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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凌晨和凌寒一直守在凌言的床前。
凌言一直昏迷着,仍旧是时不时的低咳着,间或还是偶尔有浓痰堵住嗓子,凌晨便口对口的替他吸出浓痰。凌寒骇得不行,想阻止凌晨,凌晨只道,若是传染就已经传染了,听天由命吧。
及至后半夜,凌言的情况似乎是好了些,逐渐的退烧,呼吸也平稳了不少,也不再有浓痰了。他似乎睡着了,神色也好了一些。
“大哥一路的奔波,你休息一会热吧。我看着二哥好多了。”凌寒道:“他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平稳了……”
“没事儿,我不累。倒是你,你看看你憔悴的样子,仿佛生病的是你一样……说过你要镇定些,动不动就哭,成什么样子。”
凌晨道。
凌寒坐在小椅子上,低着头。
“我就觉得这一日日的真煎熬,不过是一个月,感觉比一年还要漫长。只要二哥能好起来,什么都好。”
凌寒道,仿佛是很委屈一般,声音也略是有些哽咽。
凌晨摇摇头,不以为然。
这一晚,凌言睡得很香。没有在噩梦和痛苦中频繁的醒过来,及至睁开眼的时候,也不是如往常一般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不能呼吸,恨不得再昏睡去。他调整着呼吸,觉得略是通畅一些,虽然依旧有些痛,但还是可以忍受。
凌言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一缕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凌言……”凌晨感觉到凌言在动,也立即醒来。
凌言惊喜的笑笑:“大哥……我是回家了吗?”
他想起来,昏迷之前,他跟凌寒说着,要回家。
“在北平呀……”凌寒笑凌言。
凌言愣了愣,环顾四周,还依旧是熟悉的场景,不由得自己也笑了。
“大哥,您离开扬城没事儿吗?”凌言问道。
“我一会儿走,不能久耽搁了。凌寒先送我回去,他再回来。我问过曼卿,你还是在北平治疗好一些,协和医院的药物更先进,医生诊治也方便。你坚强些,大哥等你好了回家。”
凌晨郑重的说道。
“嗯……让凌寒回去,别过来了,还有他们……”
凌言道。虽然卧病在床,但是,凌寒他们常念报纸给他听,他知道现在是怎么样的危机的局势。
“不用,真需要他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安排。”凌晨握住凌言的手,微微用力:“一定要撑住,凌言,大哥等你!”
凌言点点头,浅浅的笑。
“好。教大姐和凌豪也不用多担心了。我很好……别伤心……”
凌言嗓子里轻咳着,咳嗽也缓解了许多。
凌寒与大帅府接洽,自南苑机场起飞,送凌晨回扬城。
一路上,凌晨问询着凌寒对时局的看法,凌寒很坦诚的说着,若是与南方联合也无不可,若是真是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介意易帜,听从南方政府。
“江文凯绝对没有说,一定要打败了各路军阀的斗志。他在政坛混了太多年,他纵使没有容人的雅量,却也懂得时局大势。北方虽然一时战败,南方大胜,但是,也不是说北方军队都没有任何作战的实力。如果我们真是再军事上难以取得战绩,在政治上肯示弱,他也一定会表示宽怀的。因为,我们的选择也可能是其他的一方诸侯的选择。如果他一开始对降将斩尽杀绝,那么此后的军阀肯定誓死一战,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凌寒说道。“何况,田瑞和这样的首鼠两端的人江文凯都容得下,都愿意合作,他没有理由不与我们合作。”
凌晨点点头,表示赞许。
“你觉得还战不战?”
“不战,没有牺牲,算是保全了我们的兄弟,可是不战而降,必然日后不会被尊重,恐怕无论是南方军队还是北方的袍泽,都会取笑;战,还是用血来写的前程。怎么取舍,大哥决断。”
千米高空,凌寒端坐着,目光直视着前方。凌寒带着墨镜,本来看到的是一派平静,然而,却仿佛是看到了云层里的风波诡谲一般,内心汹涌。
他见识了太多的战争,难道,真的会冷血吗?并不能够,想到还会有无辜的兄弟死难,他都觉得心痛。内战征伐,血洒在战场的人,那陇边白骨,也是他人的儿子兄弟,是深闺梦里人。
凌晨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出问题?”
凌寒略是沉思:“我若是说话,怕大哥骂我,可是,还是觉得,有大哥在很好,有什么事儿,都有大哥担着……这样的决定,凌寒真不知该怎么办。”
凌晨笑笑,没有追问凌寒,凌晨相信,如果有一日,需要决断,他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及至到扬城,凌晨安排人给飞机加油之后,让凌寒直接回北平。
“你回去照顾你二哥吧,我也先不回家,有什么事情,我们随时联络。”
凌晨看着凌寒,说道。
穿着飞行夹克,带着墨镜,凌寒比穿着西装和军装都自如一些。站在阳光下,格外有着青年的朝气。
“我还想回去……也好。”凌寒犹豫着,应了。他忽的明白凌晨说的他自己不回家是什么意思,连忙道:“大哥你千万保重!”
