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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中,主仆之间,礼仪十分重要,简单的午膳,四人中,唯有褚三思显得有些拘束。
午膳后,赫连殇便悄悄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慕浅画和赫连景腾,加上一旁伺候的褚三思,相比于朝野之上,赫连昊阳和云峥的争斗,院中显得格外安静。
“丫头,陪我下一局棋,如何?”赫连景腾看向慕浅画说道。
“陛下,郡主,老奴去沏茶。”褚三思见状,立即说道,褚三思说完,赫连景腾点了点头,示意褚三思离去。
“世事如棋局局新,陛下不担心前朝的局势吗?”慕浅画好奇的问道。
红颜未老身先死,最无情是帝王家。
历朝历代,帝位之路,都是踩着众人的尸骨,坐在那个最光鲜的位置,有人穷极一生,不过是成为了垫脚石,能登上帝位的又有几人。
天圣众多皇子中,又有谁不想为帝呢?可登上帝位的人,却只有一人而已。
血脉至亲四个字,赫连景腾怕是深有体会。
赫连景腾名义上有六子,就算出去赫连鸿,依旧有五人,可坐上天使帝位的却只有一人。帝王真的可以做到无心无情吗?还是无力回天。
“丫头,这局棋,你我之间,你觉得谁会赢。”棋盘上,寥寥几子,赫连景腾十分坦然的问着结局。
赫连景腾言中之意是在告诉慕浅画,这局棋,若你想赢,就要全力一搏;若我想你赢,只要我棋就好;若你不想赢,同样如此,但若彼此都不想赢,最后一定是和局。
棋局中,只要没落下最后一子,就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现实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要看陛下是否想赢。”慕浅画看向赫连景腾说道,在她认识的人中,赫连景腾比赫连殇更加难测。
赫连景腾疼爱慕心柔一事,众人皆知,可慕心柔已经死去了十多年,他是否始终如一,谁也不知道,今日朝野的夺帝之争,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组织,而他却选择了放任自流。是试探还是考验,这个答案在赫连景腾心中,除了赫连景腾本人,其他人无从知晓。
“丫头何不全力一试呢?”赫连景腾看向慕浅画说道,言下之意,他也会尽全力,胜与败之间,强者生存。
“如此,浅画定不负陛下之意,不过,浅画有一个疑问,这个世界上,陛下有信任的人吗?”慕浅画看向赫连景腾试探的问道。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赫连景腾能将龙玉给她,就说明,他一定不会杀了她。
“信任,丫头,我问你一句,何为信任,在权力和金钱之间,在你看来,有绝对的信任吗?”赫连景腾落子后说道,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紧逼。
慕浅画和赫连景腾对弈过,对于她毫无章法的棋局,赫连景腾也有几分把握,慕浅画想获胜,只有五成把握,胜与败,且看谁是全力以赴。
“存在信任,但却不存在绝对的信任。”世事无绝对,没有人能把话说到决绝的地步,慕浅画也是如此。
“丫头,你希望殇儿登上帝位吗?”赫连景腾沉默片刻后说道,他见过无数人,但却很少见到把事情看得如此透着的人,有些问题,他用了一辈子才看清,慕浅画区区二八年华,竟然让他有一种看透人性的感觉。
赫连景腾心中自语道:看来,他真的老了。
“希望如何,不希望又如何。”慕浅画随意的说道,希望吗?她不知道,不希望吗?她也不知道,对于帝位,是赫连殇的选择,他若想要,她陪他,他若不想要,她亦可和他浪迹天涯,仅此而已。
“是啊,希望如何,不希望又能如何,被命运左右和左右命运之间,谁又分得清楚呢?丫头可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赫连景腾淡淡开口说道。
命运的齿轮一直在转动,从未偏离过方向,改变与不改变之间,谁又能说得清楚了呢?
