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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了一下。
小手虚弱地停留在被子上,她仰头嘲讽道:“你是说你们都强大,只有我江慕水毫无选择,是吗?”
陆霖晟心头一痛。
他咬牙,眼神冷冽复杂,切齿说:“你暂时就这么以为吧,等你出去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解释!来,走!!”
嘴上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有捆她。
只是强制地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将她强硬按在床边,背对着她蹲下身,咆哮着命令道:“上来!!”
她愣愣的,手脚往下垂着,根本不动作。
陆霖晟扭头更大声地狰狞咆哮:“我要你上来!你就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不行吗!我小时候也这么背过你,别再想那么多了!江慕水可以吗?!!”
我小时候也这么背过你。
别再想那么多了!可以吗?!!
她的手臂,猛然轻轻动了动,半晌后,她终于慢慢爬上了陆霖晟的背,这才带着几分疑惑和防备,把自己交给了他。
陆霖晟心里却是狂喜!!
他紧紧闭眼,压下那股震撼和感动,背起她来,直接冲出了病房。
***
一路就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隔着车窗玻璃,江慕水看见有人将私人医院的门彻底打开了。
车子擦着一堆车灯碎片走过去。
年轻的小护士气得脸红,指着那辆车就奔过来,被人推推搡搡,还有人打掉了她的眼睛,抢过了她的手机!
整个私人医院一片混乱,所有报警的人都被制服了。
她此刻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只是满心的荒凉,满脑子都是那个不该想起的男人,胸口被剧烈的痛楚填得满满的,几乎不能呼吸。
“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声,玛莎拉蒂倒车,然后直接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门口,还险些撞到了人。
背后的一切都远远被他们甩开来。
陆霖晟冷冽着一张脸,沉稳地开着车,一路沉默无语。
月光淡淡倾洒下来。
可是。
可是。
这一瞬,江慕水轻轻仰面靠在副驾驶座上,心里感受到的不是自由,也不是释放。
是心痛。
不可遏制的心痛,终于最大程度地,在她心底爆了开来!!!
她跟殷千城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断了,彻底地断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从未想过。
就像她跟他殷千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想过后来发生的一切一样……
可是那些“未曾想过”,却还是这样猝不及防天崩地裂地来了……
纤弱的身影靠在副驾驶座上,紧紧闭眼咬唇,一直要嘴唇咬破出血,浑身颤抖到不成样子,眼底那浮动的滚烫眼泪,才扑簌而下,在明晃晃的路灯映衬下,那么崩溃凄凉……
***
夜如泼墨。
殷氏的小会议室里,准备后天竞标案的团队还在进行通宵加班。
静谧的氛围抵挡不住纸页划开的声音,键盘被反复敲打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大家把声音压得很低,完全是因为主座上的那个男人,脸色差到了极点。
从下午开完会开始到现在,理智地部署完所有的任务后,他就是这幅样子。
平日里边幅修得很整齐的他,此刻袖口的纱布都隐隐暴露着,隐隐渗血。
如刀削一般的薄唇紧抿着,毫无血色,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钢笔,就像他刚刚回国的那一段时间,沉默寡言,雷厉风行,就像一个从地狱来的冷面罗刹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后来渐渐相处了一两个月,他这副冷漠如冰的样子才慢慢改了,脸上有了笑容,有了生气,有了喜怒哀乐。
但是似乎一秒之间。
一切就都恢复了原样。
办公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
“……”常远去会展中心参加了展会回来,一路疾走,脖子里的展览名牌都没摘下来,走了一身汗,从殷氏大厅一直走到十七层的办公室,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一脸的汗水和油光!!
旁边的小助理看了,嘴巴张大,半晌才拿出身上的纸巾,小声说:“常特助,擦擦汗吧。”
常远随意扯过来,擦了一下,眼神极端复杂地盯着殷千城!
可殷千城就像僵硬的石像一样站在那里,冷得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在,常远又不能跟他吵,着急得不得了,半晌后将文件往桌上一摔,压低声音说:“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
殷千城冷冷抬眸,盯着办公桌前自以为是的男人,寒声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你想说什么?”
