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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哥欢喜申屠悔
怡亲王死于柳三哥剑下的事,瘦猴侯小朋起初将信将疑,单凭长相,来确定该人是张三或是李四,看来,并不可靠;会不会这是第二个怡亲王的替身呢?
如今,不仅假货多,充包顶替的“假人”也多,有的是孪生兄弟姐妹,有的是长得天生酷肖相像的,也有的,易容术高妙,刻意改扮,足以乱真的,如柳三哥,扮啥像啥,真能把人搞的七荤八素,弄得莫辨真伪。况且,一人豢养几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的大佬,并非罕见呀。
当然,出自柳三哥之口的话,不大会出错。那么,万一出错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总有“万一”的时候,谁敢打保票说,自己是个从不会出错的人呢?
世上没有不出错的人!
如今,未经自己亲耳聆听,鉴别语音,就认定那是怡亲王,瘦猴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要是让怡亲王跑了,到瓦刺可汗那儿,借兵打回来了,皇上怪罪下来,说不定,就得脑袋搬家,为此,瘦猴心中惴惴不安,食不甘味。
后来,他挖空心思,总算找到一个专门为怡亲王全身按摩的丫环,问她,怡亲王身上有何特征?丫环想了想,道:“怡亲王右脚心有颗朱砂痣,还长着一撮毛,平时,爱护有加,说是,如果这颗朱砂痣要是长在左脚心,就是当皇帝的命。还有……”侯小朋为这事,还亲自脱下怡亲王的鞋子,查看了右脚心,果然,与丫环说的吻合。
至于,丫环说的“还有”,当然是指长在下阴处的特征,说这种事,总是让人难于启齿。
可当初,瘦猴却忒认真,黑着脸,追着问,问得非常仔细,凭良心说,瘦猴还真没有猎奇逐臭的意思,丫环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却架不住瘦猴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细微之极的问题,害得她撑红了脸,才总算把亲王下阴处的特征说清楚了,再看看瘦猴与旁边的吴春明,却一脸的正经,一点儿都不觉着好笑,还边听边记,生怕漏下了啥呢。
关于下阴处的睾丸、**上的包皮、腿根处的瘤子、痣、胎记、毛发、疤瘢、皮肤藓的颜色、形状、大小问得门儿清。
这,这这,有啥好问的呢?真是的,丫环怎么也想不通,人已落在你们手里了,爱干啥干啥,把王爷的衣服全扒光了,爱咋看咋看,何必再来问老娘呢,再说,这些特征,有,又咋的了?没有,又咋的了?难道还能罪加一等或者大赦回家啦?还不照样是个“钦犯”!真是的,如今,怡亲王连一个平头百姓都不如了呢,真造孽,人一蹲了笆篱子,贱的就像一条狗,啥都不是了,咋摆乎都行。
还别说,在草堂,瘦猴与吴春明还真将死去的怡亲王的衣服扒光了,对丫环说的特征,一一验证,直到全部契合,方始深信不疑:死在柳三哥剑下的是千真万确的怡亲王。
虽是正宗怡亲王,可不能张扬,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欺君大罪呀。
假怡亲王在大牢里,是假也是真;真怡亲王已死于非命,是真也是假。
于是真怡亲王就被埋在六铺炕的乱坟地里,墓碑上刻着“诸九戒之墓”,没人会去注意这个名字怪怪的草民的坟头,况且,坟地里的怪名字,多的是呢,比这怪的,有不老少。
当初,瘦猴与柳三哥讨论,墓碑上刻啥名字好呢?柳三哥一时语塞,一旁的同花顺子道:“刻上‘猪八戒之墓’得了。”
柳三哥问:“为啥?”
同花顺子道:“这种魔头,就得给他取个乱七八糟的名字。”
柳三哥笑笑,道:“这样吧,刻上‘诸九戒之墓’吧,诸是‘诸位’的‘诸’,与‘朱’同音,影射来人姓‘朱’,也不枉他是皇族的血脉,猴哥以为如何?”
瘦猴道:“这个好,好记也好认。”
于是在六铺炕的乱坟地里,就多了个低矮的“诸九戒”的坟头。
大牢内的假怡亲王呢,一个月后,在狱中猝死了,仵作认定是脑梗阻致死。
皇上吩咐刑部,不得将怡亲王埋在皇家墓地,找个地儿,随便取个名儿埋了,名字中不得有“朱”或“亲王”的字样,以免玷污了皇家的名望。
刑部将这事儿交给了瘦猴,瘦猴得知柳三哥还在京郊居住,便又来问柳三哥,取个啥名字好?
柳三哥笑道:“这是你的事,问我干啥?”
