清贫的艺术家会收留家族子弟呢。

    “乌烟瘴气,懒得和他们多讲。”王守川不耐道,转头过去,却见另一侧廊台梯步,又有一位清丽冰郁的少女缓步上来,面庞精致美丽丝毫不逊丁小沁,清冷艳绝犹有胜之,他反喜笑颜开,乐得拍手,“哈哈哈,年老怪说不稀罕我的展览,实还不是耐不住寂寞,让你来看看。”

    赵牧荑面色不变,轻轻俯首:“老师让我前来帮忙看着您的身子。”

    “嘴硬,逞强!”王守川正吹胡子瞪眼,却见门口又一波人潮涌动,声嚣渐起。

    一行人慢慢走了进来,石宇谦面带微笑,在前领步,队伍靠前些的人西装革履,衣着不菲,姿态却放得很低,队伍靠后的寥寥几人,衣配党徽,气度不凡。

    “燕博海这是压力之下,八风不动吗,倒是有那么点味道。”

    被打扰了兴致的老爷子拈了拈胡子,似笑非笑。

    那队伍的最后,几许亮色吸人眼球,原是跟着的女眷,其中最璀璨的,是正当中跟着母辈的两粒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