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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哥展开轻功,疾往码头东侧飞掠,刚掠入一片小树林,前后左右便冲出一彪人马来,这些江湖汉子也不作声,举起刀枪就向他身上招呼。
柳三哥一猫腰,从斜刺里穿出,喝问道:“什么人?”
其中一名为首的大汉喝道:“大胆贼子,哪里走,看刀。”手持朴刀,冲上去就是一刀,力大势沉。
那些江湖汉子立即也扑了上来,也不作声,刀枪齐出,招招尽是利害杀着。
柳三哥头一低,从大汉的朴刀下穿出,长剑反手刺出,在朴刀柄上一按,身子便借力弹向空中,一式“身登青云梯”,如飞人般掠上树梢,手在树梢上一拉,人便窜入树顶密叶中去,顷刻消失。
众人“咦”了一声,抬头察看,哪里还有踪影可寻。
柳三哥隐蔽在近处树杪察看动静,他想知道,这是些什么人。
其实,朴刀大汉是滚滚怒涛龙黄河,他探寻到鬼头鳄躐到了藏兵岛上后,便由淮安分舵的水手带路,乘船来到岛上,正要上岸时,便听见了码头那儿发出的骇人爆炸声,也目睹了远处冲天而起的大火,起初以为中了埋伏,潜伏岸边不动,却又不见动静,码头那儿还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又过了一刻,他便带领追杀组的杀手们摸上了岸。
龙黄河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外表粗豪,内里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要上岛去摸摸情况,若是苗头不对,先撤离了藏兵岛再说。
柳三哥没见过龙黄河,不知朴刀大汉的来路;龙黄河以为他是金毛水怪的人,所以,一上手便欲置其于死地,以免一旦事发,无所措手足。
正在此时,小树林中又冲进十余号人来,这些人口中喊着:“抓住老山羊,抓住老山羊,别让老山羊跑啦,……”
他们是高邮水怪高兴、宝应水怪郑奋,俩人带领帮徒,四处搜索追杀老山羊。
龙黄河这回的判断没有失误,大喝一声道:“弟兄们,上,把金毛水怪的这批徒子徒孙,全宰了。”
龙黄河是个嫉恶如仇的汉子,性如烈火,粗中有细,让他担任杀手组的头儿,实在是个不二之选。
他率先冲了上去,提起朴刀,就朝高邮水怪高兴砍去,高邮水怪、宝应水怪,齐地迎了上去,一个使剑,一个挥刀,三人打得不可开交。
毕竟,龙黄河杀手组的人多,而且,个个训练精良,高邮水怪的帮徒不敌,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龙黄河越战越勇,那柄朴刀使得呼呼风起,高邮水怪、宝应水怪竟拿他没有办法。
高邮水怪带来的十几个帮徒如今只剩了七、八个了,杀手组已将高邮水怪、宝应水怪等人团团围住,走是走不脱了,看来全军复没已成定局。
高邮水怪一边游斗,一边对宝应水怪道:“兄弟,想不到今儿个,我俩会死在自家的岛上。”
宝应水怪也是一边游斗,一边道:“老高,别多想,咱哥儿俩吃喝嫖赌、荣华富贵也都享遍了,死了不亏。”
这时,又是一声惨叫,一名帮徒肩上中了一刀,一条臂膀掉了下来,倒下了。
高邮水怪奋力刺出一剑,问道:“你是老龙头的什么人?”
龙黄河道:“大爷便是滚滚怒涛龙黄河。”
宝应水怪单刀斜劈,道:“原来是龙家二公子,领教领教,怪不得有些难缠。”
龙黄河朴刀横扫,刀风赫赫,道:“若是束手就擒,可保你俩不死。”
高邮水怪怒道:“看错人了吧,龙二公子,我俩是宁折不弯的那号货色,你的美意,我们就不领情啦。”
他一边说,一边手中的长剑杀着连出,一声惨叫,竟撂倒了一名逼近的龙家杀手。他道:“如今,我们弟兄几个只想一件事。”
龙黄河手中朴刀一式‘华山救母’,向高邮水怪肩头砍去,道:“想啥?”