瘦猴道:“帮个忙嘛,三哥,敝人真想不好。”
柳三哥想了想,道:“你看叫‘诸七戒’如何?”
瘦猴问:“此名怎解?”
柳三哥道:“‘诸’与‘朱’同音,同音相假,‘诸’可作‘朱’解,暗指其为怡亲王替身,又不违背皇上名字中不得带有‘朱’字的旨意,至于,‘七戒’与‘九戒’,形同孪生兄弟,若当时替身不说话,也许真让怡亲王混过去了呢。”
瘦猴一竖大拇指,道:“哟,想不到三哥还是个学究呢。”
柳三哥道:“嗨,我哪是呀,这是不才对文字的‘歪解’,遇上行家,会笑掉大牙的。恩师才是个老学究呢,少年得意,金榜题名,名列榜眼,官至翰林学士,后因喜好山水,生性自由,辞职不干了,从此浪迹江湖,逍遥自在。不才只是受恩师耳濡目染,也学了些‘之乎者也’而已。”
瘦猴道:“名师出高徒,高,实在是高,这个名字内含深意,好记也好认。”
柳三哥道:“信口开河,见笑了。那诸七戒埋哪儿呢?”
瘦猴道:“说是埋哪儿都行,我看,还是埋在六铺炕吧。”
柳三哥道:“可不能埋在一堆儿。”
瘦猴道:“诸九戒在东头,那,诸七戒就埋西头吧。”
柳三哥道:“那是你的事啦,嗨,猴哥还怪忙的呀。”
瘦猴道:“人在衙门,身不由已呀。”
柳三哥叹道:“跟人在江湖是一个道理,有时,要想抽身,还真不易呢。”
柳三哥这话若有所指,话里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
前些天,老龙头派亲信专程送来一封信,意思是:为兄年事已高,健康每况愈下,深感精力不支,三十六条水道事务虽有儿孙打理,却均皆庸庸碌碌,无甚长进,恐日后破败,落入他人之手。近闻,弟已在东北四块石手刃贼枭暗杀魔王白毛风,而幕后买凶者怡亲王也已啷当入狱,廿五载血海深仇,终获昭雪,愚兄深为贤弟拍手称快,庆幸之余,忆起昔日贤弟曾许诺,如家仇得报,便当赴南京任三十六条水道军师,愚兄切盼贤弟早赴南京,共图“水道”大业。
柳三哥捧着老龙头的这封书信发呆了,当初确曾答应过老龙头,家仇了结,便去当“水道”军师,总以为这事儿还远着呢,哪知即刻便到了眼前。去当军师的事,真的没准备好,他是个喜好自由自在的人,与昆仑剑仙巴老祖是同道中人,一旦当上了军师,百务缠身,要想抽身,谈何容易。
柳三哥在庭中踱步,一时拿不定主意。
南不倒进来了,她的脸红扑扑的,充满喜气,却未曾理会柳三哥脸上的表情,羞搭搭道:“三哥,告诉你一件事。”
“啥事?”
“你猜。”
“猜不着,说吧。”
南不倒在他跟前转个身,道:“你看看嘛。”
柳三哥瞧了瞧,茫然道:“我真看不出个啥来。”
南不倒嗔道:“聪明脸孔呆肚肠,你有没有发觉,我的肚子有点儿尖了。”
柳三哥又瞧了瞧,道:“尖啥尖,还不是老样子,窈窕小蛮腰嘛。”
南不倒道:“去去支,真没劲,你听没听说过,肚子发尖,会生男孩子吗?”
柳三哥这才悟出个所以然来,道:“你有喜了?”
“才猜着呀,真笨。”
柳三哥大喜,道:“有喜就好,男孩好,女孩也好,管啥尖不尖呢。”
南不倒道:“跟你说不清,不说了。喔,我想起一件事来了。”
“啥事?”
“我俩该办个喜宴了。”
“咱们说办就办,明儿是个黄道吉日,明儿办,如何?”
“那怎么行,随随便便怎么行,得有个讲究。”
柳三哥犯难了,道:“讲究?怎么讲究?”
“起码得有双方的亲属在呀。”
柳三哥道:“亲属?不行!我的仇人多,如今,我的养父母年事已高,没有武功,只有你知道,如在婚宴上暴露了,就危在旦夕了,我不想让他们在婚宴上出现。”
南不倒道:“老龙头是你大哥,他作为男方的亲属就够分量了。”
柳三哥道:“行。”
他想了想,道:“不倒,你们南海家族的亲友可多了,都来吗?”
南不倒道:“那倒不必,但有一个人不能少。”
“谁?”
