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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与温暖,有时转换就在一夜之间。
寒冷的冬日终于过去, 屋外气温渐渐回暖, 墙壁上的爬山虎慢慢生长, 庭院的花骨朵也冒出新芽。
顾舒曼站在窗前, 安静地看着院子里凋零的腊梅花, 眼角眉梢尽是温婉恬静。
“在想什么?”
腰间蓦地伸出一双手将她环住, 一身黑衣的男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唇角一勾,她露出个极浅的微笑,“没什么……我不过是在想,时间过得真是快。”
时间过得的确很快, 现在回想起坠楼那日的事已经很是遥远,明明才过了两个月, 很多细节和感受却都已模糊不清了。
取而代之的, 是和他之间一日胜一日的默契。
“方才婉瑜出门前让我跟你带个话,她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种新布料, 觉得和你相衬, 就自作主张拿了你的旧衣服做参照, 教人替你做了条裙子, 晚些时候取给你。”
迟煜把头搭在她肩头,漂亮的黑眸显得有些黯淡,“曼曼, 你怨我吗?”
闻言她愣了愣,想看他却因为被禁锢着难以动弹,只得目视前方问道:“我为何要怨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低声回道:“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不会被软禁在这一方屋内,更不会连套名贵的衣裳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反手捂住了嘴。
在他怀中转了一圈,她正面向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你又说这样的话……你知道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语毕,她看着他的眼睛,眉眼弯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你足矣。”
声声入耳,字字珠玑。
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迟煜深深和她对视了许久,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角色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75】
听见电子音,他怀中的少女表情不变,只眸中欣喜多了几分。
“曼曼,你想出去看看吗?”迟煜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突然这么问道。
顾舒曼下意识就要点头,不过仅是一瞬间的思考,她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现下不过两个月,万一被人瞧见了总是不好的。”
话虽这么说,但任她掩饰得再好,他也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渴望。
自她醒来一个月,几乎终日待在这别墅里,像只被囚禁的鸟儿。对外是满城的士兵和日本人,对内是更加警惕的革命军,她总是善解人意不爱同别人添麻烦,从未抱怨过一句,都是默默接受。
但他怎么忍心,让她果真承受了这样的委屈。
“无妨,今夜日军设宴款待上周来的新军官,军队都在城西戒备,这边倒没那么严。”
他强压下隐瞒的欲/望对她解释,“你若是想,我便带你出去转转。”
听他这么说,顾舒曼也不再推辞了,当下惊喜地笑开,“既然如此,我想去别木毕湖看看。”
别木毕湖是城外东边一处名景点,只可惜这么多年她从未有机会去过。若是今天晚间前往,人也稀少,正合了她隐蔽的心意。
“好。”他没多说什么,直接点头同意。
一天中难得的独处时光,两个人又腻了一会儿,迟煜这才离家去了军部。
陪他走到玄关,目送着他离去,顾舒曼脸上的笑慢慢收起,转身脚步轻灵地上楼回房。
然而没走几步,她就被人叫住了。
“顾小姐!”
林青海几步上前,站在她身后一级台阶上礼貌道。
见到来人顾舒曼有些讶异,“青海?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不是周末,林青海和沈婉瑜都是学生,现在这个时间理应在学校上课。
闻言英俊的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她露齿一笑,“实不相瞒……我今日是逃了课特地回来的。”
见她疑惑的模样,他白净的脸上红彤彤地,“顾小姐您大概不知道,过几日便是婉瑜的生辰了。……”
这下不用他再多说,她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了。
“到我房中详谈吧。”
顾舒曼对他道,再度转身迈步上楼。
......
“所以,你是想让我替你备一份礼?”
端起桌上茶杯抿了口,她温和地看向他问道。
林青海点点头,叹口气道:“我一向不懂得那些个时髦之类女孩子的东西,为她的礼物已经发了很久愁了!”
