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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日方不时的骚扰,虽未有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其蠢蠢欲动,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政府方面,行政院与军事委不和加剧,矛盾集中激烈的体现在王晨与云清的关系,王晨对云清的逼迫更甚,争执愈演愈烈。
尽管云清回电回复了王晨,但是显然没有得到王晨的理解。
三日后,王晨在上海宣布辞职。南京政府就王晨辞职进行表决,统一决议挽留。
云清也致电南京政府,表示辞职。尽管南京政府一再表示此时云清不合宜辞职,云清却表示去意已决,绝不恋战。
是日,由云清向王致电说明情况,同时,南京政府财政困难,虽然不能完全满足北平的军费要求,但是,会解决一部分经费,借以安抚云清。
然而,云清的举动没有获得王晨的谅解。
也在同时,日方开始进攻热河,并称,云清一直在支援义勇军袭击日本,日本进攻热河的举动为报复义勇军的进攻,情势越发危急。东北义勇军连续攻打长春,沈阳,虽然并没有取得胜利,但是,却是东北人民反对日本在所谓“伪满洲国”统治的义举,彰显着不屈服的精神,鼓荡着抗争的气势。此时,日本要求云清下令停止义勇军的行动,遭到了云清的断然拒绝。
外有强敌,内部倾轧,云清疲于应对。尽管如此局势下,云清仍旧强自压抑愤怒不满,镇定与江文凯联系。云清通电表示自己的辞职的坚决,“然而华北安危,极关重要,在继任人员未到以前,在短期间,仍必尽力负责,以减中央北顾之忧。惟望速派大员,早定局面;目前的军事一项,关系地方治安,尤为重要,钧座负军事最高全责,尚请主持。国家今日危险万分,清心平气和,决不敢因一时之负气,致军事更为严重。”
局势如此不堪,云清决议去职,将军事委托于江文凯,表示自己的忠心坦荡,也已经是极致了。这份胸怀,凌晨也赞叹,必定是心里无私的人才能做到的。推己及人,凌晨自觉,对南京政府,对江文凯都不会有这样的信任。
然而,云清的退让没有得到王晨的谅解。许是云清的退让让王晨觉得是云清理亏,借退让而自保,他便是更觉得这样如鲠在喉,于是坚持要辞职,同时要求云清也必须辞职。王晨对外表示:
“今日而欲抵抗强敌,唯一办法在打破各省军人割据之局面,使中央能聚全国之财,运全国之兵,以为全国争存亡,能如是,即不敢言必胜,而长期抵抗,则可必其把握”。
通电一发布,更是物议四起。
凌寒将王晨的通电念与凌晨听,两个人也是无奈相视。
事情并未就此止步,王晨坚决辞职,行政体系的司法部长、外交部长等一同辞职,俨然是行政体系难以为继。
同日,云清辞去北平军事委员会主任一职,由江文凯兼任。
而热河的战火,也终于愈演愈烈。
“这便是你我服务的政府,这般的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凌寒你看到没有,这般境况,我们又何以自保?就真当是听凭调遣,如何的甘心!任意妄为之辈不少,沽名钓誉之人实多……”
凌晨摇头,评论着。
虽然办公室里只有凌晨与凌寒两个人,但是,凌晨素来的惜字如金,沉默克制,倒是很少这么发泄情绪的时候,是以凌寒有些意外,略略低头,也不敢回应。
凌晨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笑笑:
“我倒是越发话多了,不过也是觉得你能懂得,你不在我身边,也历练了不少,经历了不少事儿,远比我这么约束着你自在多,也能干多了。”
凌寒腼腆的一笑:
“也是多亏大哥的教导的。”
凌晨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你倒是说话越来越会讨巧了。之前你那么是有主见的,哪里是用得着我教你什么?其实也是,多经历些事情,多磨砺一些,总是成熟些。在大哥身边,难免会被我束缚着像个小家雀,在外头风里浪里的跑着,就自己是鸿燕展翅了。”
虽然局势不好,凌晨也压力不小,但是跟凌寒这么闲闲的说着话,倒是也轻松不少。凌寒真的是成熟了,从他去上海救凌豪的时候,凌晨就真的发现,凌寒从那个叛逆的弟弟,变成和你一起顾全着大局,顾全着家人,懂事的大人了。
从东北到扬城辗转,凌寒所经历的战争与纠纷,甚至比扬城都要多。看着他妥帖稳重的办事儿,凌晨相信凌寒是一个能够撑得起扬城,撑得起沐家的人。
“大哥怎么想起来这样夸奖我?小弟受宠若惊了。”凌寒讨巧的说道。
“你要是不皮,我乐得夸奖你的。”凌晨道。
凌晨这番的慈眉善目倒是真教凌寒有些受宠若惊了。“我哪敢……之前一直是小弟多得大哥的管教,鲜少得大哥夸奖,真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胆战心惊呢……”
凌寒笑道。
“哼哼……你莫不是做贼心虚就好。”凌晨道。