南不倒与柳三哥几乎异口同声道:“南海药仙南极翁。”
柳三哥道:“看来,还得送一份聘礼呢。”
南不倒叹道:“唉,聘礼薄了,还过不了门。”
柳三哥道:“看来,还真得让老龙头破费了。”
南不倒道:“那就挑个好日子,在南京办婚宴吧。”
柳三哥沉吟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这样吧,再过些天,我把北京的事儿了结了,咱们就去南京办喜宴吧,在你怀孕期间,咱俩就在南京呆着,否则,东奔西走,免得动了胎气,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柳三哥去南京的事,总算敲定了。至于做军师的事,做得顺手,就多做些日子,做得不顺手,就不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丁飘蓬已告别柳三哥,去找绍兴师爷余文章了,他要为小桃报仇,不找到余文章,誓不罢休。
如今,他的心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小桃,一个是梅欢欢,一个已死,一个活着,听说,梅欢欢已去祁连山的雪莲庵,跟随雪莲仙姑当尼姑去了。这两个人,是他的真爱,都曾给了他鲜活的从未有过的快活,可他,却无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已沾不上一丁点儿边了。如今,眼前老是晃着她俩的俏脸,他竭力想忘掉这两个人,却总是忘不掉,一想起她俩,就百爪搔心,难受之极。其实,寻找余文章,为小桃报仇,至少有一半,是没事找事,为了忘掉这两个忘不掉的女人。
传说,终南山上有口忘情泉,喝了忘情泉,就能忘掉心中的**。不过,那毕竟是传说,不靠谱,等把绍兴师爷余文章给办了,抽空去一趟终南山,喝几口泉水试试,要真能忘掉那两个女人就好了。
忘掉她俩,好是好,痛苦是没了,饭吃得香了,觉睡得着了,可心会空了,心空了,人活着,就成了行尸走肉了,好像也不靠谱。
丁飘蓬是左也不靠谱,右也不靠谱,心里像是十几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其实,柳三哥也有一个不能忘却的人,那就是关在大狱中的柳家灭门案的重犯“左奔”,真名“尤一天”,道号“金蝉子”。这个瘦瘦的,面色黑红,长着一双黑亮眼睛的倔强的人。
二十五年前,就是这个人,遵照怡亲王与管统丁的叮嘱,秘密实施了柳家灭门案的血腥计划。
当时,在左奔眼中,柳仁宽是个里通番帮的卖国贼,柳家的人,全是一窝罪该万死、沆瀣一气的黑帮、黑奴、黑崽子。对付这种黑心黑肺的东西,就该杀无赦。
柳三哥当然不可能忘却这个仇人,这是他在京城要了结的一件横梗心中的大事。
深夜,阴森森的京城大牢。
柳三哥身着夜行衣靠,脸蒙黑布,飞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点翻了狱卒,解下狱卒腰上挂着的钥匙,悄悄打开死囚犯石牢的铁门,突然出现在左奔面前。
死囚牢房的石墙壁砻上,点着盏昏黄的灯,左奔披戴着枷锁,坐在木床上,神色镇定,笑道:“你是柳三哥!”
柳三哥道:“好眼力。”
左奔在床上扭动一下身子,正襟危坐,枷锁哗啦哗啦一阵作响,他道:“哪里哪里,老啦,我想,该来的终究要来。”
柳三哥道:“是啊,在下本想算了,后来想想,这不能算,还是来了。”
左奔道:“人生不可太认真,也不可太随便,有些事,可以算了,有些事,是决不能轻易放手的。听瘦猴说,怡亲王找到了?”
柳三哥道:“找到了,在下给了他一剑,送他下地狱了。”
左奔道:“好,真好,谢谢三哥。”
“不用谢,怡亲王是我的仇人。”
左奔道:“也是我的仇人!另一个仇人管统丁,老子一攮子扎死了他,家仇已报,痛快,真痛快,我心事已了,三哥,动手吧。”
柳三哥道:“是。”
左奔正襟危坐,闭上眼,道:“来个痛快的。”
柳三哥走到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左奔的枷锁。左奔睁开眼,奇道:“你干嘛?”
“救你出去。”
“你有没有搞错哟!”