闻言顾舒曼只是浅浅笑着,等他接下来的话。
“您是公认的大才女,对这些东西大概比我知道的多,所以我就想今日问问你的意见,再出去为她准备。”
顾舒曼今年接近十九,比沈婉瑜也就大了一岁,他想着她们年纪相近,应该螚从她这里得到些建议。
得知了他的目的,她没有立即给出建议,而是放下杯子,认真地端详了他一会儿。
“青海,你同我说实话,”她声线平静,瑞凤眼中一片了然,“你其实是喜欢婉瑜的吧?”
唯有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纠结不已,一心想要讨她欢心。
果不其然林青海满脸爆红,结结巴巴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最后不作声地默认了。
见状她忍不住一笑,心里对这对小情侣很是有趣,“既然你也喜欢她,那你便该知道,只要是你送的她都会喜欢。”
……也?
林青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见后者一副了然的表情。
“莫非只有我一人看出来,婉瑜也是喜欢你的?”顾舒曼单手撑头,轻巧丢出这么个重磅消息。
那一刹那间林青海脸上闪过了惊喜、不敢置信各种情绪。
轻咳一声唤回他明显飘飘然的神智,她略一思考又道:“婉瑜之前同我说过,喜欢晶莹剔透的东西。我记得城中有一间玉石作坊,成对的玉饰成色极好又不贵,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林青海连谢都忘了道就晕乎乎走出门去。
看着这样的他,她不禁想到了迟煜,又想到同他告白时他伤人的反应,禁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情情爱爱因人而异,她同他之间是用不了这样单纯的方式表明心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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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光沉下天色将暗的时候迟煜回来了,门都没进直接站在院子里等着。
他的身影被余晖拉得很长,立体的五官侧向人时好看得紧。
顾舒曼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余光瞟到她来了,他侧头看过来,原本漠然的脸上神情一柔,露出个极浅的微笑。
“走吧。”他冲她伸出手。
小心翼翼将手搭在他手上,她四处张望着,尽情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
迟煜侧头看她,眸中混杂着温柔与阴暗,紧紧牵着她上了车。
一路上顾舒曼都在看着车窗出神,很少有说话的时候。
迟煜侧头看了看她,只瞧见她一半脸笼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楚。
无端地,他心里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你似乎有心事?”这么说着,他微微垂眸敛目。
她抿唇一笑,看他的眸子亮晶晶地,“你既都说了是心事,又何必再问我?”
音落,她心情极好地靠在副驾驶靠背上,侧头一眨不眨望向他,“我不过是在想,若是往后你我都能如此,那该多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这样一辆车,一双人,看尽世间美景。
这个问题不知是否触及了他的什么情绪,他久久没有回话。
见状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多纠结,浅笑着阖上眼。
路途平顺,她这一合眼就睡去了,纤长的睫毛搭在脸上,极为温婉安静。
“……我也觉得,若能如此,那该多好。”
悄悄注视她的青年沉吟半晌,低声说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苍凉。
一路慢速前行,到达牵心湖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偌大一片湖区寂寥无声,竟似秘境。
顾舒曼醒来时身上搭着迟煜的外套,他人却不在车内。
轻轻揉揉眼,她捏着那件外套下了车,甫一阵凉风吹来,她冷得哆嗦了一下。
“迟煜?”
左右张望着,她唤他的名字,一边抬步绕着车子四处看,可惜都没看见他的踪影。
来来回回绕了几个圈,她心里有些急了,连带着语气也变得焦躁,“迟煜,你在哪里??”
依旧无人应答。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皱着眉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树丛,头皮一阵发麻。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她惊得整个人一抖短促地尖叫了声,一抬头,发现心心念念寻找的人正坐在车顶玩味地看着她。
真是不知所谓!