高邮水怪举剑挡格,“当”一声,刀刃相磕,一蓬火星,恨声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龙黄河又向他胸前横槊一刀,逼退他的进攻,怒道:“若是杀得不够本呢?”
高邮水怪闪身避开,道:“命该如此,自认倒霉。”
突然,林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金毛水怪等人带领帮徒赶到,他道:“倒霉的该是龙家二少吧。”
他左边是鬼头鳄曹大元,右边是尖嘴鳄应摸彩,三人带领帮徒,生龙活虎般杀进重围,曹大元鬼头刀一挥,就有龙家杀手胸口中刀,惨叫倒下,尖嘴鳄鱼叉猛扎,又有龙家杀手脖子中招,踉跄扑跌,金毛帮徒点燃火把,照得林中一片雪亮,将龙黄河等人圈了起来。
顿时,局面倒转,惨叫声此起彼伏,龙家杀手接二连三被杀翻倒地,小树林里充塞着浓烈的血腥气,鬼头鳄曹大元大笑道:“老天有眼啊,这几年来,我总是在躲着龙家二少,被他追杀得四处躲藏,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如今却落在了我的手中,哈哈,这叫什么来着,叫‘造化弄人,白云苍狗’啊。”
龙黄河挥舞着朴刀死撑,怒喝道:“鬼头鳄,有种的咱俩来个对决。”
鬼头鳄道:“你在追杀我时,什么时候单挑独斗过,还不是一哄而上,大打出手,恨不得将老子宰成肉酱了,如今这叫‘现世报,来得快’,该你来尝尝群殴烂打的滋味了。”
尖嘴鳄道:“哥,不跟他罗嗦,做了这小子,前些天,我俩还差点儿死在他手里呢。”
这时,追杀组的弟兄又有人惨叫一声,被金毛帮徒砍翻在地。龙黄河心头一痛,每个杀手,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每个杀手与他都有兄弟般的情谊,兄弟倒地,自然心痛,难免一个疏神,手头的朴刀便慢了一慢,尖嘴鳄瞅个正着,给了龙黄河肩头一鱼叉,龙黄河“啊”了一声,肩头添了三个血眼,鲜血长流。他忍住剧痛,强打精神,格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剑鱼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鬼头鳄道:“龙家二少,你这么硬撑着真是待徒劳无益,要是我,早就抹脖子自尽了。”说着,当当当,鬼头刀接连向龙黄河猛砍了三刀,三刀都被龙黄河勉力化解。
高邮水怪、宝应水怪这时刀剑齐上,向龙黄河两侧发起进攻。高邮水怪道:“刚才多精神啊,现在蔫了吧,谁让你闯进我们窝里来的,谁闯进来,谁就得死。”俩人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闹得龙黄河一阵手忙脚乱。
金毛水怪道:“胆敢烧老子的船,无法无天了,老子叫你烧。”他趁乱一剑斜削,在龙黄河手臂上划了条口子。
龙黄河怒吼一声,朴刀横扫,向金毛水怪栏腰劈去,金毛水怪退后一步,鬼头鳄、尖嘴鳄又冲了上去,五人合围,轮番拉锯,龙黄河已成笼中困兽。
伏在树上密叶中的柳三哥这才明白了,朴刀大汉是老龙头的二儿子龙黄河,几年前,他救了老龙头一命,几年后,他又要救老龙头的儿子一命,看来,自己前世欠了龙家不少的债,今生是来还债了。想到这儿,不禁哈哈大笑,他在树上现身,金毛水怪等人大惊失色,围攻龙黄河的五人俱各侧身后退数步,柳三哥手握长剑,飘然落地,他落在龙黄河近旁,龙黄河一时怔忡,不知这位老兄是敌是友。
他认出来了,这位老兄就是刚才自己要追杀的神秘夜行人,刚才,他走得好快,眼前,又来得太突然。
所有在场拼杀的人都住了手,只是紧握兵器,怒视对方,他们不知道这个天外飞来的人会带来什么。
金毛水怪怒吼道:“好你个老山羊,竟敢烧老子的船,你吃了豹子胆啦,得了老龙头多少好处?”