“好像没有。”
左奔张了张嘴,就着石牢中微弱的长明灯的灯光,紧盯着柳三哥的双眼,这双眼睛里,没有杀气,只有友善与宽恕。
左奔揉搓着手腕子,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跳下床,噗通一声跪下了,叩了三个响头,道:“多谢三哥不杀之恩。”
左奔这辈子,除了向师父无言道长下过跪外,从未向任何人下过跪。
柳三哥忙将他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金爷,不,左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矣。左老爷子,好自为之吧,咱俩就此别过。”
言毕,他手一松,身形一晃,窜出门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奔呆立当堂,恍若隔世,半晌才缓过神来,于是,展开身法,飞出牢门。
他在京城秘巢将养了数日,乔装成一个游方道士,他本就是道士出身,道号叫“金蝉子”,穿上道士的衣履,便是一个活脱脱的老道士,踏着方步,晃晃悠悠,混出了京城。
城门口张贴着缉拿在逃钦犯左奔的告示,在告示前,金蝉子伫立片刻,门卒见道士站着不走了,叱道:“走走走,牛鼻子老道,看够了没有,别挡着众人,赖着不走了。”
金蝉子朝门卒笑了笑,道:“军爷息怒,贫道这就走人。”他紧了紧肩上干瘪的包袱卷儿,转身离去。
去哪儿呢?
孒然一身,无牵无挂,该办的事,已经办了,心如死灰,身如不系之舟,对一切都已没了企盼,对一切也都已索然无趣。得,回吕梁吧,在吕梁山里,有师父的坟头在,守着师父的坟头,聊度余生吧。
路上,他买了头瘦驴,一个老道,挎着个包袱卷儿,骑着头瘦驴,一路晃荡着,来到吕梁山。
在山下,便见半山腰绿荫里,隐隐露出一抹雕梁画栋的屋脊来,心里纳闷道:“那地方是玄虚观的旧址呀,记得原先只是一片林子,不知是何时建的寺庙道观?师父的坟墓也在那儿,会不会给平掉了,多怪自己,出去了二三十年,起先,只想着发财,后来,只想着报仇,也不抽个空,回来看看。唉,真对不起师父。”
心里想着,催动胯下瘦驴,往山上紧赶,来到跟前,见山门道观的黑漆牌匾上,写着四个金色劈窠大字:“忆天道观”。
“忆天”?天用得着“忆”么,抬头便是。这名字有点儿怪。
道观多用“抱朴”、“无为”、“紫阳”、“紫金”、“赤城”、“九宫”、“丹阳”等名号,“忆天”?倒是第一回听说。
忆天道观的红墙内,则是依山而建的重楼杰阁、画栋雕梁,绿色黄色的琉璃瓦,起伏蜿蜒在苍松翠柏之间,显得分外富丽气派,道观内香烟缭绕,隐隐传来钟磬诵经之声,看来,香火好旺盛啊,跟当初玄虚观的茅棚,真不可同日而语。
金蝉子将瘦驴拴在门前树上,管自拾级而上,进了山门,前脚刚刚跨进门槛,后脚还未落地,便见一旁厢房里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士来,拱手一揖,道:“道爷,可是来找传真方丈的?”
金蝉子讶异道:“传真方丈?没有呀,贫道是来打听一件事的。”
“何事?”
“这事问你,只是白问,料你不可能知道。”
小道士脑袋一歪,道:“未必。”
金蝉子道:“那时,你还在娘胎里呢,所以,问你真是白问。”
小道士道:“道爷的意思是,后人不可能知道前人的事喽?”
“是。”
小道士道:“道爷差矣,后人有可能知道的比前人还多呢。西汉时期的司马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的事,比当时的前人知道的还多得多,这个,你承认不承认?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事情是明摆着的嘛。”
一时,金蝉子语塞,咦,这小子是个精怪,伶牙俐齿,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小道士道:“无语了吧,哑巴了吧,前人后人,不重要,看你有心还是无心,才是最重要。道爷,你说呢?”
金蝉子“哈”一声,乐了,问:“请问道童如何称呼?”
小道士道:“我叫白云子,那你叫啥呀?”
“金蝉子。”
白云子道:“彼此彼此,好说好说。”
金蝉子道:“白云子,贫道问你,就在这道观附近,原先有个坟头,立着块碑,上刻‘尊师无言道长之墓’,这个坟,现在还在吗?”
白云子道:“在呀,不过,这个坟,不是谁想去看就能看的。”
“啥,还有这种事?”金蝉子奇极。
“当然啦,这个坟头,埋的是本观的开山鼻祖无言仙尊,严禁闲杂人等骚扰,要去参拜,得须本观传真方丈批准才行。”
金蝉子道:“烦请道友前边带路,让贫道去叩见传真方丈。”
白云子道:“传真方丈前些天听见树上喜鹊叫,就算了一卦,知道今儿道爷要来造访,一早便命小道在门口恭候大驾光临了。”
金蝉子道:“难道真的有人能预知过去将来?”
白云子道:“当然啦,就看你修功到不到家啦,传真方丈深谙阴阳八卦,道行高深,能预卜吉凶祸福,算得可准啦,不过,一般他不给人算命,等一会儿,你见了他,别说是我说的,免得方丈骂我多嘴,道爷!”
