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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汉克斯投来的目光,克利斯啼笑皆非,曾不只一次听说过汉克斯的耿直,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滑头的一面,至于眼前这件事嘛,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有过抓捕的念头,何况眼前的情势也没有把握将对方全都留下,就算能够做到,恐怕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他现在只有点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一个接近八级的战士,哪怕是在帝都里,也算少有了,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而且还不能确定除了那个神秘女人外的其余几个战士是否也是高级战士,如果相差不远的话,这么一股力量就绝不是一般的小贵族能够拥有的了。
当然,最重要的,不论是那个女人发出的冰锥还是那个护卫发出的剑气,都让自己对他们颇有好感。
克利斯挥挥手:“你们走吧!”他看看四面没有闲杂人在,加了一句,“快点!”
还是那个护卫仔细地看看克利斯的眼神,确定他不是假意,才将重剑横于胸前,略略弯腰低头,行了个标准的战士礼。抬起头来:“阁下,谢谢你的宽仁,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您做的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愿光明神与您同在。”
克利斯点头,却没说话,眼神已经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只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应该是害怕别人看出她的身份。
克利斯有点失望,只能对身边的泰米说道:“你给他们带路!”
那个护卫却回答道:“谢谢阁下的慷慨,我们认得路,这就离开。”说罢,也不等回答,一行人就向后退去。
克利斯站在原地没动,只隐隐看到对方在转弯时,那个女人还回头看了一眼。
他叹口气:“走吧!”
回到伯爵府,克利斯沐浴后简单休息一会,就开始来到书房里看书,在外人看来,贵族的生活是很舒适的,每天做些想做的事就行了,其实,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贵族并非如此,首先,要学习基本的礼仪,再就是一些特殊场合的礼节,比如觐见帝皇、以及高级贵族时要注意的枝枝节节,甚至仔细到端起酒杯时是用左手还是右手,站着说话时的手该放在何处,再具体一些的话,就是面对什么人时又有各自的细分。
然后,一个真正的贵族,要求的是风姿卓雅、见识广阔,那么知识面也不能窄了,所以还得不断学习,不断吸收最新的资讯。当然,保持着对帝都的消息不断,这也是一个贵族保持自己家族地位不落的必须要求。
只是,在这一点上,克利斯的父亲达内尔伯爵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克利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家族由于一些不明原因被帝皇远远地排斥在外。
但父亲对此的反应似乎却也太过淡薄了一些。
据了解,一个有封地的贵族,一年下来的领地所得,至少有三分之一要用于情报之上,比如帝都内的线人的报酬以及结交帝都内的权臣的花费,但达内尔伯爵的钱用在了什么地方则谁也不知道,也许因为克利斯年龄还小,反正在他眼里,父亲是个相当有主见、自控能力很强的一个人,若站在贵族的角度来看,父亲简直属于贵族中的一个异类。他不喜欢排场、生活节俭、不喜欢交际(也不善于交际),不爱美女,从没见他对家中的妻子和妾侍以外的女人多看一眼,至今也只有克利斯这一个儿子和一个只有五岁的女儿。但是,父亲对他手下三千个将士却是关爱有加。
父亲的属下无疑就是那些城卫队了,三千将士中,有接近半数以上是二级战士,在这半数成员中,又有一半是三级战士,当然,这些中级战士几乎都担任着高级职务,至于其中的正副统领,都是和纳德一样的七级战士,和他们不同的是,纳德并不具备统领的能力,所以,他成了克利斯的随身护卫。
熟悉这个陌生世界的所有事物和这个家的所有人,就足足花费了克利斯几个月的时间。
而如今,克利斯翻了翻《魔法的起源和变革》,拿起了另一本《魔法和炼金》,这两本书是克利斯这段时间以来的功课,和以往老师所教授的《贵族礼仪》不同,魔法和炼金一向是克利斯融入这个世界时最强烈的兴趣所在。
“咯咯”门响了,传来侍女的声音:“克利斯少爷,艾琳小姐想要见您!”
克利斯抬起头,微微地笑了,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今年据说帝都里最流行的贵族淑女装,一张古灵精怪的小脸被衬得异常娇俏,不过一开口就露了陷:“哥哥,听父亲大人说…”随后就被身后紧跟着的中年妇女打断了:“艾琳小姐,请注意您的举止!”
