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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刺的首级怎会冷不丁出现在北宫门玄武刑台?
难道是太子派人送来的?
可咋就没见到送人头来的人呢?
禁军统帅戚中元百思不得其解,对驭刺死后尸首不翼而飞一事,他更是毫不知情,加之鞫容命令隐卫堵死了陆州战火前线发来长安帝都的消息传递渠道,赶来送确切消息给朝廷的信使与皂隶惨遭毒手,反倒是鞫容的人在假冒信差……
故而,朝廷收到的都是真假参半的消息,就连犬戎头领巴扎赫王到底是如何死的,朝廷与匡宗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只一味偏信了假信差送来的消息。
如此虚虚实实的,混淆视听,戚中元目前也只知:驭刺的确是死了,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叛军与太子亲兵正面交战之时。
但,他丝毫不知:驭刺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不知道太子居然召唤了羿氏老祖宗的远古神器,赫然是用后羿弓射杀了这位驰骋沙场二十年、一度叱咤风云的本朝第一战将。
他只知道驭刺是在与太子正面交锋时战死的,这样就够了。
故而,在看到木匣子上的留字时,戚中元最直观的反应就是这玩意一准儿是太子派人送来的!
但,谨慎起见,戚中元仍是亲自上前察看了。
他小心翼翼的,带着谨慎防备的姿态,递出一杆红缨枪,隔了一段距离,先用枪尖顶开了木匣子的盖。
盖子滑落,木匣内没有暗器毒烟放出,只一阵浓郁呛鼻的香料气味弥漫出来。
众人看到——
木匣子里头用防腐香料填塞着,中间微露着脑壳儿,果然是装有一颗首级。
将军们结辫高盘的发髻,驭刺是没有的,他是剃了头的,木匣子填塞的香料中间微露的那一圈光溜的脑壳儿,让戚中元登时想到了他。
凑近了,小心拨开香料,匣中装着的那一颗首级露出大半,戚中元定睛细看,仔细辨别五官轮廓……
由于香料的防腐作用,这颗头颅保存得相当完好,眉目清晰可辨,让人一眼认出——匣中头颅,正是驭刺的,千真万确!
“这是不是太子派人送来的?”戚中元只是疑惑:没道理只送来一颗首级呀,还有犬戎头领巴扎赫王的首级呢?既然要送,同时送来不是更加省事?
况且,首级是送来了,送首级的人呢?就将木匣子撂下,人却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
“你们……真没看到是谁送来的这个木匣子?”驭刺着人接连询问了昨儿值夜的与今儿轮岗的禁军将士们,结果仍然一无所获,就连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出现在玄武刑台周遭,都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是不是送人头来的那人胆子小,不敢将这玩意直接呈到圣上面前,撂下就自个溜了?”围在刑台周边的禁军将士当中,有人窃窃私语,胡乱猜测。
“等太子来了,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有人一语中的。
戚中元想想也是,太子的人马据说也快到了,但是眼下,这驭刺的首级先一步被人送达,总不能一直撂在这里吧,得先呈给圣上过目的。
戚中元也不耽搁,这就去给圣上进献人头了……
……
能够在巴扎赫王首级送达之前,先见到造反谋逆的乱臣贼子驭刺的首级,匡宗自是迫不及待的。
一等到木匣子被呈上来,暴君狠狠瞪眼,恨恨地瞪着匣中装来的那颗首级。
驭刺,这个曾被他十分器重的将才,居然倒戈相向、起兵造反,匡宗心里自是恨透了此人,只觉这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反咬了主人一口,可恶、可恨!
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再将此人杀死千百次,匡宗一直瞪呀瞪……
忽然,他发觉有哪儿不大对劲了,——这人头,的确是驭刺的人头,只不过有点奇怪……脸怎么肿肿的?尤其是面颊两边,鼓鼓的,像是嘴巴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他死盯着看——驭刺嘴巴里的确咬含着什么东西,仅仅在嘴角微露一丁点布条的边角。
匡宗忍不住伸出手来,揪住这颗人头嘴角挂着的布条,用力去拉,竟从驭刺嘴巴里拉出一整块揉成一团的方巾来,上面还有字,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却也是蘸血写下的,犹如皇后左氏死前留下的那份遗书,含冤泣血而书!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驭刺居然在口中藏有喊冤状,犹如死人开口鸣冤,当真是出人意料之举!
且不论这份看似喊冤的泣血遗书是不是驭刺本人的手笔,仅仅是这份血书上的内容,就让匡宗在定睛细看之下,猛然神色大变!
从未见过圣上面露如此骇人的表情神色,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与匡宗离得稍近一些的内侍,直吓得腿软!
圣上到底在那块方巾上看到了什么?
太极殿内,侍卫、太监,包括禁军统帅,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僵着身子,原地不动。
异常压抑的气氛当中,隐隐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看着暴君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就像乌云压顶,云层里电闪雷鸣,预示着即将有一场狂风暴雨猛烈来袭!
恰在此时——
殿外一声通报:“四渎大人到!”
有个人走进殿来,正是太医丞四渎,依照惯例,今儿他是来给圣上施针缓减头疼症状的,掐着日子掐着时辰,不早不晚,就该是这个时候来的。
进殿之前,四渎还是一贯的谨慎小心,在心中反复琢磨来琢磨去——待会儿去给暴君施针时,该往那几处穴位扎针,针尖刺入几许深,旋针几下之后,停留多久,方能拔出,再配以何种药方,加以辅助巩固……
近些时日,暴君犯头疼犯得越发频繁,这是日渐累积的“疗效”,四渎不敢下猛药一蹴而就,为了稳妥,他一直是循序渐进的,而且,在他每次施针时,暴君也能明显感觉到头疼症状的缓解,如此一来,自是不会对他的治疗手法产生怀疑。
性子内敛、寡言少语的太医四渎,素来小心谨慎,不求快,只求稳中取胜,而且效果也是明显的,——暴君的头疼症状起初时好时坏,而今是日益严重,施针镇痛也只是稍微缓解疼痛。
暴君的旧伤不见复发,这莫名其妙的头疼症状却一直得不到根治。
太医院动用了所有医术,稀有药材,各种手法,终究是找不出病因,无法从根源上遏止圣上这头疾发作。
平日里,只有太医丞四渎的到来,能让暴君感觉舒服一些,每每头疾发作,第一个被传唤到帝宫寝殿龙榻前的,一准儿是他。
今儿个,四渎是依循惯例,掐着时间点自个来了太极殿,这不,暴君的头疼还没发作呢!
他来的可不是时候。
一进殿,四渎才感觉周遭气氛异常,尤其是走到匡宗面前,跪下请安时,就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迫人的窒息感,笼罩下来,无形的压力,来自天子浑身散发的怒气与杀气。
这是怎么了?
四渎心内忐忑,跪安后略微抬头,就看到暴君手中紧攥一块“血渍斑斑”的方巾,铁拳攥得嘎吱作响,青筋暴凸,似乎这一拳砸下去,就跟碾蚂蚁一般能将人碾成一团肉酱!
“是你?!”突然之间,匡宗嘴里冒出古怪的一句:“当初就是你将左氏喊冤的血书呈给朕看的,让朕明白珩儿是朕与皇后的孩儿!”
四渎愣了一愣,不明白暴君突然提及此事,意欲何为?忍不住抬起眼来,察言观色,想要从暴君神色间窥探一丝端倪。
一抬眼,他立刻惊觉大事不妙——
暴君怒瞪双目,目中嗜血红芒暴涨,杀气迫来,意欲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