金蝉子道:“唔,唔唔。”
白云子歪着脑袋追问:“‘唔’是啥意思?是没听清呢,还是不相信?”
金蝉子道:“是按你说的办,这总可以了吧?”
白云子道:“马马虎虎。”
说着他俩来到后院的书房,白云子推开门,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坐在窗口读书,这大概就是传真方丈了。
白云子道:“观主,客人来了。”
传真方丈将书卷在案头上一放,抬眼朝金蝉子打量片刻,目光奕奕有神,呵呵笑道:“想必道友就是尤一天了?”
金蝉子莫名诧异,拱手一揖,道:“贫道这厢有礼了,尤一天正是贫道的俗家姓氏,方丈真乃天仙也,算得奇准无比。”
传真方丈道:“哪里哪里,只是略通些周易八卦而已,学识浅薄,只能前知三个月,后知三个月,三个月外的事,却概莫能知。想不到尤一天竟是我辈中人,借问道友如何称呼?”
金蝉子道:“道号‘金蝉子’。”
传真方丈一边打量着金蝉子,一边道:“好,金蝉脱壳,这名字寓意极妙。从道友的外五行来看,此生历尽坎坷艰险,脸上布满岁月沧桑,却能度尽劫波,逢凶化吉,究其因,一则是道友的命硬,另一则呀,则是这个道号取得吉祥。”
传真方丈示意金蝉子在一旁落坐,白云子上完茶,便退出书房,将门轻轻合上了。
传真方丈道:“三十余年前,这儿叫鸡冠岭,十分荒凉,岭上有个玄虚观,观内有一个道士,叫无言道长。”
金蝉子道:“无言道长便是贫道的恩师。”
传真方丈道:“噢,这就对了,那时,本观主在岭下落鹰坡的清福道观静修,见过几回尊师,劝他下山修行,不必在山上自苦,可尊师却推说喜欢清静,不肯下山。尊师大智若愚,非我辈凡夫俗子能及,观其像貌,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道家上乘境界,后听说患疾仙逝,本观主甚感意外。”
金蝉子急于去恩师坟前祭拜,便道:“以前之事,已成过眼烟云,多说无益,徒增伤感,烦请方丈带贫道去恩师坟前祭拜,以尽徒儿孝心。”
传真方丈道:“急啥,本观主还得验证一下道友身上的一个标记呢。”
金蝉子奇道:“标记?相符了怎样?不相符又怎样?”
传真方丈道:“相符了,你就能去祭拜无言道长,就成了‘玄虚宫’的主人;不相符,你就无权去祭拜无言道长。”
“标记?玄虚宫的主人!什么意思?”
“一切须标记验证吻合了,方能细说,否则,无可奉告。”
“什么标记?”
“你身上的刺青。”
“刺青?”金蝉子当然知道,自己有一个极小的精致的刺青,是在左耳根后的脖子上,不撩开头发,根本看不见,这个刺青非常隐秘,就连通缉令上,也没有提及。
知道这个刺青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刻刺青的无言道长,另一个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管统丁。
传真方丈怎么会知道的呢?喔,他是算卦算出来的!
传真方丈道:“请道友过来,让本观主验证一下。”
金蝉子老大不情愿的走过去,弯腰低头,让传真道长验看。
传真道长揪住他的左耳,撩开耳后的头发,便见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蝉子,趴在他的耳根下,线条精细,活脱逼真,作振翅欲飞状,传真道长叹道:“无言道长画工之妙,世上无人能及,就凭他这份画技,在世间混个名满天下,财源滚滚,也只是举手之劳耳。却甘守清贫,修炼功德,可见其志高远,非常人能及矣。”
传真道长揪着金蝉子的耳朵,盯着蝉子呆看,一时却忘了松手,金蝉子道:“哎,哎哎,道长,好了没有,好了没有,疼,疼,请松手。”
传真道长这才松手,道:“对不起,本观主看得浮想联翩,感慨良多啊。”
金蝉子道:“没关系,方丈是怎么知道贫道的这个刺青的?是算出来的么?”
传真道长道:“不,是有人告诉本观主的。”
“他是谁?”
“是‘忆天道观’的捐赠者。”
“叫什么名字?”
“管统丁。”
“什么?管统丁?”尤一天一脸疑惑,目光警觉,紧盯着传真道长的脸。
心道:传真道长是什么人?是管统丁的死党么?!