柳三哥道:“烧便烧了,得了多少好处,你问问这位龙家二少就知道了。”
五人俱各怒视着柳三哥,象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龙黄河知道这老山羊是来帮自己的,没有恶意,他看看这瘦瘦的老头,摇了摇头,好言相劝道:“老人家,别来趟这趟混水,这混水不好趟,还是趁早闪人吧。”
柳三哥道:“我天生就喜欢热闹,哪里热闹往哪里跑,我天生就喜欢趟混水,哪里水混就往哪里趟,越是不好趟的混水,我越爱趟,我老人家就是这个怪脾气,想改也改不了,想挡也挡不住。”
金毛水怪道:“龙家二少,我问你,你给了老山羊多少银子,让他去炸船?”
龙黄河一头雾水,道:“银子?炸船?”但他明白,原来船是这个叫老山羊的人炸的,看来是个好人。
金毛水怪道:“你不要假痴假颠,装作莫知莫觉的样子,要死的人了,还不老实。说,给了他多少银子?”
龙黄河笑道:“老人家,我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忘了,我这个人好忘事,做过的事,随手就忘了,年纪不大,却得了个老年痴呆症。”
柳三哥也笑道:“咦,我得的病和你一模一样,也得了个老年痴呆症,不过,我是在一个月前刚刚得的,不严重,也够呛,把你给我的银票不知藏到哪儿去了,肯定在,一定是藏过头了,大概过几天能从家里箱底翻出来。老是这样,改都改不掉。”
金毛水怪怒道:“老山羊,你这个老不死的,再给老子装,你装得好象,象个瘟老头,害得老子着了你的道儿,真他妈的看你不出啊,居然胆大泼天,纵火烧船,坏了老子的好事。”
高邮水怪道:“宰了这老不死,跟他罗嗦个屁。”
高邮水怪、宝应水怪踏上一步,开始动了,他俩长期搭档,配合默契,高邮水怪个子高,专攻上三路,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朝天三炷香,疾攻柳三哥头、颈部的阳白、承泣、扶突穴位;与此同时,宝应水怪伏身弯腰,展开地趟刀法,金丝缠马脚,刀头奇准,专往柳三哥小腿部位的犊鼻、丰隆、三阴交穴位上砍削。
柳三哥身形略晃,下盘脚步退两步,上一步,优美轻健得象是在跳舞,一脚踩住了宝应水怪郑奋的刀身,宝应水怪虎背熊腰,弯腰发力,拼命拔刀,那刀竟似插在石缝中一般,纹丝不动,他正在兀自惊愕之际,柳三哥一剑向他脖子削来,他忙撒手刀把,一个就地十八滚,滚了开去,柳三哥的剑太快,已在他右肩划开一条长口子,鲜血飙洒,痛入骨髓,宝应水怪呲牙咧嘴,惨叫不绝;同时,柳三哥的上盘并未闲着,闪身避开高邮水怪迎面刺来的三剑,手中剑头刚刚沾着宝应水怪的血污,又即刻由下往上一挑,在高邮水怪的剑身上一搓,柳三哥使的是“粘”字诀剑招,说来也怪,高邮水怪的长剑,竟被一股大力所牵,脱手飞出,高邮水怪大惊失色,他这辈子惨酷拼斗,少说说也有几十回了,败也有,胜也有,但手中的剑从来没有这么轻易脱手过,对他来说,剑就是命,命就是剑,没了剑就没了命。柳三哥的剑招可是一气呵成的,那容他片刻迟疑,剑影一圈,嗤,一剑刺向高邮水怪心脉,高邮水怪大愕,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倒窜出去,饶是他见机得快,胸口也已划开了一道血口,好在未伤及心脉,捡了一条命。
龙黄河一声喝彩,道:“好帅的剑法。”
话音刚落,高邮水怪脱手飞出的长剑,从空中落下,嗖,剑尖插入地中,剑柄一个劲儿颤动。众人俱各看得傻了眼,柳三哥脚下动了三步,长剑一下一上,只能算是出了一剑,就将两名**枭雄打出了局。
金毛帮手中的火把照得林中如同白昼,老山羊的剑招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金毛帮徒俱各镇住,怕了呆了傻了,各自在打着小算盘,如何滑脚逃生是好。
龙黄河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剑招?”