凌寒连连摇头:“大哥别诬陷我,也别这样诳我,我真格怕了大哥的。我并没有做什么,大哥这么一说我又得忐忑很久,思前想后太是难受,还不如大哥就心里头有什么,有的没的,就算是教训弟弟一通,我是不是冤枉,心里还明白些。”
凌寒也不知道凌晨说的真假,却是反应很迅速,立即回应。
“别胡说八道跟我斗嘴皮子了,去给云清回电,支持华北抵抗,支持义勇军抗战。希望云清和中央捐弃前嫌,在此危亡之际,同仇敌忾。”凌晨道。
凌寒点点头,抿了抿嘴:
“并不怪云清的,哎……”
“这个道理你不是刚说了吗?大哥有的没的都教训你一通,你就知道是不是冤枉了。现在王晨的矛头对准了封疆大吏,我们不得做点什么,来表示一下我们是不是被冤枉了吗?出身如此,没得办法,这些我们得担着,云清也担得起这些……”
凌晨道。
凌晨的意思,凌寒自然是明白的,连忙点点头应着。
许是在大哥身边久了,凌寒越是明白大哥的处事为人,也越是敬佩大哥了。凌晨非是如云清那般权势喧天的人,却在这个位置上,在诸多的迫不得已,委曲求全中,寻了最妥帖最合适的方式,庇佑了扬城这一方的安宁。
曾经兄弟的争执折磨,都因着凌寒心中这满满的敬仰消减了。
“怎么了?”凌晨见凌寒还没有走,问道。
凌寒摇摇头:“没事儿,我……我去办……”
“你去电话嘱咐他几句吧。眼下他最是为难……既然是至交好友,虽则有些政治上的异议,但是也该是鼓励他。九二一的时候,是错了,现在,也未必全错。肩负着如此的重任,他并不够格,可是,很多为难他的人,才更是败事有余。”
凌晨道。
凌晨一向不喜欢凌寒结交云清,哪怕是在直系当政的时候,凌晨都对凌寒与云清过分亲密有微词。然而,云清眼下最是落魄,凌晨却一再的吩咐着凌寒去鼓励云清。
各种意思,凌寒自然是明白,连声应着。
凌寒草拟了电文给凌晨过目,凌晨没有异议,电文发出后,凌寒又电话云清。
云清先是客气的说着电文的事情,然而,云清语调很缓,俨然是心里有事儿。
“云清哥,你怎么了?”
凌寒听出来异样,关切的问道。
电话那端寂寂无声。
“云清哥……”凌寒询问着。
“凌寒,你来北平帮我。”云清道。
凌寒不由得一愣:“云清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需要我做什么?”
“凌寒,我生在将门,自入伍起,便是被委以重任,也曾一直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以为自己可以堪当重任,然而,及至父亲去了,真逢到大事,步履维艰,一路踉踉跄跄,一路错,现在才是明白,我实在是能力有限,担当不起东北军这座大船的掌舵人……而如今,我真身在黑暗的迷途,我曾自以为对的也是错了,未来的路并不知道对错……若是我一个人的事,生死身家都可不顾,可是,我不能撒手不管。王晨也好,江文凯也好,若是他们真能护我东北军二十万将士,我又何尝恋权。可是,我怕是再错……我夜夜难眠,对长夜星河皓月,再无确定的事情,身边无可信的人,这样怯懦和恐惧,也不能够对一人说出……”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云清靠在椅子,目光落在院子里,苍茫,空洞。
云清的官邸在顺承王府,是错落有致,戒备森严的院落。警卫人员在外面,他的周围从来很多人,可是,他的世界仿佛只他一人。孤高,无依,而他现在,真的并没有自信来面对外面的汹涌如潮。
他的位置是无数人所羡慕的,可是,他的苦乐,终究无几人知道。
凌寒皆是明白的。
他责怪云清的屡屡决策失误,怪罪云清的怯懦无能,可是,他理解云清的处境。位高权重,一个人的决策影响万千人的人生,可是,决策的他也是一个人。他也一样在荆棘中辗转挣扎……
“云清哥……”凌寒道了一声:“我跟大哥请示,然后去北平。”
凌寒的声音,让沉浸在浓重的情绪中的云清被拉回了现实。
“我……凌寒,我,不该之前那么固执。现在,你大哥的压力也很大,你若是在他身边还是好一些……东北军的事情,其实,深陷泥沼,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稍有不慎,又是不知道怎么样的深渊,背负怎么样的骂名了……”云清道。
“云清哥,我们之间不必有什么客气和多心的。政见分歧,都是公事,也从无碍我们的情义。对对错错也都是既定事实,着眼眼下才是正事儿的。”凌寒坦荡的说道。“云清哥与我,哪里计较怎么样的得失?深陷泥沼的不只是东北军和云清哥,还有东省和平津的百姓,谁人可以躲避?云清哥有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凌寒也无任何的畏惧。”
这番话,凌寒说的格外的平静,不是豪言壮语,也无热血激情,可是一字一句,是刻入骨血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浩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