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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是在伦敦第三天后才终于联系上基地,她没想到的是与自己面对面视频通讯的人居然是大半年没有出现的莫雷长官。
莫雷长官习惯性地斜坐在沙发上,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你大拇指与食指合拢成一条线。视频将他整个身体拍摄了出来,一双长腿自然落在木质地面,绑带军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葛兰入目的便是他那冷硬脸,立体的五官不说话的时候让人没来由地一紧张。莫雷长官长了一张的顶级模特的脸,就连身材也比顶级模特好太多,如非是见过他的残忍嗜血,葛兰恐怕也很难会有这种紧迫感。
莫雷长官盯着她的手臂皱眉头,那是上次受伤的位置,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长官是M军团的最高领导人,比谁都心狠。葛兰当然不会以为是他在担心自己,他只会认为自己无能。
“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感觉怎么样?”莫雷长官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凉薄,丝毫感觉不出来他是在关心人。
葛兰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他在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簇拥下出现,那时她被当做了间谍,被其中一个人打倒在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他手下,谁也没想到许多年后他成为了她最信任的人。
“感觉还不懒。”那时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像今天这样跟他说话。
莫雷眉宇微挑,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丝丝小弧度。
他说:“这也是考验你的时候。杜邦身边的危险很多,客人希望你能长期待在他身边。他们似乎很满意你在柏林的表现。”
“客人?”葛兰狐疑皱眉,难道他们的客人不是联合国吗?
“嗯。联合国只是他们联系我们的渠道,实际上客人另有其人。”
什么人能惊动英国政府以及联合国?葛兰一面听着门外窃听器的动静,没有任何异常,一面不由得想起了在古堡内的一幕。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庭。
“林恩·杜邦到底是什么人?”提出问题之后葛兰就后悔了,果然见到莫雷斜睨了一眼她,抿着唇线冷冷的说:“葛兰,你知道规矩。我们没有权利知道客人的目的和身份。”
葛兰低下了头为自己提出的问题而抱歉,好一会,莫雷才继续说道:“好了,最近大家都很忙,我已经让人把你要的东西送过去,老规矩。”
很快莫雷关掉了视频通讯器,葛兰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外出。
推开房门就看到林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乔安和乐团其他人过来的时候她在房间里面听见声音了,几个人围着林恩低头商量着什么,每个人手里都还抱着自己的乐器,偶尔在林恩的要求下根据修改意见配合一下,面前的矮柜上摆放了下午茶点和红茶,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悠闲又美好的下午。
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回头去看葛兰。
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羊绒大衣,尽管臃肿,也不难看出她姣好的身材。手中提着一个牛皮箱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所有人看自己她也不觉得尴尬,对林恩指了指大门,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摸耳朵代表这附近一切安全,林恩跟她待了几天也明白她的意思。
伍德先生已经替她备好了围巾和皮鞋站在门边,葛兰道了谢,经过林恩同意后匆匆绕过大家走了出去。
葛兰的身影一消失,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起哄声,在座的人多半是在皇家音乐学院上过林恩课的小年轻,可以说林恩算她们的半个老师,但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多数的时候大家能凑在一起开个小玩笑。
“老师这是终于被拿下了吗?”其中一个年轻法国小伙子兴奋地说道。
“对呀对呀,老师家里居然有女人……不可思议。”
“长得很漂亮诶……超级性感。”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人群里,唯独乔安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林恩带笑的侧脸,他总是这样,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随时都挂着笑意,就连被误会好像也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这一定是个误会……对吧?
林恩并没有当即反驳。处于礼貌,他简单解释了一番:“是不可描述的关系,哲学老师有教过你们不要而已揣测别人的关系吗?”
“老师真没劲儿。”法国男孩讪讪的。
林恩没有再说什么,指着一个新的音节跟大家作者调试。
一走出大门,寒风就吹了来。葛兰将围巾拉高了一些,遮住了半张脸,她要去找的接头人就是附近,任务期间她是不会离开被保护人太远距离的,转了一个弯道下了地铁站,刚下站口就听见了悠扬的小提琴声音,是一个流浪汉在拉奏,报纸折叠的容器里已经零零散散有几张纸票了,葛兰走过去的摸出一张欧元,半蹲着放了进去,顺手夹走了藏在纸币下的钥匙。
那是地铁站保险箱的钥匙。收进衣服口袋的一瞬间,转身却撞上突如其来的行人。
葛兰诧异回头,手心里感觉落了张字条,她握紧手掌回头去看望着自己笑的男人。那是一张瘦小且皮肤黝黑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葛兰愣了愣,正想说什么,男人已经道了歉:“对不起。”转身进了人流。
葛兰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字条,上面有保险箱的地址和箱号。
她没想到给自己送东西的人居然是他……克尔。
这六年来,葛兰从来没有见过他,据说他是莫雷长官的随行官,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像是个影子,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基地里的人很少见过他,甚至偶尔提及也只是形容他为影子。
但是葛兰对他的影响非常深刻,他曾陪她去参加过一次葬礼。
那个葬礼的主人,是她自己,19岁那年,她死在那场葬礼上。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葛兰从回忆里回过神,转身也没入了人群里,很快找到了保险箱,将黑色皮箱与里面的箱子替换了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步履比之前慢了许多。
