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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他们所居住的那间翠湖镇角落里的小旅店,老板是个典型的苏奥米尔老人。
年纪约莫七十后半的他高高瘦瘦,长着稀疏眉毛的面孔上胡须并没有很多,总是穿着一件灰白色的亚麻衬衫配合长条纹羊毛布的围裙,戴着一顶苏奥米尔特色的尖三角帽。
相较能言善辩的拉曼人而言,苏奥米尔人总是给人一种安安静静把活干好的形象。而三人在每一次跟这位店长碰面的时候,他也只是普通而又礼貌地打招呼,虽然会对这队奇怪的组合投来多一些注意,但也仅限于普通人会有的级别。
在第三天的这个傍晚之前,包括亨利在内的三人都没有想过这位老店长会藏着那么多的故事。
应当说是无巧不成书吗?反正事情便是在巧合之中,又显得有一些必然性地展开了。
巧合之一是他们停留在小镇的时间比起预料更长,因为道路或者其他一些因素,为杂货商行老板运货的车队又延期了。一行人本想改变主意就此抽身离开,但杂货店老板百般保证明天就会到达并且口头给予了一些补偿,所以商讨之下决定还是再等一等。
而巧合之二则是镇上开始传播的流言,正好在这个时间段展开。
闲着无事只是住旅馆单纯支出没有收入是过大的奢侈,但去到了小镇本地的佣兵工会上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任务。近十几年来苏奥米尔实在和平得有些过头,连帕德罗西帝国境内会有的需要佣兵去出力的剿匪任务一类都不常有,这也难怪作为北上最后补给站的翠湖镇,却除了狩猎佣兵以外几乎不见多少挂牌的职业佣兵。
说是盛世,却也并不一定正确。但整体而言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大战,十几年间和平到麻痹,是确凿无疑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局面,归乡的大剑剑士才引起了无尽的讨论。
坏天气里浪花翻腾的海面上连船沉了都不一定注意的到,但在平静的湖面上若是投下石子的话涟漪都会清晰可见。
大剑士们成为了翠湖镇镇民茶余饭后总要提起的话题,尤其是在龙翼骑士到达小镇以后更是火上浇油。王室是不是要对这些人出手了,战争是否要来临,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在大街小巷上四处流通。
而正如其它任何事件发生的时候一样,总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会添油加醋,也不知是闲着没事干还是真的有利可图,开始把原有的消息加上各种个人见解和扭曲,进一步地传播。
仅仅一天时间,各种消息就如野火燎原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道来源如何,但大剑剑士们归国是为了带来腥风血雨的说法似乎是已经被“坐实”。有些人甚至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就在旅馆里头听到龙翼骑士的队长对着商队这样警告。
尽管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应该明白类似的消息不可能随便暴露出来,即便真的要谈肯定也会到私密一点的地方讨论。但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如此,在真相与符合自己喜好的说法之间,他们往往会选择后者。
大剑士的北上引致了商人转移资产南下,想要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火。而因为他们占据了大部分的旅馆,亨利、米拉还有咖莱瓦三人就找到了这间角落里的小旅馆居住。又因为商人们购买了大部分的当地物资,他们只能在本地等待物资补齐。然后在这段时期内龙翼骑士的到来又进一步地引发了各种讨论。
无比的巧合,仔细思索却也是必然。在如此这般的复杂情况之中,第三日傍晚的晚饭过后,兴许是闲着无事,兴许是别有用心,老店长忽然端着蜡烛走到了三人所在的圆桌前面,坐了下来。
“看你们,对最近镇内发生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他抹下了头上的三角帽,露出稀疏的白头发,一开口就让三人明白自己的行动都躲不开这位老店长的眼光。亨利和米拉都是皱了皱眉,而咖莱瓦则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些懵,摆出了一张呆脸。
“呵呵,别担心,我没什么恶意,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而已。”他说着,那双因为上了岁数而有些浑浊的眼睛反射着蜡烛的火光,却开始显得有些锐利。