“记得,不过,在我看来,强者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的,不能控制,只能说明你不够强。”慕浅画落下最后一颗棋子说道。
这局棋,她用尽了全力,若非赫连景腾最后像是有些分心,她不会赢的如此简单。
“如此,我就放心了。”赫连景腾将未落子的棋子放回棋盒内说道。
“陛下不关心其他的子嗣吗?”人可以无情,但真的可以割舍血脉至亲吗?哪怕前世,她的被亲人刺穿了胸膛,可依旧抱着疑问。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赫连景腾看向外面,冬季的庭院,依旧四处都是绿色,只是唯一的绿色,显得那样孤寂。
“的确。”慕浅画赞成的说道,她也做出了选择,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自己承担。
慕浅画说了两句之后,便离开了院子。
“陛下,要不要休息一下。”褚三思走进屋内说道,刚刚慕浅画和赫连景腾对弈,像是在说着什么,他便没靠近,见慕浅画离开,他才走进屋内。
“三思,看来,孤真的老了。”赫连景腾看了看棋盘,黑白分明中,略显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看,胜负已经显露出来。
“陛下,可是郡主说了什么。”褚三思心存疑问,他跟在赫连景腾身边多年,从未听过赫连景腾说过这样的话,忍不住问道。
“没有,三思,孤有些累了,进去休息片刻。”赫连景腾看了褚三思一眼,双眸深邃,让人看不出眼底深处,究竟在想着什么。
*
慈云殿内,慕浅画离开后,云瑶显得有些焦急,慕浅画的话,徘徊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有些事情,无人知晓,知晓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她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从未想过离开。
“太后,喝杯参茶提提神。”郭嬷嬷见云瑶有些心神不宁,递上一杯参茶说道。
“放下吧。”云瑶随口说道,说完立即起身,向着佛堂走去。
“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靠近者,杀无赦。”云瑶走进佛堂后,对身后的郭嬷嬷吩咐道。
“是,太后。”郭嬷嬷立即严阵以待道。
时隔多少年了,郭嬷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云瑶动作杀意,十年,还是二十年,如今,这份杀意中,带着几分深邃的忧虑,杀意更是显露无疑。
穿过暗道,走过灰暗的长廊,灰暗中,前路一片漆黑,光和影之间,这里就像是灰色的黑影,灰暗中的沉迷与幽冷,在这里体现的淋淋尽致。
穿过一道石门,墙上一派派夜明珠,照亮了整个风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带着一张漆黑的面具,如同黑暗中的勾魂使者,没有人知道,面具下,是何模样,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太后,今天吹了什么风,您怎么亲自来了。”黑衣男子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生活在光明世界的人,出现在黑暗中,黑暗中,哪怕是鬼魅,也会觉得被侵犯了。
“影儿,等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你能放弃吗?”云瑶看向黑衣男子说道,有些事情,她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以来,从不愿意承认,唯独这一次,她走向了这个黑暗密闭的空间。
若非慕浅画的话,从内心驱使着她,云瑶绝不会踏足这里比不,一旦出现了,她或许就失去了决绝的勇气。
“你是在维护者他吗?还是那么在乎云家的血脉。”男子嘲讽的说道。他是在嘲讽自己,同时也在嘲讽眼前的云瑶。
“当年的一切,谁也无可奈何,影儿,这一切,你十分清楚,不是吗?你和他自己,就好比是光和影,我无从决定,你也无从选择。”云瑶眼神中带着哀伤,看向男子说道,她也曾后悔过,这些年,一直放任着,从未过问。
逃避也好,害怕面对也好,那样的结果,她不乐见,却又无力改变。
“光和影,多少年了,凭什么他还是光,而我只能是影,你知道吗?每次你换我影儿的时候,都是在提醒我,永远只能是他的影子,对吗?你以为一句无从选择,就能弥补我五十年的韶华吗?你太天真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我,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你不该来这里,不该涉足十分黑暗,我现在告诉你,哪怕天下陪葬,我绝不会放弃。”男子大声吼道。
