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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连鸢刚回到院子,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周围晃动。
在段府,能长出这样身型的人,除却段子峰还有何人?
“子峰,今日先生提早放课了?”段连鸢的嘴角噙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上前温和的唤住段子峰,却并不点破段子峰来找她的目的。
这个孩子,不过十岁,但心思却极为敏感。
在他嚣张的脾性背后,内心却是缺乏安全感的,乔淑惠能给他的只不过是物质上的满足,以及无边无际的纵容,在精神上,段子峰是空洞的,抑或是,他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关心与在意。
“嗯,今天先生不舒服,就提早回去了!”段子峰的眼睛闪了闪,胖呼呼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暗红,却是很快就回了段连鸢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跑到清莲阁来。
说实话,自打段子峰记事以来,他便从未入过这个院子。
早前,段连鸢与他总是针锋相对,因此,他也从未想过与段连鸢有心平气和的一日。
段连鸢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段子峰乌黑的发丝,转身便要进到院中,似是对于他的到来没有多想,也没有邀请段子峰进去的意思。
段子峰见她没有多问,反倒着急起来,冲上前拦住了段连鸢的去路,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闪着执拗的色彩,胖乎乎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矛盾,竟涨得通红:“大姐姐,你真的要嫁给慕亲王那个变态老头子?”
这话,在整个段府都传遍了,下人们都躲在墙角笑话段连鸢。
这事段子峰原本是不知的,是刘善告诉他的。
若是放在从前,段连鸢有这样的下场,他绝对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可不知为何,最近他对段连鸢却越来越讨厌不起来。
相反,每每段连鸢受委屈,他的心就十分的难受,就好似那受委屈的人便是自己一样。
而今天,听到这个消息后,段子峰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这是爹爹的安排,爹爹也是为了我好!”段连鸢半歪着头,瞧着段子峰那气鼓鼓,似是要替她出头的模样,心里染起了几分欣慰,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思,看来是没有白费。
子峰的心性还是好的。
“姐,爹爹根本就不是为了你好,我昨儿个跑到主院,听到母亲与爹爹说话,他们根本就是要拿你换爹爹高升的机会……”段子峰急得几乎要跺脚,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憋在心里一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听了那些话,段子峰整整震惊了一天,乔淑惠在他的眼中,从来都是慈爱仁心的好母亲,却不想,她居然会在背地里,如此陷害段连鸢。
段子峰的心里很矛盾,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背弃乔淑惠,站到段连鸢这一边。
有一点段连鸢说的很对,在段府,只有他和她流着相同的血,出自同一个肚子,这份亲情,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段连鸢能以命护他,他又怎能自私的任亲姐姐跳入火海?
久久,段连鸢没有说话,眼眶却慢慢的红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段子峰,前世的她,只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段子峰也会有和她亲近的一天。
“姐姐……”段子峰却是不明白段连鸢心中的汹涌翻腾,浓密的眉毛蹙了蹙,他不解的喊着她。
却是这声‘姐姐’,让段连鸢心底的柔软彻底的动摇,她伸出手,紧紧的抱住段子峰,眼泪顺着眼眶滑落那晶莹的脸颊,嘴里喃喃道:“我的好弟弟,姐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段子峰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对于段连鸢的激动,他虽是不明白,但心里却并不排斥,反倒觉得很温暖。
这种温暖是乔淑惠给不了的。
“姐,你不要嫁给慕亲王那个变态老头子好不好,我去跟爹爹说,要是爹爹不答应,我就去求祖母,祖母平日里最疼我了,她一定会答应的!”被段连鸢抱了好一会儿,段子峰终究是有些别扭。
挣开了她的怀抱,脸上染上了几丝红晕,小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想来并没有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便是要替段连鸢出头呢。
段连鸢破涕为笑,抚了抚弟弟的发丝,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进清莲阁中。
如意和如喜瞧见段子峰来了,皆是瞪圆了双眼,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快去准备些小点心,对了,配两杯蜂蜜桔子水过来,小孩子,吃食要健康些!”段连鸢瞧见两个丫头的反应,不禁笑着吩咐道。
如意和如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着下去准备了。
段子峰听到蜂蜜桔子水先是一喜,而后眉头又蹙了起来,不满道:“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看,我就快比你高了!”
说罢,段子峰还不服气的挺直了腰板,往段连鸢的身侧一站。
他说的倒也没错,段子峰虽说只有十岁,却是比段连鸢矮不了多少了。
“好好好,你长大了,都能护着姐姐了!”段连鸢欣慰的拉着他的手,两人一同进了小暖阁,如意和如喜也适时的将准备的小点心和茶水端了上来。
段子峰这才忆起正事:“姐,你倒是说说,到底该如何才好?”
他方才的提议段连鸢还没有答复他呢,再说了,他看段连鸢却是没有半分担忧一般,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何想法。
“这事姐姐自有主张,你倒是说说你最近的功课如何?先生可有提议你去参加童生的考试?”将小点心塞到段子峰的嘴里,段连鸢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开怀的笑意。
这抹难能可贵的笑意,带动着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使得她整个人都如同怒放的鲜花,虽不艳丽,却十分清新怡人。
如意和如喜几乎看痴了,伴在段连鸢身边近十年,两个丫头却从未见过如此光彩照人的小姐呢。
问到课业,段子峰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嚼着嘴里香甜的小点心,微微低下头,眼神闪了闪,支支唔唔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府里的先生并不多管我……反正我也志不在此!”
听了这话,若是早前的段连鸢应该是气他不成气候。
可如今,段连鸢重活一世,心境自然是不同了,她面色无波,仍旧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刮了刮段子峰的鼻子问道:“哦?那你想做什么呢?”
段子峰惊讶的抬起头,原本以为姐姐定是要指责他,却发现姐姐并没有生气,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再无保留的乐道:“我想做个大英雄,驰骋杀场,如同外祖父当年那般……”
只可惜,爹爹不许他舞刀弄枪,说是蛮人玩意,平日里只逼着他读书,真是枯躁死了。
段连鸢认真的听着,从他的话中,她似乎明白了,段子峰的志向被刻意的压制了,以至于他产生了逆反之心。
他们越是叫他读书,他就越是调皮捣蛋,以至于气走了不少好先生,最后京城中好几家名家书院都不肯收他,至使他只能留在府里念书。
这倒也是个需要改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