顾舒曼有些气恼,蹙眉刚想责问他,就见迟煜对她伸出手。
“来,过来。”
此时的他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倒像放松了许多,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她愣了愣,伸手握住他的手。
迟煜一用力就把她拉得离地,另一手再一托,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方才找了你那么久你也不作声……”
待到坐定之后,她靠在他怀里,没好气地道。
接过她手中外套,他没有穿上,而是将之搭在她腿上,然后从背后把她揽住,“嘘!别说话,你看。”
顺着他的视线,她转头看去,就被入目美景惊艳得失神——
湖区上空清透,漫天繁星映着蓝紫色的星云,好似一条云带上镶嵌了颗颗钻石,耀眼得令人窒息。
星群中偶有几颗流星划过,拖了长长的尾巴,又是一种崭新的动态美。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星空,好似万千光华不敌其一分。
“好漂亮……”
少女仰着头不自觉地感叹,“世人只道牵心湖水色清美值得一看,却不知这湖畔星空才是真绝色……真是可惜了。”
闻言迟煜轻笑,调整下姿势为她遮住晚风,“现世之人多被表象迷了眼,又有多少人会去探究背后的东西。”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引得她都忍不住侧目。
侧头看着迟煜放空的眼神,她又忍不住地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这几日他不太对劲。
他是军人,自控力极强,两人同床共枕一个月都未曾逾越,如今却很喜欢和她有肢体上的接触。
再者他说的话也有些问题,从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说到现在这种抓紧时间就要感慨人生。
等等等等……一综合,她觉得他有些奇怪。
察觉到她的视线,迟煜缓缓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
冷不丁挨了他一吻,她早便习以为常,也就没什么大反应,“这话,或许该换我问你了。”
迟煜怔了怔,也皱起眉头,“有这般明显?”
看来是真的有事了。
她点点头,抚上他的脸,“你可愿和我说说?”
十分的语气里带着八分惴惴不安,余下两分是忧虑。
“没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他的表情很淡然,“你也知道……现下党国内部有些不稳定,革命军的行动处处受制,我也有些影响罢了。”
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曼曼,你可知道,为何这湖名为别木毕湖?”
原本还想接着问的顾舒曼被他一打岔,茫然地摇摇头。
见状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远目看着那黑黝黝涌动的湖水半晌,轻轻吐出串有些拗口的词汇。
“什么?”她没听清他的话,出声问道。
迟煜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速,“bi …simbe…buyembi……”
顾舒曼听得一头雾水,只隐隐听出个“别木毕”,于是好奇道:“这是这湖的名字吗?”
被问的人点点头,状似不在意地解释道:“这是满语,大清的母语。别木毕在满语里是“爱”的意思……这湖是我父皇年轻时发现的,便为它取了这个名字。”
音落,他罕见地出神了。
党国名扬天下的景点居然是前朝帝王所命名,这个消息着实讽刺。
她低声念叨了一遍体会,而后斟酌着问道,“你父皇……为何给这湖取这样的名?”
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他等了很久才回答,语气平静得十分刻意——
“因为这是我父皇,第一次遇见我母妃的地方。”
人们常说帝王无情,但放在他父皇身上却又是那般不贴切。
那年前朝君王初初及冠,私服出游时在这湖泊旁遇见了汉族官员家中的小姐,自此便书写了一段帝王情深的怪史。
“你父皇初见我时我才七岁,他便同我爹说要娶我,气得我爹回家大骂了他三天三夜……谁曾想他后来年年往我府中赠聘礼,至我入宫,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他至今都还记得母妃回忆起和父皇往事时的模样,那般深情又温柔,还带着些小女儿的娇态。
母妃曾说过,他是生得最像父皇的一个。无关相貌,而是心性。却没曾想,在这一事上,他竟也同他如出一辙。
从他初见顾舒曼至今,也是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想到这里,他声音一涩,紧了紧拥住她的手,“我如今一无所有,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早在知晓这湖泊名字来历时,顾舒曼心中便已感慨万千,如今又听他这样说,心酸得无以复加。
“……你还有我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道。
迟煜早猜到她会这么说,但真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
……为什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恨不能将她融进骨血的冲动不断发酵。
……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让她明白背负着这样的爱意,他到底有多难熬……
按耐不住地扳过她的肩膀,他扣着她的后脑吻上去,气势汹汹的样子,动作却十分轻柔。