“没事儿。去吧……”凌晨道,拍了拍凌寒的肩膀。
凌寒点头,转身登上飞机,关闭机舱的时候,他向凌晨扬了扬手。
凌晨也跟他挥手,看着凌寒驾机扬长而去。
————
因为长江沿线奉军的溃败,南方军士气如虹,一路高歌猛进。
云清在河南战场遭遇南方军主力精锐部队。尽管,初期奉军的士气低迷,但是云清一线指挥,坚持阵地战,不肯后退,顶住了一连三波的进攻之后,南方军的进攻也减弱了。
战争陷入了焦灼。
阵地战的对抗白热化,硝烟中,是惨烈的战场。血染红了土地,尸横遍野。
云清靠在营帐的椅子上,熬了几日,他的眼睛通红。再能撑几日,撑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他只当自己就是父亲手中的剑,刺出去便没有想到回头,是刺伤了别人,还是磨了韧,钝了剑锋,他一点都不在意。这样坚持着,死在战场,倒是也不错。
云清忽的觉得心猛地像是被人握了一下,疼的哆嗦。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的药瓶中倒出了一把药,就着凉水,一饮而下。忽的想到了邵阳说他,这些药,比饭都重要。还真的是……
人比想象中的要脆弱多了,还说什么壮士扼腕,其实,一点点药物的依赖,都是放不下的。
云清觉得有些头疼,有些困,在迷离中,渐渐睡去。
————
凌寒的飞机飞抵南苑机场,落地之后,发现南苑机场涌进来了一队军人。
凌寒连忙去查看,方知道是是在廊坊一带同田瑞和军队作战溃败下来的东北军。这些军人有近千人,在军营招呼着要空军的师傅给他们做饭治疗。经历了炮火和奔逃,他们很多人身上有伤,疲惫不堪。
南苑机场由东北军接管,虽然不是一支部队,但是眼下也是互相支援接应着。
“赶明儿爷去烧了文诗英的尸体去……爷守了半年的香山,想想救北区。他的徒子徒孙这么折腾我们,我们干嘛要然跟他舒舒服服的……”
一个士兵道。
“还用你去,咱们王将军肯定早去了……”
另一个士兵道。
凌寒听了大惊。
“你说什么?哪个王将军,什么时候派人去烧文诗英的尸体了?”
士兵瞪着眼打量着凌寒,旋即有人认出来凌寒:
“沐参谋,咱们在廊坊败了,咱们是不是要回东北啊?”
凌寒气恼:“这事儿我哪儿知道。你跟我说,文诗英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儿?”
“王贤将军他们败下来后,那一队人去了香山,我听说他们一边跑的时候一边说,能活着到了香山,第一件事儿就是烧了文诗英的尸体。”一个士兵不以为然。
凌寒大骇,他立即明白是王贤在与田瑞和作战之后,溃败逃去了香山,愤恨之下,他们才要烧了文诗英的尸体。
文诗英的尸体因为杜祥和当时要安排国葬,又未及进行,一直停棺木在香山。
凌寒顾不得跟他们说话,到机场值班室要求电话接通肃王府,然而,章林峰不在;凌寒又托肃王府转接了在前线的云清,好在云清不久回话,电令肃王府的卫队立即赶往香山,去拦下王贤。
凌寒随即开车也赶去香山,想抓紧时间去拦住王贤他们的举动。如果一旦文诗英的尸体被奉军烧了,不仅仅是文诗英受辱,奉军也会失去民心道义,实在是一时意气用事,影响极大。
香山,文诗英停棺的寺庙,几十名奉军军人正在搬运柴禾,在寺院的后院堆积。
凌寒连忙下车,去阻拦:
“你们干嘛呢?”
“没见着吗?搬柴禾,烧了这庙。”一个士兵没精打采,满不在乎的说道。
“住手,都住手!”凌寒大喝着。
有人听到呼声,也都转向他,中间有人认出了凌寒,交头接耳的私语着,也有人问着:
“沐参谋,怎么了?”
“你们都住手,把柴禾搬走,谁都不许动文先生的棺材。”
凌寒大声吩咐着,气势威严。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执行凌寒的命令。
“沐参谋,您这是哪儿来的命令?您不是早就离开东北军,先不卸职了吗?我这该不该叫你一声沐参谋啊?”
一个略是粗壮的军人走过来,他声音浑厚,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正是王贤。王贤是唐淮的手下的师长,与凌寒结交甚少,也算不上好感。
“你叫我什么没关系,我是代为传达少帅的命令的。一会儿肃王府大帅的卫队也会过来传达命令的。”凌寒道。
“多大点事儿?大帅的卫队就会过来啊?”王贤冷冷笑着,摇摇头,不相信的样子。
“他们南方军都说,是文诗英的精神,那句什么话,革命不成功,他们要努力,那话激励着他们呢,我琢磨烧了他的尸体,坏坏他的风水,没了这精神,是不是他们就别这么吃了火药一般的猛了。”王贤说道。王贤的话,甚至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响应。
“你是败军之将,你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文先生是国民,是章帅和少帅都很尊重的人,现在少帅已经有了命令,你要是再胡来,后果你担当不起。”凌寒喝到,很是凌厉。在军中多年,凌寒身上有凛凛的威严。
王贤先是一愣,又自顾自的摇摇头:“嘿嘿,不信,我没接着命令……这柴禾也差不多了,烧了再说吧……”王贤道,示意着手下:“找个火把,点着了不就没这么多废话了……”
凌寒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朝他鸣枪。
“没人想试试我的枪法吧!我说道做到!”
王贤和士兵都不由得愣住了。
也正在此时,章林峰的卫队终于赶来,宣布着他们暂时接管这里,驱逐其他部队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