米拉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独特的气场。
那感觉与贤者十分相像,像是收在鞘里的大剑偶尔露出的一丝寒光;像是长摆罩袍下闪亮的盔甲行进之间反射的太阳,低调,隐忍,但却令人不得轻视。
“......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些什么。”亨利开了口,用一贯平静的语调说道。
“呵呵,误会吗。也许是。”他用翠绿色的眼眸直视着贤者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但感觉自己就像在看着汪洋大海一样无法看出任何,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就当作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闲着也是没事做,想听听看吗,关于最近这些事情,不是那些醉鬼吹嘘的,而是相对要正确一些的历史。”
“不想听的话我也会说。”老店长笑眯眯地说着,米拉翻了个白眼,亨利也挑了挑眉毛。
“就当是一个上了年纪,老糊涂的人,心血来潮的自言自语吧。”
他这样说着:“没有打算期待一些什么东西,就只是对着三个擦肩而过的旅人,说一些这个国家事情。”
“至于他们会怎么做,是否转过身就忘掉这一切,那就不是我能管得着的了。”
“你说吧。”亨利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呵呵。”老店长笑得有些开心,他捏着自己的羊毛三角帽,打量着亨利,又看了一眼米拉和咖莱瓦,最后目光又回归到了贤者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用平缓的语调开始说道。
“这是个,和官方的版本,有所区别的故事。”他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故事能够记载完整的历史,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记载完整的历史。”
“不论如何确信自己的客观,记载者关于某一段历史的记录总是免不了会因为自己的出身、阅历、所处位置,甚至于当下掌权者的意愿而出现歪曲和改变。”
“所谓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样的说法延伸开来便是如此。”他看向了三人,亨利和米拉对此显得不为所动,而咖莱瓦则是连连点头。
“帝国如今的塞克西尤图皇家,在权力斗争之中上位以后,几乎抹去了前代皇朝的所有遗留。历经几代换血和教育洗脑,尤其是在现代印刷业的书本普及教育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现代的年青拉曼人会怀疑皇室权力的正统性。”老店长说着,他的话语之中似乎在暗示着一些什么,但却没有深入,而是接着说道。
“人们所信奉作为‘正确记录’的‘历史’,很多时候其实只是,按照当权者的利害关系而被严格塑造出来的‘故事’。”
“所以我所说的东西,也只是从我的角度讲的一个故事而已。”
“在官方流传版本的苏奥米尔历史当中,大剑士们。”他顿了一顿,然后眼神盯着亨利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反派。”
“.......”贤者显得不为所动,老店长摇了摇头,小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实际上的故事,比起这个简单的结论,要更加复杂一些。”
“一切的起源要追溯到王国与帝国,缠绕千年的血斗历史之中。”
“追溯到海茵茨沃姆陨星湖,那个。”他再次对着亨利的那双灰蓝色眼眸,但贤者并没有就看着他:“一切传说的起源之地。”
店长显然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他的拉曼语也十分流利,米拉和咖莱瓦都被他所吸引了。
“克莱默尔的历史并没有特别长久。”
“事实上,它仅仅只占据了苏奥米尔王国两千多年历史的十分之一左右。”
“在它之前,还有过更多的传说。”
“千湖之国的领土是被很多东西塑形出来的,其中欧罗拉最大也是东海岸最大的湖泊,永夜之奇迹,海茵茨沃姆陨星湖,是在许多许多年之前,早于拉曼文明;早于莫比加斯文明;早于人类甚至精灵的年代里,由天空落下的流星所造。”
“在大气之中烧去外壳的流星只余下纯粹的核心陨铁,它击中地面以后残留在了湖泊周边就一直存在。在未能有效地从矿产资源之中提炼出铁的年代里,这些容易入手的裸露铁矿成为了苏奥米尔民族崛起的关键。”
“古典时代其它东海岸国家还在用青铜和黄铜做武器装备的年代里,拥有优质铁矿的苏奥米尔人就造出了能够打磨得更加轻薄锋利的铁器。直至今日,海茵茨沃姆地区仍旧是东海岸首屈一指的优良品质武器与盔甲出产地。”老人的语调在这里开始产生一些变化,三人可以清晰地听出来他的憧憬。
