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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的眼泪取完了，人的眼泪却始终不干，高妍哭的稀里哗啦的，终于等到我劝住她，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两只眼睛也肿的像个桃子。
她趴在我的怀里，一个劲的说想回家，再也不留在这里了。因为只要看到这里，她就会想起红霞婶一家三口惨死的情形。
其实我也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丹丹牵着牛，歪着头那可爱的样子，豆豆捧着野浆果，红霞婶憨厚的搓着手，原本清贫而幸福的一家人，却眨眼间消失在这个世间上。
这一家人品行善良，却遭遇这样的横祸……我忽然想起臧老三的那句话，这老天爷的眼睛，早就特么的瞎了！
警察们在处理后事，拍照摄影，等待法医的到来，一家三口就用破布盖着放在了一旁。
我想要抹上牛眼泪，看看他们的鬼魂，和他们交流一下。可是林先成告诉我，人死之后，魂魄虽然离体，可是要变成鬼魂，还需要一个融合的过程。
因为人活着的时候，是有三魂六魄的，三魂是天魂地魂人魂，人死之后，天魂归天，地魂和人魂融合，融合成功后，就成了鬼魂。
我问他需要多久，他说这个一般都是过了子时才能融合成功的，因为白天阳性太强，夜里子时的阴气最重，有利于鬼魂的融合。
这时候，警察询问村民的一个情况，让我一下子注意起来。
警察是从刑侦角度问话的，他们试图从先后死亡的马先生兄弟媳妇，还有红霞婶一家三口之间找出什么联系，问村民这两家人平时有没有什么来往，打过架没有。
结果村民们都说了，红霞婶的老公春生，和马先生兄弟马卫东，两人是光着屁股长到大的朋友，关系特别的好，就连打工都是一起出去的。然后也一起没有了音讯。
但这种例子挺普遍的，这山里毕竟太穷，好多的男人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都不想再回来了，在外面另外安家。有的女人等了丈夫三两年不回来，就会改嫁，但红霞婶和马卫东媳妇，都觉得自己男人憨厚老实，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所以一直在等。
我听到这里，低头画起了圈圈，马卫东和春生都已经死了，这个从他们妻子的面相上能看出来。两人是一起出去打工的，会不会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以致于连累家人呢？
这时候，国字脸警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正要离开，想了想又走到我的面前。
“沈先生，刚才那边的兄弟打来电话，说有重大发现，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刚才聊了几句，我也知道这个警察叫张春刚，是县刑警大队的一个中队长，他也听说了粥面故事的酒店是我开的，冲我翘起大拇指，连声夸我，说现在县城里面，那里已经是最红火的一家酒店了，为什么，就两个字，良心！
那酒店从来不缺斤少两，而且干净卫生，还经常免费给流浪汉或者清洁工送餐，人们都愿意去那里吃饭。
我也没想到现在酒店的口碑这么好，我揽着高妍，跟张队长客气了几句，和他一起离开了红霞婶家里。
据张队长说，留守在马卫东媳妇那边的兄弟，进行例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地窖，在地窖里面，他们找到了一具尸体。
我们很快赶到了那里，因为尸体腐烂严重，那几个警察也不是专业法医，并不敢去移动尸体，所以我们直接进入了地窖。
整个地窖里面弥漫着恶臭，还有好多白花花的蛆虫在泥土里面翻滚，看一眼就让人想吐，幸好我把高妍留在了外面，不然这地方简直就能让她终身阴影了。
这具男尸腐烂成了什么样子呢，简单打个比方，就好像糖人在阳光下快要晒化了往下流那样。
我打量了一下这具男尸，忽然浑身一震。
“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个男尸是谁了！他就是红霞婶的男人，春生！”
因为红霞婶曾经说过，她家男人的右脚上，大拇趾缺了一节，而这具男尸，就是这个样子的。
张队长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跟他说了，他询问了一下其他的村民，确实人人都是这么说。
要想在法律上证明这一点，必须要做DNA，和两个孩子的DNA对照，不过在心里面，张队长已经完全相信这一点了。
我爬出地窖，张队长跟着出来，我们两个一起跑到小溪里面，开始冲洗身体，那种味道实在是臭的无法形容，而且还粘在身体上，仿佛都渗进每个毛孔了。
冲洗了好一会，张队长问我，说为什么春生的尸体会藏在马卫东家的地窖里面，我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想，说这个不好下断言，当事人都死了，推断有什么偏差的话，太败坏人家的名声。
张队长哈哈笑了两声，说我挺逗的，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比如秦桧陈世美之类的，其实都是大大的清官，可是被历史一扭曲，现在不都遗臭万年嘛！
我知道他其实说的是违心的话，目的就是逗我说出我的看法，我也没挑明，淡淡笑了笑。
“人死，并不如灯灭！一会，我让你看看吧！”
我让一个村里的大妈，给我缝了一个土制的口罩，塞满了棉花和搓脸的雪花膏，捧着一碗小米，再次进入了地窖。
张队长用一块湿毛巾捂着鼻子，也和我一起进去了。
我蹲在尸体的头部位置，把社稷盘取出来，举在他命门的正上方，然后把小米倒在了社稷盘上。
说来奇怪，那些小米并无一粒离开社稷盘，全部在上面旋转跳跃不休，就好像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握草……”张队长闷闷的声音从毛巾后面传出来。
我在给春生招魂，我并不敢肯定自己能够成功，因为看春生尸体腐烂的样子，死亡应该超过了两三个月。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有没有入了轮回。
尸体和魂魄的关系，就好像游子和家的关系，走的再远，也会最容易受到感应。
但是等了好久，小米并没有减少，我知道，春生的魂魄一定已经入了轮回了。
平时乡间不会法术的老人，都能用碗装小米叫魂，百不失一。何况我本来就懂这个，又用的是社稷盘这种宝物，若是连这样都叫不回春生的魂魄，那他一定已经去了阴间了。
从地窖出来，张队长挺古怪的看着我，意思是我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我没有搭理他，正好法医到了，开始检验尸体。
春生的尸体也从地窖里面弄出来了，加上红霞婶和两个孩子，这一家四口算是聚齐了。
我看着他们躺在一起的尸体，心里特别伤感，我叫过张队长，告诉他尸体先不要处理，晚上我会再招魂的。
张队长现在已经是不相信我了，他打起官腔，说这个有点不好办啊……
我让臧老三小露一手，分分钟之后，张队长脸带恐惧，对我连连点头，说一定照办。
我回去好好的洗了个澡，可是身体上面的尸臭，似乎一直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真有还是心里有了阴影。
高妍默默的收拾行装，说明天一早就回去。
到了子时，我带着高妍，还有那帮警察，来到了尸体旁边。
春生，红霞婶，丹丹，豆豆，马卫东媳妇，马卫东儿子，这几具尸体一字排开，放在马卫东家里的堂屋中间，整间屋子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好多人都捂着鼻子，远远的看着。
我让人用白布封上门，拿出社稷盘，倒上小米，开始摇晃。
小米在社稷盘上弹跳乱转，那神奇的景象看的众人啧啧称奇，我能够感觉到小米的数量在一点一点减少，心里正琢磨着，到底是谁先来了，忽然社稷盘发出强烈警兆，上面的小米哗啦一下全部洒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到一股劲风从背后向我袭来，我就势向前一扑，只觉得大腿后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鲜血飞溅中，我转头，高妍手里提着一把铮亮的镰刀，挥舞着冲向了我，那疯狂的架势，似乎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