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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来时的路我和曾行云快速走出了奇园精舍,然后上了马车,只听马蹄声得得,一个时辰后便抵达了一处偏僻的山野中,这里四处是青翠的修竹,杆杆挺立,抖擞雄浑,人行在其间颇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禅意。
很快我便见到了一所简陋的竹屋,外面围着一排稀疏的木头架子作为院子,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崽,一只通体黑色的猫趴在泥土里,一瞧见我后便喵呜了一声,眯起了黄绿色的眼眸。
“主人,我就在外面等你。”曾行云压低嗓音。
我点着头,前脚刚踏入院子,那只黑猫倏地向前跃起,霎时便稳落在我的右肩上。“该死的畜生。”曾行云作势要赶那黑猫下去。
“不用。”我拦下了曾行云向竹屋走去,在门前我停下了脚步,屋中一名青衣儒士正背对着我纵酒。我瞧着他的背影思忖,心中其实已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还未肯定。李衍风虽说有可能在世,但也是百岁开外的人,但是靳大夫分明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
“紫微主人,老夫久候多时,何以还未进来?”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了空气直抵我的耳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使我周身一震,我不由自主地便踏入了竹屋中。
瞬间那名青衣儒士转过身来,只见他一手执酒壶,一手握着一支毛笔,我端其形容正是那日瞧见的靳大夫。
“靳大夫。”我拱手示意,这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料想是和十四主星有关的人物。“李无尘特来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来得匆忙未备薄礼,望请海涵。”
他哈哈大笑,道:“紫微主人能屈尊光临寒舍,便是老夫的无限荣幸,岂敢奢望薄礼。”说完,他便将手中握着的酒壶向我抛过来。
酒壶在空中呈直线飞速前行,霎时我伸手接住了它。
“清酒一壶,请紫微主人品饮。”
我也不推辞,欣然举起酒壶,忽然我发现此壶并无壶嘴,只有一个小小的壶口。从壶口处看,里面似乎有半壶酒,但是手些许晃动,壶中液体却并未流动,似有酒却无酒。我正在诧异中,忽而壶中浮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青色小蛇。
那小蛇体积虽小,但是形貌极是狰狞,不断吐出血红的信子。我心中猛地一惊,悄悄抬头去看靳大夫,他依是笑容满面,于是我不再迟疑,举起酒壶,嘴唇触碰壶口,这时舌尖突地一麻,似乎是已被那条小蛇给咬住了。
酸麻过后,舌尖处又泛出一丝甘甜,就好似琼浆玉露在味蕾里绽开,我仰起脖,芬香的清流从壶嘴里逸出,唇齿间留香,我一口气全部喝完。
“好酒。”我赞不绝口。
靳大夫抚着胡须,笑道:“紫微主人果然胆量过人,此酒实为萃取的日月灵气,能变幻,世间唯有这小半壶。”
“却之不恭。”我再次看向壶口,里面哪里有什么小蛇,印在壶底的却是一幅十四主星图。“前辈神机妙算,应该早知我有此一行。”
“紫微主人,那日上官小友带你来求医,老夫便看出你并非凡人,待上官小友与你走后,老夫一推算方知是紫微主人于此地落难。”
“前辈,晚辈十分好奇,前辈是如何看出晚辈并非凡人。”
“世间有望气师,可察山川湖水天地之气,更可观帝王之气。老夫见你身上有五色光芒,状如龙凤,是为天子气。你看你肩上的这只黑猫,虽是畜生也知你非凡人,故而蹲于肩上熏沐帝气。”
我微微一笑,果真是奇人,我虽曾听说有望气师,但并未亲眼见过,一直并不怎么相信。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想向前辈问命。”
“紫微星复位,重登星宿之主只是时日的问题,少则一年,多则三年,紫微主人无须担忧。”
我本来有点想问关于自己和上官违心之间的纠葛,但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算了,且行且看吧。“前辈是当世高人,与袁前辈共同创立《十四星诀》,这其中因由前辈能否告知。”
“紫微主人好眼力,目光如炬,居然可以看穿老夫的身份。其实,这《十四星诀》的创立正是为了紫微主人,想当年紫微主人出世时,各方奇人异士造访和祈福,可有一名癞头道士未受到邀请,他不请自来,并对刚出生的紫微主人报以恶毒的谶语。”
“是什么谶语。”我的心中忽地一颤。
“紫微星失位被杀。”
“那后来呢?”我立即问道。
“当日我和袁道友因途中耽搁来得较晚,因此便只剩下我二人未与紫微主人祈福。不过那癞头道士邪术极强,我和袁道友唯有合二人之力共同祈福,使紫微主人能苟活性命,经历劫难后再登帝位。因此,我二人便共创《十四星诀》,使消失千年的十四主星再次集聚,协助紫微主人重挽天下狂澜。”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昔日父皇临终前,悄悄与我口述遗言,令我勿要告诉旁人。前辈,那癞头道士究竟是何许人?”
“据说他是龙涎转世,我和袁道友事后曾召集道门中人追杀于他,没想到还是给他逃了,至今二十余年不见踪影。”
“龙涎遗祸,果然不假。”我不禁感叹。
瞧着时辰不早,我心内担忧上官违心醒来发现不见我和曾行云起了疑心,便准备告辞。“且慢,听闻紫微主人会一手好字,不如紫微主人写字,我来抚琴一曲如何。”
我赶紧答应,目光在竹屋中寻视,但并未发现这屋里有琴。“前辈,你的琴呢?”
“心中有琴。”
我心知这些世外高人道法超强,也不再追问,这时靳大夫在茶几上铺上了一幅白绢,细细地研了墨,我走了过去,刚提起笔耳畔便听到一曲激越昂扬的琴音。
靳大夫盘腿坐在地面,双手在空中轻抚,十指拨弄,似乎在他的腿上正摆放着一张古琴。那琴声时如潮声,时如风雷,时急时缓,莫不激荡人心。
我不再迟疑,在白绢上挥笔写就。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写完后我掷下笔,也不出声告辞,径直向着门外走去,靳大夫也不挽留。直到院子里耳畔琴声仍是缭绕,仿如仙乐,当我踏出院子时,一直伏于肩上的黑猫便悄无声息地跳下地面,趴在泥土里打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