“如此想来,需要锻造到一米四五长度,轻薄趁手,却仍旧保持高强度克莱默尔会在这儿诞生,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他说着,而随着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画卷鲜明地在米拉和咖莱瓦的眼前展开。
“那猎猎飘扬的战旗。”
“作为苏奥米尔国花的铃兰,藉由酸液蚀刻在大剑的剑刃上。”
“寡不敌众,数量和帕德罗西的军团相比乃是100比1的残酷比例,却始终死战不退。”
“他们。”老人说道:“曾是这个国家的骄傲。”
“苏奥米尔大剑士用自己的鲜血和克莱默尔铸成的丰碑,一次又一次地抵御住了来自南方的侵略者们。”
“但他们终究还是输了。”语气由这里开始急转直下,似乎是回忆到了比较有感触的地方,他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击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守护的国家自身。”
“这是可悲的。”他又看向了贤者,但后者依然不为所动,老店长垂下了头,借着火光米拉敏锐地注意到他表情之中有一丝失望。
“可悲,却也是必然。”
“大剑士们的立身之本,是与时代脱节的。”
“这位可爱的佣兵小姐可能不知道。”老人对着米拉笑眯眯地说着:“在苏奥米尔语之中,‘苏奥米’这个词即是国度的意思,但却并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王朝和政权那种概念。”
“苏奥米的概念,不涉及到政权,而是人民与山河。大剑士们所立下的誓言,所要守护的东西不是任何的王权或者是贵族。”
“而是苏奥米尔这个国家本身。”
“这些养育了他们的山川河流,这些湖泊,这些美不胜收的土地和上面勤劳的人民。”
“——换而言之。”亨利忽然开口打断了老店长满怀憧憬的诉说:“他们并不听令于苏奥米尔王室,也不听令于耶缇纳宗的总教会,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游离于这两者以外的特权,类似于第三方势力那样的存在。”
“听起来像宗教和王权的眼中钉。”贤者这样说着,而老店长呆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是这样没错。”老人接着说。
“克莱默尔应当是属于人民的剑,属于苏奥米的剑,从这海茵茨沃姆陨星湖湖畔诞生。在至黑的岁月里头守住苏奥米尔,以璀璨的星光开辟出一条民族得以延续下去的道路。”这个说法让咖莱瓦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讲述过的故事,他和米拉一并都把目光投向了贤者,老店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而亨利接着沉默不语。
“名义上效忠于王室,效忠于教廷,但这把剑是为了人民而挥舞的。它应当守护住的东西不仅仅是领土,还有苏奥米尔人的民族灵魂。”
“克莱默尔,是苏奥米尔的民族图腾。”他说道:“如海边的顽礁,任浪花拍打,纹丝不动。”
“领土,无论失去多少次都可以再夺回来。但若是人民的心被拉曼文化所侵蚀了,他们认同帕德罗西帝国作为自己的宗主了。那么纵然领土仍旧属于苏奥米尔,纵然上面居住的都仍旧是北方面孔,但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已经拉曼化,口中所诉说交流所使用的也都是拉曼语,这还是苏奥米尔吗?”老人说着,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咖莱瓦连连点头,显然对此相当地有认同感。
“但他们败了。”亨利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重新提起了这个事实。
“......”老店长握紧了干瘦的拳头。
“苏奥米尔,败了。”贤者抬起了头,灰蓝色的眼眸之中一片宁静。
“是的,败了。”容光焕发的模样在一瞬间黯淡了起来,老人接着说道:“他们能够在最恶劣的战场上咬着牙坚持下去,但却输给了和平和繁荣。”
“帕德罗西帝国的商业改革,贵族和商人势力的结合,帕尔尼拉港口的商业繁荣。在最近的一个世纪以内,帝国迅速地累积着财富,这令苏奥米尔的王室贵族还有士绅们心头发痒。”
“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在他们眼里,想要守住自己的文化,守住苏奥米尔的人传统的大剑剑士们,是不符合潮流,拒绝进步的老顽固!”老店长的语气再度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捶了一下桌子,让听得入神的咖莱瓦吓了一跳。
“这说法简直太荒唐......”