传真道长朝他看了一眼,道:“道友眉宇间的怨气好重啊,望之令人生畏。唉,善哉善哉,出家人岂能打诳。”
传真道长温厚坦然,微笑面对,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忠厚长者,像这样一个忠厚长者,会包藏祸心,就连一向多疑的金蝉子,也有点儿吃不准了。
传真道长道:“看来,一切还得从头说起啊。”
于是,传真道长便叙述起管统丁捐赠道观的事来:
二十五年前,深秋,秋风萧瑟,木叶摇落,一辆马车来到落鹰坡的清福道观,车上跳下一位左脸颊有道刀疤的中年人来,他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
中年男人径直进入清福道观,找到贫道,向本观主打听一个叫尤一天的人来。
本观主问:“施主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中年人道:“在下姓管,名统丁,特地从北京来到吕梁,要找尤一天的家眷,有要事相商。”
本观主问:“这尤一天,除了名字,还知道些啥?”
管统丁想了想,道:“好象听他说起过,曾在吕梁山上一个叫玄虚观的道观当过小道士,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本观主道:“玄虚观倒是有过一个,有两个道士,一个老道士,带着个小道士,相依为命。只是如今玄虚观已倒塌,老道士已过世,小道士却不知所终了。”
管统丁眼睛立时发亮了,道:“对了,那小道士想必就是尤一天了,尤一天既是吕梁人,必有亲朋好友,万望道长相帮寻找,在下必有重谢。”
本观主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况且,无言道长徒儿的事,便如自己的事一般,既如此,本观主理当帮助查找,至于重谢,那就不必了。”
管统丁连声道:“叩扰之极,在下住在清福镇上的悦来客栈,与道观相距只有一两里路,如有消息,烦请道长派人来告知一声,在下不胜感激之至。”
想不到,这脸上有道刀疤的人,说话极为客气,并将尤一天的体貌特征描述了一番,并说及了左耳根后的金蝉刺青,临走时,还在功德箱上,留下了一封雪花银,足有十两之多,出手十分阔绰。
三天后,管统丁与保镖又来了。
在这三天中,本观主已派出四个干练的道士,去四个不同的方位,打听有关尤一天亲属的下落,却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说是四乡百村,均不知有尤一天这么个人,更不用说他的亲属了。
本观主告诉管统丁,查无此人。管统丁道:“找不到就慢慢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只有算了,在下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耳。”
说毕,他请本观主带着他去看看玄虚观旧址,于是,本观主与他来到玄虚观,但见断壁残垣间榛莽丛生,狐兔出没,一付荒凉景象。
徜徉其间,感慨万端。终于,在玄虚观旧址旁,找到了一方杂草丛生的坟头,拨开长草,见坟前有一方石碑,上书“尊师无言道长之墓”,落款为“弟子金蝉子百拜敬立”。
上山时,管统丁与保镖未带工具,只得用双手将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免不了手上臂上尽是被荆棘划开的口子,事毕,管统丁跪在坟前祝祷,神色极为端庄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管统丁与无言道长是什么关系?与尤一天又是什么关系?当时,本观主有些糊涂了。
回到清福道观,管统丁在功德箱又留下了一封银子,这封银子足有一百两之多,乃本观建观以来,单笔最大的捐赠。
临走时,他再三叮咛,务必继续查找尤一天的亲属,三个月后,会再来吕梁山听结果。
翌年初春,管统丁又来找本观主了,遗憾的是,本观主还是没能找到尤一天的亲属。
沉吟有顷,管统丁道:我想花四万两银子,在鸡冠岭上造一个体面一点的道观,那银子是我兄弟尤一天拼了命挣来的,我不能动他一个子儿,既然,尤一天没有亲属,他生前曾跟我说起,在吕梁山上,当过几天道士,当时我并未留意,连他叫啥道号,都不知道,到了这儿,才知道他还真当过道士,那就用这笔钱,造个道观吧,也是他的道縁。道观的名称就叫“忆天道观”,以示我对兄弟在天之灵的挂念。道观的格局,悉数按道家规矩办,只是要保留一个侧院,建在向阳坡道上,取名玄虚宫,宫内园林由玄虚观与无言道长的坟墓,两部分组成,杂以青松翠柏,假山林泉,玄虚观须按旧时外貌恢复重建,玄虚观内部装饰所用的石材、木料,却务必质地考究,保暖防潮,原无言道长的坟墓,保持原貌,增设些石羊麒麟及供案供桌即可。每逢清明、冬至,若在下忙于俗务,不能前来祭拜,望道长代替在下在无言道长坟前祭拜一番。
于是,管统丁将“忆天道观”委托本观主筹建,先预支纹银一万两,之后,按道观营造进度,分批支付,道观建成后,由本观主任道观方丈。
当时,清福道观已破败不堪,本观主正愁十余道众,今后何处落脚安生呢,便应承了下来。
前后花了三年时间,忆天道观终于竣工了。
在开光的那一天,管统丁自然也来了。
那天晚间,在新落成的玄虚观内,他屏退保镖,关上门,与本观主开怀畅谈,看来,他是个性情中人,对兄弟尤一天的死,难以忘怀,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如今,已是绝无仅有、凤毛麟角了啊。
听到此处,金蝉子已如坐针毡,不禁问道:“建‘忆天道观’总共花了多少银子?”