唇齿间的触碰比起亲吻,更像是膜拜,他连吻她都那么小心翼翼,充满虔诚。
如果不是爱入了骨,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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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探湖泊的旅程早早结束,他们赶在十点城门戒严之前回到了别墅。
挽着迟煜的手走进大门,顾舒曼脸上从来时的浅笑换成了羞赧娇美的微笑,怎么也止不住。
而一旁的青年虽不像她表现得那般明显,但周身气场都改变了,从一派生人勿近的冷漠变成了不善言辞的沉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
别墅里的革命军大都是夜里讨论工作,这会儿都没睡,一个个表情正严肃地说话,看见他们回来了,脸上不约而同都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诸位,晚安。”
顾舒曼对他们点点头,笑容温婉大方,又比平日里多了甜蜜。
众人纷纷对她点头,而后看向迟煜。
后者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就要跟她一道上楼。
“那个……迟煜……”
有人见状犹豫着叫了一声,他还是脚步没停。
回头看了眼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舒曼主动停下了脚步。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她不赞同地摇摇头道:“工作重要,既然大家都在等你,你去吧。”
语毕,也不待他回话,脱下他披在自己肩上的外套递给他,“我洗洗便休息了,你不必担心。”
他最近一直都跟她跟得紧,现在除非她明说,他是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的。
迟煜回头看了看一屋的同仁,又转头向她,也不顾被围观了,抚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心,低声道:“你好好休息,乖乖地,嗯?”
见她点头,他这才满意地转身回了楼下。
一个人回了房间,顾舒曼先进了浴室沐浴,收拾得神清气爽地出来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拿睡衣,于是只好裹着浴巾拉开衣柜。
取睡衣的时候发现架子上多了身藏蓝色的加绒旗袍,样式简单大方,深得她心。
心念一转,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沈婉瑜送的。
当下她又重新换上了外出的衣裳,打算去找她道个谢。
因为不知道她休息没有,加之楼下的人在谈论正事,她穿了双拖鞋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结果还没到她门口,她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谈话声——
“婉瑜……”是个稚嫩的男声,“你要不要再考虑下?至少也要等到青海回来再说啊……”
另一个男声随之附和着,情绪激动道:“对啊!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不一定要这样!我们再想想……”
“不用再想了,只有今晚这一个机会,错过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沈婉瑜的声音,平静又坚决,隐隐透露着绝望。
顾舒曼一愣,原本打算敲门的动作一顿,改换屏住呼吸站在门口听着——
沈婉瑜似乎是在说什么任务,断断续续地让人听不太明白,
“……大家都已经同意了,那就这样做。这个计划很好,几乎万无一失,只要拿回人员图,我们就安全了;如果能再找到兵力分布图,计划就成功了……”
起初的男声哽咽了,说话间鼻音浓重,“哪里万无一失了?你明明……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青海回来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了你要他怎么办??”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之后,只听沈婉瑜开口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站在门边偷听的顾舒曼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她和走出来的沈婉瑜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惊。
“啊……抱歉……婉瑜,我、我刚刚看到你送我的裙子,特地来跟你道……谢……”
被发现在偷听,她不禁慌乱地解释道,然而说话声在看到对方模样之后越变越小,最终静默在唇齿间。
顾舒曼皱眉看着眼前的沈婉瑜,着装艳丽,红艳艳的高开叉旗袍露出大腿,脸上也化了很浓的妆,跟这个年龄完全不符的妖冶。
心头违和感更重,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婉瑜,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问去哪里,而是问做什么。
沈婉瑜闻言没有回答,只缓缓垂下头,再抬起时已是笑容满面,“没什么……那裙子……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看见那布料就在想,你穿上一定是极好看的!”