她知道林恩和乐团的会谈会在半小时左右结束,她不擅长见陌生人很多的场面。于是在公寓附近悠闲的散步,直到陆续有学生走出来。
同伴们陆续离开了,但乔安收拾乐谱的时候放缓了动作,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林恩两人。
林恩从乐谱中抬起头,好奇问她:“乔安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乔安被林恩突然询问,有些紧张,慌忙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却不时偷偷拿眼去看他,林恩叹口气放弃了继续看乐谱的动作,盯着她看了一会。
被盯着看的乔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他面前的问道:“先生,你同葛兰小姐是……什么关系?她不是你的翻译吗?”为什么会住在你家里?其实她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
问题还没说完,林恩不易觉察地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感觉稍纵即逝,很快他又换上了那张标准的绅士脸。
乔安看他这样,心下一凉。她喜欢他整整六年,像是个小粉丝一样守在身边不敢僭越,默默的看着他已经觉得很幸福,努力的一点点靠近他,从成为他的学生再到成为乐团中的一员,付出了许多的努力……
“我喜欢你……”乔安想,如果再不说,恐怕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她却不知道,说出来比不说,得到的结果更加残忍。林恩沉默着盯着她看,脸上表情不变,但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变得疏离陌生甚至冷漠。
乔安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林恩的手,嗓音沙哑到快哭了。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你那么的好,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六年前,林恩曾在阳城开过一次小型演奏会。那场演奏会在整个上流圈引起了轰动,整个阳城的上流圈都为之所动,乔安也是其中一员。
那年她才二十岁,还是苏海安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没有遇见林恩她以为自己一生或许就会因千金小姐的累名同苏海安度过余生了。
但是这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却遇见了他。
她还记得,苏海安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陪同自己去参加了演奏会,这并不是乔安第一次见林恩。
现场坐满了观众,尽管这仅仅是一场非常小型的演奏,但是仍然是一票难求。
演奏会在五分钟后开场。
来自全国各地的99位琴童早已经准备好,数十位交响乐团也在恭候大驾,小型演奏会的规模虽小,但音乐家却在认真对待每一位听众。
台下坐满了听众,观众位也不分贵贱,一视同仁。
林恩是在乐声中终于走上台。
一改他看起来高贵典雅的风格,开场曲选了一首欢快的曲目,少女的祈祷。
林恩穿着手工定制三件套燕尾服,与指挥家,乐团的人一并起身为观众鞠躬,整个大厅里响彻起震耳的掌声。
房梁上巨大的水晶灯渐渐变暗,一束光打在林恩身上,他优雅转身,缓步走到三角钢琴前,鞠躬后才再坐下。他表演时没有乐谱,揭开琴盖的那一刹那就是他表演的时期。
乔安是第二次见到林恩,两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校园活动上,林恩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他拉的小提琴曲子好听又欢快,阳光落在他的笑脸上,看上去比男神大卫还要迷人。
那次或许他是生活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向往普通人生活的贵族少年,亲近平和让人倍感的欢快。这一次全然颠覆了他最初的形象,像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王者,平等地对待这众生,传递着他的音乐之声。
一曲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幻想曲-钟声》在林恩修长的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时已经变了调,成了他独特的改编曲。全场的听众都被他八十度改编曲风所震撼。他似乎,格外喜欢节奏欢快的调子,带动着大家的情绪。
这是一场视听盛宴。
林恩的话很少,但他把自己所有的话都用指尖传达给了所有人,一曲柴可夫斯基《四季》选段引爆了高·潮,自诩古典音乐的符拥者挤出了眼泪,但这还没结束,林恩贴心的选择了粤调名曲《平湖秋月》作为完结篇,在坐的宾客再次被他折服,这无疑是一个绅士对听众最大的尊重。
苏海安嘲笑她,被林恩的假象迷惑了。
可是这又怎么样?她所认识的林恩是这样的人,她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假象。
林恩抽出了自己的手,没有在意乔安的窘迫和为难。他笑着委婉拒绝,“可是……我不喜欢你呀。”
他不喜欢她,说的是实话,比任何时候都真诚。
乔安愣在当场,他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自己,甚至不顾及绅士的做派。
气氛一下子跌入了冰点,乔安颤抖着身体想要转身逃跑,可被他冷漠的眼神看得的整个人不能动弹,“咔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葛兰走了进来,乔安终于握紧拳头咬着牙。
强大的落差没有打垮她,临走时,乔安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毕恭毕敬地道了别。
路过的时候,葛兰明显看到乔安脸上的忧伤,她不解地看林恩。
林恩脸上的冷漠疏离在一瞬间变幻莫测,随即换上了张温和的笑脸,他向身后的背椅靠了靠,说道:“刚刚他们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
“我不太擅长撒谎,所以没有解释。”
“林恩先生,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恩摇头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看起来很柔弱,但又是为什么加入了这个行业呢?”林恩盯着天花板,还以为他睡着了,却没想会问这个问题。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刚刚到M军团的时候,审讯人杰克或许问过,但是能到那样像地狱一般的地方待着的人,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故事和原因。
至于她……简直不值得一提。
或许是今日再次见到克尔的缘故,葛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场葬礼,那是改变她一生的葬礼。
那时,她叫顾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