常远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好。好。
看来这次真不是普通的吵架了。
玩儿真的了。
平日里感情好的情侣真是可怕啊,要么就从来不吵架,要么一吵就天崩地裂的,怎么着,真要散啊?
常远气得送了送领带,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他说:“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啊……你自己也知道,不想影响工作就先把自己的事儿解决了,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要在这儿说也行,我是不怕,你说吧!!”
见他不回应,常远暴怒,敲着桌子:“说啊!!!”
办公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动作停了下来,屏息看着他们。
殷千城许久才有动作。
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钢笔竖起来,冷笑了一下,他冷漠如冰的一眼看向常远,幽冷道:“你们一个个,还真把自己看得很重……实际上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分量吗?我如果不把你当回事,你又算个什么?”
好。
很好。
常远一下子瞳孔紧缩起来。
他这话明显就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是透过自己在说“她”而已吧,既然这话他都对自己说出来了!那他想必对江慕水说的话更狠!!
常远又扯了扯领带,不顾脸上一阵白一阵哄的羞恼感,理智地道:“火发完了吗?人走了没人给你发是吧?现在发完了就给我出来,好好跟我说!不然你这工作两个通宵你都做不完!快!”
说完他拍桌子出去了。
好半晌之后,办公室才窸窸窣窣恢复了动静,那个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脸色从冷漠变得虚无,迷茫,阴沉,虚弱……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去。
……
常远看着眼前点燃一根烟的男人,透过缭绕的烟雾,还是清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受伤。
他捏了捏眉心,几日来的通宵和身心同时发作的伤让他受不了。
烟雾呛人,他自己都跟着咳嗽了好几声。
常远看着心疼,但也知道劝说这种事,急不来。
他叉腰看着夜空好几秒,然后蹙眉扭头看向殷千城:“许欢瑶那边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她搞到一起去了?”
殷千城沉默了好一会儿,凝视着夜空,片刻后低哑道:“你说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忍耐?”
只短短两句。
常远就怔住了。
接不上话来。
他手扶住栏杆,好像那样就能给自己勇气似的,回答了殷千城的话:“因为你想要的多啊,你既想要她,又想不丢掉你父亲的仇恨,不想辜负你爷爷的期望。”
殷千城想要按灭烟头的,听了他的话,却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里点头,沙哑道:“是。我要这些就算很多了。”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表达过自己的任何意愿的人来说,上帝对他还真是苛刻。
常远蹙眉,伸手拿过他的烟头:“别抽了,伤还没好,护士没嘱咐过你别抽烟吗?”
说完就按灭在大理石台面上。
修长的手指间一空,他眼神黯淡了一下,垂下手,望向远处,沙哑道:“有些事我想放但是不能放下,有人不允许我放。所以你们……包括许默言都跟我说我该放弃她。你说,是不是真有那么一种处境,让两个人真的绝无在一起的可能?比如强奸犯和受害人?”
常远紧紧蹙眉:“嘶……不能不说这么难听吗?非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吗?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对她来说都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俯瞰整个大楼外的景色,“伤害的程度都一样。甚至现在更甚。”
常远也为难起来了,他也明知道这个问题无果,他只是……不想看到这两人这个样子罢了。
“但是你们要分手也不该是这样分手,你也不该对她说那么伤人的话。”
伤人?
对相爱的人来说,伤她就是伤己。这段关系他维持得很艰难很辛苦,却一个字都没曾开口说过,但当她都开始抱怨和误会的时候,他才一时没有撑住。
一时意念崩溃了。
紧紧捏了捏眉心,殷千城舒展了一下眼睛,努力褪去眼睛里那些猩红的血丝,点点头沙哑道:“对……你说得对,这件事是我过分了,我不该那样。”
他崩溃得太早,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不应该。
他不应该比她还撑不住。
心里想清楚了,他努力地打起精神提起力气来。殷千城手往口袋里摸着,想摸出手机来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至少,要给她道歉……
一个小助理此刻恰好推开门,慌乱地跑出来,递过正在拼命闪烁的手机递给他,说:“殷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