音落,她也不跟她再说,拎着手包就下了楼。
“等等……婉瑜……”
顾舒曼连忙跟上去,想要叫住她,没走几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回头一看,迟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此时的脸色阴郁,看起来很是不悦。
他冲她摇摇头,拉着她回房,“走吧。”
“可是她……”她又转头看向沈婉瑜的背影,犹豫着说道。
“曼曼,”迟煜这次直接看着她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她道,“走吧。”
她一愣,咬了咬唇,半晌才跟着他回去了。
迟煜什么都没跟她解释,也没有哄她,只看着她躺上床之后自己默默进了浴室。
而她则在不断猜测沈婉瑜的行为之中辗转难眠,一直到他回来把她抱进怀之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所有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她睡得很不安稳,早晨天蒙蒙亮就醒了。
见迟煜还在睡,她不忍心打扰他,自己默默洗漱完没事干,索性下到一楼想帮大家准备些早餐。
结果刚做了没多久,就听见客厅门开启了,随后传来的是一阵乒乒乓乓的跌撞声。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轻悄走出去,正好看见沈婉瑜扶着楼梯往起站的样子。
“婉瑜!”
惊呼一声,她赶紧上前扶起她。
沈婉瑜的头发散乱,旗袍扣子也被崩掉了几颗,出门前套得整齐的丝袜破得东一个洞西一个洞,整个人狼狈不堪。
顾舒曼不是不知事的小女孩,看见她这副模样心凉了半截。
“呵呵……呵呵呵……”沈婉瑜的身上酒气很重,还有些说不明的味道,她看着顾舒曼发出一阵尖锐的娇笑,听起来刺耳得紧。
顾舒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沉默地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几乎同时地,她一把伸手抱住她,整个人靠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又哭又笑地像个神经病。
“舒曼姐……好难过啊……”她没有再叫她顾小姐,而是换成这样亲昵的称呼,声音不断颤抖,“为什么啊……为什么……”
任由她发泄着,顾舒曼安抚地轻拍她的背,一言不发。
沈婉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几句酒话,折腾到最后只剩埋在她怀里哭的力气,花掉的妆糊了她一身。
顾舒曼的眼圈也红了,忍不住流下眼泪,“没事了……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了……”
闻言醉醺醺的少女吃吃笑开,突然伸手从旗袍内衬里掏出两张纸塞到她手里。
“舒曼姐……你帮我把这个给青海好不好?我好累……我想洗澡睡觉……”她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顾舒曼点点头,接过纸条把她扶起来往房间走。
整个人瘫在她身上,沈婉瑜安静得不可思议,抱着她的手抓得很紧,像拽着救命稻草。
到了房门口,她率先进门,一把拉过房门锁上,把顾舒曼隔离在外。
顾舒曼敲了敲门,见她不开,心想她要静静,等了又等,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去找林青海。
这边林青海屋里似乎也没人,她敲了很久都没人开,无奈又只能去找迟煜。
回房间的时候迟煜刚换好衣服,见她红着眼眶才哭过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怎么了?”
她摇摇头,把那两张纸递给他,“婉瑜让我交给青海,但是他不在。”
接过纸张,迟煜脸色很难看,打开简单地扫了两眼,他迅速出了房门,挨个叫醒了睡梦中的同仁。
一群人对着那两张纸比比划划,顾舒曼默默进厨房煮了碗醒酒汤,连晾好的粥一起端着上了楼。
来到沈婉瑜门口,她轻轻敲门,没得到任何回应,估摸着她或许睡着了,她犹豫了下自作主张地推开门。
噼里啪啦——
一连串物品落地摔碎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原本和众人一道商议任务的迟煜脸色一变,快步冲上楼去。
只见顾舒曼呆滞地站在沈婉瑜房门口,整个人软趴趴往下倒。
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她,迟煜转头往屋里看去,也同样瞳孔一缩怔在了原地。
紧随其后的众人见状赶紧上前察看,就见屋里房梁上垂下根绳子,末端挂着少女身穿白裙的身体,在空中轻轻摇晃。
“咦?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略带疲惫的好奇声响起,林青海手里拎了个小巧的纸袋子不明所以看着众人。
没有人敢说话,屋内静得出奇。
他心头一颤,莫名的恐惧袭来,当下拨开众人冲上前去。
有人想要阻止,但终究晚了一步,他还是看到了。
手中的纸袋落在地上,沾染了白色的粥水被浸湿,像染了血一样暗红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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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司令长,今天早晨日向大佐报告,革命军人员名单和我军兵力分布图失窃!”