他违背了禁制,知道了真想,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不死不休。
“影儿,放弃一切,远离这里,不好吗?”云瑶满脸哀伤,看着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说道,她不知道,面具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可她却想让他放弃,因为,在继续下去,她不知道接过会如何?特别是慕浅画那副掌握一切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放佛是对她的嘲讽。
“放弃,太后,你觉得我会放弃吗?”男子的声音低着一缕尖锐,划破云瑶的耳膜。
“慕王府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一切,若不放弃,再这么下去,我都不能保全你,慕浅画今日出现在慈云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消息,你还要继续下去吗?”云瑶不想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羽城御林军在慕王府的掌控中,慕浅画的出现,就是一起的变数,她不得不防。
“你放心,我还没打算动手,你可以走了。”男子转身,背对着云瑶说道,面具下,透着浓浓的恨意,他精心准备了十多年的计划,却为预计到如今的局面,那颗棋子,也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他既然准备了多年,不在乎着最后一刻。
“真的吗?影儿。”云瑶不敢置信的说道,任谁看来,都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今日是我最后见你,我会让人封闭密道,从此以后,你我再也不会见面,你走吧。”男子说道,面具下,没有任何表情,或许这张脸上,除了恨意和不满,不会在出现第三种情绪吧。
“你早知道,今日的结果吗?”听过男子的话,云瑶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很聪明,如今,冷静下来,她相信,他早就察觉了。
“知道,那又如何呢?”男子没有回头,只是面对着冰冷的石壁,许是在他的心中,冰冷的石壁,远远比眼前之人要温暖很多。
“鸿儿的事情,你也知道吗?”试探中,却带着几分肯定,天下的消息,向来瞒过他,因为,大多数消息,都是从他手中过滤的。
“都是赫连家的子孙,在我看来,并无不妥。”男子嘲笑的说道,后宫中,从来都是争斗不断,没有片刻的停歇,对他而言,不过是有一个争斗,一场新的故事。
“你…”云瑶不敢相信的说道,眼前之人,她放佛从未真正的认识过,黑暗中和阳光下,两幅不同的面孔,光与影,原来差别居然这么大,像是完全不认识一般。
“都是赫连家的子孙,你又何必介怀了呢?还是你在乎云家,远远超过了你的血脉至亲,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云峥要夺位,今日的这场戏,还只是开始,向来旁晚十分,鲜血染红了整个宫廷,一定十分好看,哈哈……”男子的声音,回荡在石室中,虚无缥缈,却又满是仇恨,像是在喝着鲜血,等候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来临,而他,则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
他的目的为何,无从得知,毁灭与希望并存,都在他一念之间。
“你说的是真的。”云瑶不敢相信的说道,之前,慕浅画的话,她以为,慕浅画是在试探她,没想云家真的想要夺位,云瑶不相信,神情中,满是疑问。
“我有必要说谎吗?你可以走了。”男子直接下逐客令说道,说完后,石室的门打开,带云瑶回过神来,男子遭已经消失在石室中。
*
朝野之上,赫连昊阳与云峥对峙,大多数大臣都站到了云峥这边,有的是云家的心腹,有的为了保命,忠于赫连景腾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冷眼旁观者眼前的一切。
“云老贼,陛下待你不薄,你居然谋杀陛下,嫁祸太子,谋夺天圣的江山,论罪当诛。”赫连昊阳义正言辞的说道,云峥私底下联络大臣之事,赫连昊阳早有察觉,今日宫中之人,不仅有云家的人,同样,他也安排了一批人。