传真道长道:“四万一千五百两银子。”
金蝉子“喔”了一声,无语了。心道:我事成后的犒赏是三万两银子,管统丁还贴了一万多两,看来,杀我并非是为了银子,是按江湖规矩在办事啊。事后,想必他心中有愧,故以建造“忆天道观”来救赎自己的罪过,求得灵魂的安宁。
哼,老子对你永不宽恕。活着,天天诅咒你快死快死,死了,则天天诅咒你在阎王爷的炼狱里活受罪,让你的灵魂,在地狱的炼炉里滋滋翻烤。
他心里这么念叨,心底的怨恨,却好像忽然不见了,就像丢掉了一把钥匙,再也打不开箱笼的锁头,找不到要找的怨毒仇恨了。
不,我要找,怎能因他花了点银两,便将血海深仇就此揭过呢。
传真道长道:“道友,你知道管统丁接着还说了些啥?”
金蝉子道:“不说也罢,贫道不想听。”
传真道长道:“道友不想听是道友的事,本观主却受人之托,必须得说。”
金蝉子“唔”了一声,这声“唔”,不知是表示同意呢,还是表示拒绝,是想听呢,还是真的不想听?要是不想听,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传真道长虽通周易八卦,却不是武林中人,他要走,根本就拦不住,不过,金蝉子毕竟没有走。
传真道长道:“管统丁道:我那弟兄有可能已死于非命,有可能还活着。”
金蝉子暗暗吃惊,道:“他是这么说的么?”
传真道长道:“是。管统丁接着说:如果他还活着,有一天,来到忆天道观,你务必告诉他三句话,请勿忘怀。”
金蝉子问:“三句话?”
传真道长道:“是。管统丁的第一句话是:我对不起兄弟尤一天,当初,真不该让他去办那件可怕的事,没成想,事情办成后,却招来了杀身之祸。我不是故意的,请相信,自从兄弟出事后,我的心一直在痛,那是一种不能也不可言说的锥心刺骨的疼痛。”
金蝉子心道:痛?哼,难道比我还痛?!一句好听的话,打动不了我,我的心已僵硬凝固。
他在心中努力寻找那把遗失的钥匙,要打开箱笼的锁,寻找回心底那份陈年累月的怨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钥匙了,当然更找不回那份沉甸甸的怨恨了,他的心已空了,一片茫然。嘴上却问:“管统丁的第二句话呢?”
传真道长道:“管统丁的第二句话是:兄弟如手足,当哥的绝不会干见利忘义、**不如的事。如果,在大祸降临的前夕,我灵到了杀人灭口的消息,请相信我,定会暗通情报,让尤一天远走高飞,逃出生天。即便招来杀身之祸,也在所不辞。可惜,我被蒙在鼓里了,真的,我是一无所知啊。”
金蝉子僵硬的心,不由得一软,莫非我真的冤枉他了?是我一匕首攮死了他呀。
他看看自己的手,那手上好像还沾着管统丁的鲜血,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好像总是擦不干净。金蝉子的脸上一片错愕,目瞪口呆。
传真道长的目光从金蝉子的脸上掠过,道:“喂,喂喂,道友,你没事吧?要真受不了,本观主就不说了。”
金蝉子道:“我,我,我没事……说,接着说,他的第三句话怎么说?”
传真道长道:“管统丁的第三句话是:他若来了,请告诉他,有人怀疑我兄弟还活着,务必让其隐姓埋名,远走高飞,除非,要害他的人死了,否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金蝉子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他泪流满面,号啕大哭。
传真道长:“道友切莫悲哀,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刚才,见你还一股怨气,如今,却是泪如雨下,悔不当初了,本观主真有点搞不懂了,本观主话还没说完呢。”
金蝉子以袖口抹去泪水,道:“莫非,管兄还有第四句话?”
