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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林氏、二夫人许氏,带了锦依、锦如、锦绣,并秦湘秦怜五位小姐,后头跟了一大堆丫鬟婆子。
闹哄哄至外府影壁处,早有安排出门的管事备了数辆马车,大家依次上了车。锦如要和锦依同乘,因此林氏带着秦湘和秦怜乘了一辆,许氏母女二人自乘一辆。三辆朱轮华盖车,再加后头跟的丫鬟婆子们,也都乘了车,一路浩浩荡荡出了府门。
筹会所在的木樨园,在城东郊外,距建邺城只数里路程。原先是先皇的一处别院,先皇太后薨逝后,便废置不用。近两年,被义善堂主人盘下。却不常住人,除了一年两次的筹会,其他时间倒常借于城中勋贵举办小型聚会,供人游园赏玩。
院门外红漆高门的匾额之上,果然题着御笔亲书的“义善堂”三个大字。院门处地势甚高,过了一处穿花月洞门,园中美景迎面扑来。
假山叠翠,湖泊如镜,有青石路沿着溪流蜿蜒而入,远处一座颇高的殿宇,却是白墙黑瓦,显得清雅贵气。
周围有些更小的楼阁,零散点缀于园中,或临水而居,或掩于花树丛中。
满园桂香袭人,芬芳馥郁,点点金黄色细碎小花绽放。园中木樨品种极多,黄金球,朱丹桂,滴水黄,堰虹桂……错落有致地东一簇西一丛,乍看好似凌乱,但人行于其中,总觉有香气萦绕身周,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此时已是冬末,但园中却暖如和春,想是有地热,或引来温泉,使得此处春意融融,适合木樨开花。
锦依随众人由院子西门进入,一路上许多华贵妇人、绣阁小姐,相互大多熟识的。园子宽敞,倒不显得拥挤。三三两两,或花树下笑语嫣嫣,或湖畔边驻足相谈,一副其乐融融之景。
参加筹会的男子是另从东边院门进入的,不与女眷混在一处。
锦依与众人进园一瞬,也被眼前的繁华盛景惊了一下。贵妇小姐们足有三四十位。再加上各自带的丫鬟,和园中穿梭的侍女们,足足百多人不止。皆是珠翠倚鬓,环佩玎珰,一个个锦袄绣裳,脂香粉白,显得绰约多姿,娉婷袅娜。
好一幅富贵美人卷。
许氏拉着锦依,一一向她介绍诸人。
世家女眷的贵妇之间,往往以闺名中的一字称呼。
锦依即要记得是哪一家哪一房的夫人,还要记住闺字,饶是她记性极佳,方不至于叫错人。
她面色沉稳恬静,笑容温和有礼,向众人一一见礼问安。
众人听得锦依便是幼年被送至尚秀堂的那位庆荣侯嫡女,又见她长得雪肌紫眸,颇具异域风姿。无不睁大双眼,仔细打量。
自九年前夜康亡国后,当初嫁至华景朝的夜康女子,大多在府中失宠没落,病逝的病逝,出家的出家,仅余了一位当朝皇后。
姜后极得当今圣上宠爱,她所出的皇子幼年时便被立为太子。朝中支持皇后的人倒是极多,如今纷纷依附为太子党人。
姜后美艳令人不敢逼视,因此众人皆对眼前锦依的相貌深感好奇,有些与秦府熟稔的更是上来,拉起她的手来,亲热交谈。也有些清高恃重的,眼神冷漠却又急促,在她脸上来回盘桓。
一众香衣华服之人眼神各异,有惊诧的,有鄙夷的,有怜惜的,有厌恶的……锦依始终保持着脸上的淡雅笑意,不为所动。
许氏正与一位身穿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的妇人谈笑,那妇人乃是许氏娘家的兄嫂,在外称作琼夫人。
新野许家乃是世家大族,分支极多。许氏这一支本是旁支,她兄长许同清在十几年前连中三元,殿试得了榜眼之名,但到底身后无人撑腰,只任了鸿胪寺少卿。待到鸿胪寺卿致仕归老后,才由他升任。鸿胪寺虽是六寺之一,门面光鲜乃是建邺城居首,但却无甚实权,只算是个清水衙门。
如今的庆荣侯虽在鸿胪寺内挂了闲职,就在自己舅爷手下。但许同清每每见了秦致礼,反而要先行施礼,对他毕恭毕敬的。
许氏招呼锦依过来,笑容满面地对她道:“这是你舅母。”
锦依抬眸看去,已是年近四十的年纪,脸上的粉抹得有些厚,却难掩唇边眼角的老态。一双丹凤眼显得有些凌厉,薄唇却习惯性地抿着笑意。
锦依欠身福礼,口中却道:“琼夫人安好。”声音清柔悦耳。
许氏当年还在闺中时,家中女眷甚多,平日里难免勾心斗角,及至后来众姐妹们都纷纷嫁人,许府内仍是妯娌妻妾之间手段心机无数。
这位琼夫人,乃是许同清的正室,在这争斗中过了许多年,早已是笑里藏刀、眉梢带刺,听了锦依这声琼夫人,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嘴上却极亲热,拉着她的手道:“依姐儿可长这么大了。听你母亲说你在尚秀堂中甚是艰辛,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锦依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湿腻的掌间抽出,脸上的笑倒是更加谦恭,“继母这些年在家操持家务,也是辛苦呢。我如今回来了,正要好好帮帮继母,多替她分担些忧烦。”
许氏脸上笑意更甚,夸赞她道:“我这女儿极懂事的。”
一旁的秦锦绣却开口道:“二姐姐自尚秀堂出来,烹饪之道想必极是精湛,若是帮着母亲打理厨房里的事,一定能胜任的。”
秦锦绣今日打扮的甚是明艳,玫瑰紫牡丹花纹锦袄,配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玲珑点翠草头虫的镶珠银簪,衬得桃腮杏面,明媚夺目。她神态中惯有一股清傲之气,因此这让嫡姐打理厨房之话,说得极是自然。
许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自觉地悄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锦依在众人的侧目中,眼眸低垂,安静不语。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倒让大家有些替她惋惜起来。
她若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凭她这等相貌性情,即使在尚秀堂待过数年,也依然可寻个世家庶子,或门户低些的家族嫡子,做个正妻。可偏偏她又是庆荣侯的嫡女,门槛低的攀附不上,门槛高的,这尚秀堂的出身又太过惹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