“谋反,明明太子下令,诛杀陛下,何来嫁祸之说,况且江山本事有能者居之。”云峥义正言辞的说道,赫连昊阳虽然是赫连景腾的弟弟,可在才智和谋略方面,远不如赫连景腾,云峥根本毫无担心。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斗着,各有势力,各占一方。
赫连羽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静待着事情的发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云峥和赫连昊阳两败俱伤之时,就是他登基为帝之时,他要做的便只有紧紧的当代。
朝堂龙椅后方,暗格之中,慕浅画慢慢靠近赫连殇,看着眼前的你争我夺,形式一触即发,可谁都没有先动手,看来许久,慕浅画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心想,今天果然起得太早了,昨天也休息的太晚了,好累。
“暗夜,让他们打起来。”赫连殇揽住慕浅画的腰,将慕浅画把头靠在他的肩头,随后对藏在暗中的暗夜吩咐道。
“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说,会有几只黄雀呢?”慕浅画淡淡的问道,巫贤那边,惠妃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赫连云今日更是没有上朝,若赫连云没有为帝之心,他绝不会相信。
若他没有为帝之心,他的书房中就不会出现帝王学的书籍,哪怕只是一次,她不觉得那是一场意外,唯一的理由,就是赫连云此刻还不打算动手。
“一只。”赫连殇沉默片刻后说道,他可不会承认他自己会是麻雀。
“也是,看来,太后比我想象的更有脑子,失败了,对了,殇,当初柔妃的去世与皇后有关系吗?”慕浅画突然想到,一旦赫连鸿夺位失败,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云绮,她虽然派人一直留意慕心柔的消息,可至今收获不大。
“暂时不清楚,你放心,有时间问的。”赫连殇轻声说道。
两人说话之际,朝堂上,云峥身后的侍卫,突然拔出刀,向赫连昊阳刺了过去,云峥都来不及反应,这场比试中,比的不仅是胆量,更是耐心。
侍卫出刀的速度很快,赫连昊阳虽然会功夫,却也废了一只手。
“来人,将反贼云家一脉全部拿下。”赫连昊阳立即退后几步,大声说道。
赫连昊阳刚刚说完,早就安排好的侍卫,陷入一场厮杀中,于此同时,整个皇宫中,围绕着两派的侍卫,展开了一场厮杀,血腥的味道,满布整个皇宫。
武官自己防身,文官只得四处躲藏,自始至终,有人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
透过龙椅后方的小孔,慕浅画清清楚楚的看着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赫连殇并未阻止慕浅画的视线,帝位之上,满是鲜血,他想让慕浅画陪他一生,当然就不会隐藏一切。
云峥策划多年,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占了下风,云峥压到的趋势,让赫连羽神情中露出一抹焦急。随后转念一想,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
“殇,既然赫连羽有此心,不然我们帮他一把如何?”慕浅画转念想道,既然她想等的人没有出来,这炭火之上的角色,多一个更好。
而如今,南楚和日曜兵临边境,年后定然有很大的变化,先不说南楚局势如何,但是日曜,秦子卿绝不会维持和平,他有野心,实现她野心的唯有战争,而且,过早的了解一切,有些谜题,就会被彻底的隐藏,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只有人心不稳,才会动荡不安,所谓乱中取胜,那才是最佳的时机。
“浅浅想要如何?”赫连殇看向慕浅画问道,他有称帝之心,但却不是再者四面楚歌之际,就算赫连景腾立他为太子,天圣中,不服者占据多数,若只看重眼前的地位,绝非是最佳的选择。
“萧娉婷,洛尘,萧娉婷为了嫁给赫连羽,一定会用尽权力,而洛尘不想去赫连云婷,自然希望赫连昊阳魂归地府,他们是最佳的选择,只要打破常规,惨败的胜利还是很容易的,你说呢,殇。”慕浅画笑着说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她可不是君子,自然不会在乎手段。
最重要的是,她只是个旁观者,至于结果如何,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
“心有灵犀。”赫连殇看向慕浅画说道,其实,他早有计划,若那个幕后之人出来,他会一网打尽,若对方不出来,他不介意慢慢玩,一辈子很长,他还有的是时间,当然是还在他有耐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