传真道长道:“管统丁的第四句话,不是对你说的,而是对本观主说的。他叮嘱道:‘我到吕梁山鸡冠岭来找尤一天的事,没人知道,跟我来的保镖也一无所知,只知道我是来还愿的。若是有人问起尤一天的事,请道长务必矢口否认,更不能透露,尤一天曾在鸡冠岭玄虚道观当过道士,也不能透露,他的道号叫金蝉子,更不能透露,尤一天的左耳根有刺青的事,否则,我兄弟的命就危在旦夕了,切记切记,兄弟我拜托了。’说着,他骨碌碌从椅子上滑落,趴在地上,对着本观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本观主忙去扶持,他却死活不肯起身,直到本观主答应保密,方才起从地上起来。”
一缕春风,在金蝉子的心头吹拂,心头残留的疑虑猜忌被吹得干干净净,阳光射进了他的心扉,心底充满了久违了的温暖与甘甜。不过,他的心,同时,悔恨也如一片乌云,从心底升起:我错怪了管兄,他没做过一丁点儿对不起我的事,我却杀了他,双手沾上了永远擦不去的血迹!
从此,他的内心蕴藏了一个交织的奇观:一半是春风与温暖,一半是乌云与悔恨。
悔恨自责如挥之不去的梦魇,开始缠绕着他的心,以前,他内心只有黑暗、愤怒与仇恨,这,当然苦不堪言;如今,他心中有阳光,也有春风,更多的却是悔恨。此生此心,已注定难逃悔恨自责的缠绕牵绊,比之前的痛苦更为难挨难熬。
从此,金蝉子便在玄虚宫隐居了下来,更改道号为“申屠悔”。
之后,玄虚宫无言道长坟旁又多了一个坟头,墓碑上刻着:仁兄管统丁之墓,落款是:申屠悔泣立。
守着恩师与兄长的坟茔,聊度此生,也许,内心的痛苦会好受一点,不过,那终究还是痛苦啊。
也许,孤独与痛苦,便是申屠悔的宿命,申屠悔认了。
与之相反的是柳三哥,自从柳三哥与南不倒来到南京后,命运之神对他俩就特别眷顾,喜事接踵而至,生活花好月圆。只要你想啥,就能成啥,柳三哥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了。
首先,老龙头说通了南海药仙南极翁,并以男方长辈的名义,馈赠给了南极翁六万两银子,作为聘礼,南极翁这才同意,将南不倒嫁给柳三哥了。接着,老龙头为柳三哥与南不倒置办了宅第;之后,老龙头挑了个吉日良辰,为他俩举办了婚礼。
婚礼喜庆而不张扬,场面不大,却足够奢华,参加婚礼的人,除了南极翁外,还有丁飘蓬、王小二夫妇,独独多了老龙头家族的人,妻妾儿孙满堂,把场子捧得分外红火。
从那天开始,柳三哥与南不倒过起了小俩口的日子,夫唱妇随,琴瑟调和,日子过得十分甜蜜。
柳三哥信守承诺,当起了三十六条水道的军师,取个名字叫“赵金山”,名字有点儿俗,看来,柳三哥也未能免俗啊。
王小二夫妇参加了婚礼,小二的夫人,自然是李珊瑚啦。
当初,在四块石下,柳三哥杀了白毛风。伏魔和尚李有忠与女儿李珊瑚俱各在场,王小二认出了李有忠就是自己南京顺风客栈的账房,名叫邓财宝,也明白了李珊瑚就是他女儿。便上去一把拉住李有忠的袖口,不肯放手,责备他是个骗子,骗得自己满世界找他,不像个祁连山的掌门,要丁飘蓬帮着评评理,大伙儿全乐了。
当时,李有忠笑道:“望陈掌柜见谅。”
王小二道:“不行,哪能轻易便宜了你。”
李有忠道:“那,你说怎么办?”
王小二呐呐道:“除非,﹍﹍除非你把女儿嫁给我,否则,﹍﹍”
在场所有的人都甚感意外,王小二竟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李有忠道:“你就这么求婚的呀?”
王小二道:“否则,我,我,﹍﹍就求婚。这还不行嘛!”
李珊瑚娇羞满面,躲在父亲身后,掩面跺脚,道:“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王小二道:“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好难为情的呀,况且,难为情还怕我呢。”
李有忠拊掌大笑,当场同意,王小二噗通跪下,给岳父大人请安。
他俩的婚事就这么定了。王小二怕夜长梦多,还硬说第二天是个吉利的日子,要在四块石下的香兰镇上,把婚事给办了。
李有忠是个不拘世俗,非常开通的人,一并依了他。
香兰镇上有个朝鲜族人办的酒馆,当地算是最体面的啦,可真没法跟六朝故都金陵的豪华酒楼相提并论,为了这件事,李珊瑚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说他性子太急,是个火烧鬼,那么多日子都过来了,就不能再等几天,结婚是人生大事,怎能办得如此简单草率,跟南不倒的婚礼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根本没个比,这辈子,她算是亏大啦。
王小二占了便宜卖个乖,只是笑,不回嘴,心道:再过几天好是好,就怕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啦,人这个东西,难说啊,要是你变卦了,我找哪个要人去!真是的。
2014、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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