柳三哥道:“这叫‘黑鱼两吃’,鱼头鱼骨放汤,鱼片合着雪里蕻来个热炒,经济实惠,味道好极了。”
龙黄河讶异道:“黑鱼两吃,好极好极,老人家的剑法好到了极点,取的剑招却有些乱七八糟,怎么跟菜谱连在了一起?好象有点怪怪的。”
柳三哥道:“小时候,家里穷,又碰上了三年天灾,饿得我前胸贴着后背,差一点没饿死,所以,我从小对吃特别看重,特别馋,学了几招三脚猫剑招,全给它取个菜谱的名字,这样好记,免得老年痴呆症一发足,把剑招全忘了,临阵时,那就惨啦。”
这时,跑上来两个人,一个是杀手组的弟兄,另一个是陶三子,他俩撕开龙黄河的衣衫,将他的伤口敷上金创药,包扎起来。
原来陶三子左等柳三哥不来,右等柳三哥不来,就对黑山猫道:“你瞪着眼看我干啥啊,你知不知道柳三哥在哪里啊。”二黑朝他叫了一声,就跳下船去,站在岸上,又对他叫了一声,意思好象是要陶三子跟他走。陶三子跳下船,跟着二黑,到了林子边,二黑跳上树不见了,陶三子听见了林子里一片打斗声,就隐蔽在暗处探看动静,直到柳三哥露了一手,镇住了群魔,他才冲进人群,帮着杀手组的弟兄为龙黄河包扎伤口。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柳三哥,没人会去注意他。
金毛水怪恨得牙咬咬,道:“老山羊,你是真人不露相啊,老子真是看走了眼。”他顿脚大骂,自己却不敢冲上前去。
柳三哥对龙黄河道:“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招‘五谷丰登’
把金毛帮的五个头头凑在一起全炖了?”
龙黄河道:“敢情好啊。”
柳三哥上前一步,金毛帮的人就往后退一步,金毛帮的人,虽然人数比杀手组的人还多一些,从气势看,却已经输定了。
鬼头鳄对尖嘴鳄低声道:“他不是老山羊,我也不知道有老山羊这个人,不过,这个老山羊肯定是千变万化柳三哥,兄弟,准备滑脚。”
尖嘴鳄也看出了端倪,连连点头,道:“哥说得没错,还好嫂子没来,不然,就惨了。”
金毛水怪吼道:“弟兄们,上啊,我就不信扳不倒这个老山羊了,上啊。”
没有人敢动手,帮徒们都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老山羊的剑太快了,谁上去,谁遭殃。
金毛水怪看看鬼头鳄、尖嘴鳄,他俩把头一别,象是没看见,也没听见。
这时龙黄河大喊一声,道:“弟兄们,杀啊,他首先冲向敌阵,朴刀一挥,血光暴炽,一名帮徒人头落地,杀手组的弟兄斗志猛增,个个如出山猛虎,杀向金毛帮,立时,惨叫声叠起,倒下的全是金毛帮的人。
金毛水怪手中挥舞着剑,在后督战,声嘶力竭的喊叫:“弟兄们,顶住,顶住,杀啊杀啊……”
他见一个帮徒往后逃跑,随手斫出一剑,将帮徒砍翻在地。金毛帮的人见没了退路,顿时鼓起勇气,发声喊,又向前冲了上去。
龙黄河率领杀手组的弟兄们掩杀上来,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鬼头鳄走过去拉一把金毛水怪的衣袖,道:“老大,那不是老山羊,是千变万化柳三哥所扮,谁有那么大能耐,一招之间摆平两个道上高手,我不能,你也不能,老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毛水怪想想也是,道:“柳三哥,又是柳三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接着大喊道:“弟兄们,熄灭火把,咱们赶快跑吧。”
立刻,数枝火把熄灭了,林中一片昏黑,金毛帮的人撒腿就跑。
金毛水怪带着受伤的弟兄,趁乱逃出了树林子,跑起来,他比谁都快。湖边苇丛里还藏着艘快船,金毛水怪跳上船,坐在船头,看看身边只剩了七个人了,浩叹道:“完了完了,真应了胡大仙的话,近日有血光之灾啊。”没人搭理他,众人跳上船,扯帆撑槁,急着逃命要紧,快船箭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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