“但确实是事实。”亨利依然注视着他,明明按照洛安少女的理解这事情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贤者说起来时却仿佛置身事外。
“是的。”虽然不情愿,但老人只能再次同意亨利的说法。
“理念,与如今的世界合不来,就连剑也成为了旧时代的古董”
“光辉万丈的大剑克莱默尔,两百年前面对帝国骑士和步兵们的木盾牌和软链甲,可以依靠强大的技巧和力量有效斩杀,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但在如今高度发达的全身板甲面前,它逐渐开始变得不堪大用。”
“商业繁荣,财富累积。在资金充裕的前提条件下帝国人能够让自己的军备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步,这一切的进步一并让大剑这种原本十分有效的武器开始显得落后。”
“在进入新世纪以后更甚,最近的几十年间帕德罗西的帝国骑兵规模越来越大,训练也越来越专业。而作为苏奥米尔顶尖战力的大剑剑士,到头来却只能去与轻装步兵战斗,面对人马皆着重型板甲的帝国骑士,他们拼尽全力也难以取得有效战果。”
“老猎犬的牙已经钝了,腿脚也跑不快了。”
“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人对着咖莱瓦说道:“他们和帝国之前发生的几次冲突,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克莱默尔。”他垂着头,落寞地说道。
“再也守不住苏奥米尔的国土了,也再也守不住,苏奥米尔的人心了。”
“王室贵族在几次吃瘪以后,都十分倾向于学习帕德罗西帝国的骑兵。”
“但大剑士们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地位却对此百般阻挠。他们历史悠久的传统地位在一开始获得了人民的支持,但随着时间演变帝国那边商业越来越繁荣,而大剑士们却以保护苏奥米尔传统文化的理由,对商业和其他与拉曼人有所交流的事情严格控制。”
“禁止了商业和建设,让整个国家都保留在自给自足的情况下避免被拉曼毒药所毒害。这种做法导致许多地方民不聊生,而因为对手武器和装备越来越先进的缘故,为了维持越来越高的战争支出他们还开始收缴各种税收。”
“以超然的地位存在于王国之中,独立于宗教势力与王室和贵族势力之外,这本就是属于十分危险的处境,这下他们还开始把手伸向了人民,扮演起税官的角色以各种由头强行收缴‘善款’。”
老店长回忆着,一边用像是燃尽的蜡烛一样无力又遗憾的语调说道:“点燃了一切的最后一点火花,是名为‘柴薪税’的一个项目。”
“苏奥米尔地广人稀,森林面积巨大,人民自古以来都是从森林之中自取自用。但因为经济上面对的困难,迄今37年前的时候,大剑士们发布了柴薪税这个条令,以王室的名义说明整个苏奥米尔境内的森林都是国王所有。普通人不得私自砍树,烧火做饭用的木柴也必须定期交钱才能进森林里头捡拾。”
“这一点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支持。”
“所以在如今的苏奥米尔女王登基以后,接着改朝换代的冲劲,就把他们也驱逐了吗......”听完这长久的叙说,米拉显得有些惆怅,她开口这样说着,而老店长缓慢地点了点头。
“女王颁布命令的时候年仅15岁,她并不懂得这些,甚至还觉得可以让他们放下克莱默尔这种武器,一起步入和平与繁荣。”
“她不懂得人心,不明白这些人自古以来就坚持的信仰。”
“一方是想要守住苏奥米尔本身的本土文化,避免被拉曼人所同化。而另一方则是想要国家社会进步,发展繁荣,因而需要开放,与帝国之间关系正常化从而交流与学习。双方都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最终引致了这样的结果。”
“王室和贵族们在利益的作用下驱逐了大剑士,从结果上来看,开放的政策确实让国家变得繁荣了起来。但我们开始失去苏奥米尔传统文化,被拉曼文化入侵的证据也无处不在。”
“而且这种简单粗暴的驱逐,并不能算是真正解决了问题。”
“二十多年的岁月只是把矛盾爆发延期了而已,赞同大剑士立场,对拉曼人仍旧抱有敌意的人在这个国家之中也依然存在。这一次他们回归,事情不会简单了。”
“苏奥米尔人,太顽固,太一根筋了。”老店长摇着头,叹着气说着:“少了谁人的指引和调和,他们只会在一条路上面走到头。”他说,眼光却是瞥向了贤者。
“不知道你在指望些什么,我只是一介佣兵。”亨利耸了耸肩。
“呵呵。”老店长又笑了笑:“那作为一介佣兵,你懂的事情有点多。”
“彼此彼此,你也不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老人吧。”贤者瞥了他一眼。
“只能说。”老人摇了摇头:“这一切演变成如今的局面,我也脱不开干系。”
“笔比剑更能伤人,这样的话,你们听说过吗?”他做了一个书写的手势,然后接着说道:“按照人的意图传播开来的说辞,刻意夸大的缺点和恶行,激起民愤。虽然可以用坐着的位置,身不由己这样的话来自我辩解。”
“但把他们逼上绝路的是我写的文章,这是事实。”
“所以你曾经是王室的书记官。”亨利半眯着眼睛,而老店长再度摇了摇头:“现在只是个无人光顾的小破旅店店长而已。”
“哎,就当我是自言自语吧,跟你们说这些,可能也只是怕这把老骨头哪天忽然迎来终点,就再没有人记得真相,只是把他们当成纯粹的恶徒。”
“我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一样都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老古董。”
“只希望有谁能够来阻止一下就是了。”他说道。
“就算是童话故事也好。”
“就算只是古老的传说也罢。”
“趁一切还没有进入最糟糕的局面之前啊。”
“让我,再信一次吧。”
他渴求般地望着亨利,而贤者撇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