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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停了一会后,窦玉笺便满脸怅然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说起来,我与长姊也好久没见了。上一回见面就是在上巳的时候。长姊分明说过,过些时候会再与我联络的,可我却迟迟见不到她的人。这都快半年了呢……”
她长吁短叹地絮絮而语,秦素便淡声打断了她道:“没准儿她是怕给你添麻烦,所以才不来见你。”
“可能……是吧……”窦玉笺的面上有了几许忧愁,眉心也皱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又扫去了愁色,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我有左郎陪着,长姊就算不在了,我也不怕。”
秦素简直要叹为观止了。
这人就是个白眼儿狼啊,且还是个愚蠢透顶又自作聪明的白眼狠。
就这么个又蠢又自以为是的性子,亏得窦玉筝豁出命来护着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弄没了,简直就是傻。
不过,再一转念,秦素却又自嘲地咧了咧嘴。
银面女若是傻,这世上就再没有傻的人了。
如今想想,这窦玉笺知道的消息这样少,很可能是因为这银面女窦玉筝凡事都不肯向窦玉笺说。
依照窦玉笺所述,这位窦家长姊应当是个很有决断之人,心机也相当深。她应该是颇为了解自家妹妹的脾性,知道她是个肚中没成算的,出于谨慎,便把什么都瞒下了。
却不知,当这个精明狠毒的窦玉筝发现,自己的亲妹妹忽然就失了踪之后,她会是怎样?
秦素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弯了弯眸子,召手唤来了一旁的徐紫柔,轻声道:“我问完了,你寻个稳妥的地方,把她关起来就是。”
徐紫柔应了个是,说道:“殿下放心,主公已经都安排好了,保证把她好好地藏着,再不叫银面女找着。”
秦素微笑着点了点头,蓦地想起一事来,又问:“你这种迷心之术,是不是能够叫人坦露本性?”语罢她便又解释地道:“我是看方才这窦玉笺说起话来没一点遮掩,什么都往外说,这便是迷心之术的效用么?”
“殿下恕罪,这个属下还真说不准。”徐紫柔说道,“这门技艺能叫人暂时迷失心智,而所谓的坦露本性,这却是因人而异的。这个窦玉笺本就是个很容易受诱惑的性子,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她便会比旁人更容易表露出真实的性情。”
秦素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探头往时漏的方向看了看,见离着约定的半个时辰还有些时候,她便向徐紫柔笑道:“你先坐,我有话问你。”
徐紫柔依言坐了,秦素便蹙起了眉,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徐紫柔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明其意,便疑或地看向了她,问:“殿下这说的是什么事儿?”
秦素此时已是面现忧色,低语道:“你与我互为人证,暂且混过了这一关,我自是感激。只是,这样一来,你就被放在了明面儿上,那设局之人是最清楚这一局的要义的,若是我不在场,丽淑仪绝不会提刀杀人。因此,那设局之人现在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甚至很可能派人暗里盯着你,你打算如何应对?”
听得此话,徐紫柔终是了然,笑嘻嘻地道:“这事儿容易得很,不拘寻个什么机会把属下撇出来就成。此事主公已然定好了对策,殿下但放宽心罢。”
看起来,她是不能说出具体详情的,只怕桓子澄已有严令,秦素自也不会追问,只将眉心松了松,吁气道:“如此便好,桓散骑天纵奇才,想必会安排得当的。”
两个人又就前事低声商议了几句,眼瞅着时辰将至,秦素便提声唤了人进来,言笑晏晏地将徐紫柔送了出去。
将出宫门时,徐紫柔转身回望,却见霏霏细雨下,秦素着一身浅紫的衫儿,那长长的衣带在风里飘拂着,似欲乘风而去,于漫山烟雨中直若仙人。
徐紫柔不由瞧得痴了,怔忡良久,方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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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时分,雨渐成势,避暑山庄的各处皆点了灯。在群山的怀抱中,这一小片灿烂的灯河,终是冲不破这大雨织成的水幕,远远瞧来,竟显出了几分颓败之相。
而秋雨之中的大都城,此际亦是万家灯火,百姓们于灯前阖家团聚,吃着热乎乎的汤饼,一面便感叹这秋凉乍起,早晚要添衣。
只是,这样的温暖与安详,在阔大的桓府之中,却是不存在的。
便在大雨倾天而降之时,桓道非正坐在榻前的鼓凳上,两手扶膝,面色铁青,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透雕兰草纹玄漆三屏榻上,桓子瑜正紧紧闭着双目躺在榻上,眉心蹙起、面色惨白,满头满脸的虚汗,面上的表情十分痛楚。
桓十三娘小心地拿白布巾替他拭去汗水,眼中盈满泪水,一脸的心疼与焦忧。
“司空大人,这是医开的药方。”柳大圃此时走进了屋中。
看起来,他是暂且充任了管事一职,连送药方子这种小事,都需劳动这位桓府第一门客的大驾。
桓道非极不耐烦地接过药方,随手就放在了旁边的陶案上,又皱着眉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桓子瑜,便站起了身:“去书房说罢。”
十三娘连忙走了过来,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氅衣替他披上,柔声细语地叮嘱道:“外头雨大,天气也凉,父亲也莫要太过忧心,保重身子要紧。”
说着她便又回过头去,看向了榻上的桓子瑜,眼眶红了红,轻声道:“四兄吉人天相,往后自会好转。这里有女儿看着,父亲但去便是。”
听着这柔声软语的劝慰,桓道非眉心处的疙瘩,略微向旁散了散,面上亦有了一丝笑意,温声道:“你身子才将大好,不可太累,一会儿便回房歇着吧,你四兄自有服侍的人。”
此言本是关切之意,然十三娘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上了一分难堪,旋即又转作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