黄色军装的士兵火急火燎冲进齐藤洛德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伏案工作了一夜的齐藤闻言脸色铁青,暴怒地操起手边烟灰缸砸在地上,“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昨晚大佐从歌舞厅带回一名舞女,今早就发现图纸失窃。”
“这个蠢货……”
齐藤低声咒骂,再抬头时眸中已尽是寒光,“立刻派人去把日向收押,就说他泄露军事机密。还有,马上搜捕那名舞女,全城戒严!”
“是!”士兵行了个军礼,快步跑出门去。
握着笔深呼吸,齐藤想再继续工作,但听了刚刚的消息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恼得厉害。
现在日本和中国几乎就要撕破脸,眼看着开战在即,他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之前因为和顾峥闹翻,现在他处处对付自己,由自己领导的关东军一支连连吃了三次败仗。日本国内对此严加指责,甚至还派遣了副手军官来。
名为辅佐,实为替补。
现在这个蠢货犯了事,他就算不用担责任,也要顶着国内那帮老头和革命军的双重压力,一想就觉得头疼。
重重把笔拍在桌上,他觉得需要放松一下,于是呼叫人备好了车,打算先回住所休息。
不一会儿车子就准备好了,载着他一路往住所行驶。
路过一间裁缝店的时候,他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拉力,低头一看,发现之前那名艺伎送的灵摆莫名其妙浮了起来,指向店门方向。
齐藤愕然地看着,不过只一瞬,他就冷静地命令停车,跟着灵摆进了店。
那家店专营布料裁衣,里面有不少成品衣摆放着。灵摆飘啊飘,最后引着他来到一条挂在衣架上的旧衣服前。
伸手摸了摸那旗袍,打量着其上素净的花纹,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到了顾舒曼。
……这有可能吗……
心头一阵说不明的狂喜,他不动声色拿起那件旗袍走到老板面前问道:“老板,这件旗袍的样式很好看啊。”
忙活着的店老板这才注意到他,见到他那明晃晃的军服当即变了脸色,唯唯诺诺道,“长、长官,您手里拿的这件是旧衣服……若是要替夫人选衣服,小店这边有新的款式……”
“不必了,我说想跟你打听下,这件旗袍的主人是谁?”齐藤打断他的话,简洁明了说出了目的。
店老板一愣,下意识回答:“前几日有个小姑娘,拿了这身衣服来说要做件新旗袍,让我比着大小裁剪。”
小姑娘?会是她吗……
齐藤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语气也十分急切,“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
“挺漂亮的,看起来十多岁,穿了身学生服,短头发,应该是女校的学生。”
……短头发吗……
回忆起印象里顾舒曼及腰的青丝,齐藤眼神黯了黯,但随即他又像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她是给自己做的?”
老板虽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也不敢撒谎,老老实实说了,“我瞧着不像,那姑娘骨架小,定做的这身旗袍体态纤长匀称,布料又挑人,应该是个极有风韵的人才穿得上去。”
这下齐藤心里大概有数了,“布料?”显而易见地想知晓。
“这……”老板有些犯难,不愿暴露客人的信息,但见他表情越来越冷,只好咬牙说了,“她选的布料这么些天我就只做了一件旗袍,没记错的话似乎是送去了城东!”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齐藤眸中划过一道暗光,心情极好地出了店门。
回到车上,他想了想,突然命令道,“从明天开始,派人去城东搜查个人,我会把照片交给你们。这次行动完全保密,只能跟我一人汇报。”
士兵洪亮地答应了。
靠坐在车座上,他的疲惫和烦躁一扫而空。
顾舒曼,这个曾经冒犯他触怒他,却又深深吸引他的女人;这个逃跑自杀,最终又能隐姓埋名生活着的女人……
她是个奇女子,只要得到她,拥有的将不只是顾峥和军部,更是他莫里斯家族的信仰得以发扬的机会。
他对她,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修图修道眼瞎,不过好在成品不错……被盆友说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靠帮别人拍照片修图过活【手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