这位中年妇女眉目俨然,一派肃穆,一副标准的老修女形象,这是父亲请来的贵族礼仪教师蒂尔夫人,据说祖上曾经担任过先帝的宫廷礼仪教习,但其实就算是假的,在基布镇这么一个小地方,也根本没有多少的选择,帝都的人物恐怕也未必能看得上这里的这么一个过气贵族。这就是许多人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却绝对存在的地域性优越感。
这位家庭礼仪教师绝对是个严格而又古板的人,教导起人时更是决不允许一点的差错,至少克利斯的妹妹,眼前的艾琳小姐是被训得规规矩矩-------至少在她面前。
艾琳乖乖站在了原地,双手提起两边的裙摆,双膝稍稍下蹲,这套贵族少女的礼仪想来是标准得很,后边的蒂尔夫人那刻板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克利斯依样微微低头,幅度不超过十五度,脸上浮起矜持而恰到好处的微笑:“欢迎你,我的妹妹!”
然后,蒂尔夫人的笑容更加和蔼起来。
克利斯缓步上前,轻轻提起妹妹的手,微笑着对礼仪教师说:“蒂尔夫人,听说厨师那儿新到了一些帝都运来的勃兰特酒,应该正适合被您这样优雅的女士口味,您不去尝一尝吗?”
蒂尔夫人的脸上更显出了满意:“克利斯少爷,我得说,你是我这些年来所教的学生中最懂得尊师重道的真正绅士,真正的!”然后,她转向艾琳,“听我说,亲爱的艾琳小姐,要永远记住:学习!任何人身上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直到蒂尔夫人的脚步声远去,艾琳才一下子放松下来:“哥哥,我不想学礼仪了!”
克利斯坐回椅子上,微笑着问:“为什么啊?”
艾琳委屈地说:“蒂尔夫人老说我这样那样不好,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呀!”
克利斯叹了口气,招招手让艾琳走近,拉住了她的小手:“艾琳,你记住,人要长大就得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也许有很多规矩是我们不喜欢,甚至其实是没必要的,但是这些都是我们要成长的代价,就和你不喜欢胡杨花但它就是存在的一样。”
他知道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些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生于一个贵族之家,本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无奈,更别说一个贵族家庭中的唯一女孩,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艾琳这样一个贵族小姐长大之后绝大多数都是沦为某一个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不过,照自己对父亲的了解,也许以后的艾琳不会落到那样吧?他暗暗地想,而自己,来自21世纪的现代文明头脑,当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的。
艾琳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刚才的那些抱怨应该也仅仅能算是抱怨罢了,而且还只能对着哥哥说。
所以,艾琳也只能扁扁嘴,放弃,她又问:“哥哥,听母亲说,你要去兰蒂斯学院了?”在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哥哥离开的,但是,终究还是听到哥哥回答:“是的,艾琳!”
艾琳的小脸苦了下来:“哥哥,你要走了,可就没人陪我一起玩了。”
克利斯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艾琳的脑袋:“艾琳,哥哥也不想离开,但是哥哥也不会永远不回来,兰蒂斯学院虽然不近,可哥哥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看艾琳的,还可以给艾琳买回来很多帝都的好看衣服,你说好不好?”
艾琳笑了,漂亮衣服对于一个小女孩的诱惑是巨大的,所以她很快就忘记了不高兴的事。
兄妹俩一直说笑到侍女通知晚宴的开始才分开,克利斯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件衣服,来到了餐厅。
来到餐厅时,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在了桌上,还有一旁的艾琳,和父亲母亲行过礼,克利斯坐了下来。
吃饭时,大家都很安静,按照贵族的习惯,吃饭时是不能说话的,但父亲看了克利斯几眼,突然问道:“一会去我书房一趟。”
克利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父亲!”
达内尔淡淡地点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
吃完饭,来到达内尔的房里,这是一个纯粹武者的房间,不像文人那样有着成排的书橱书架,进入房内,最醒目的就是本该是书架的地方摆放着许多的武器,冰冷而锋寒的质感,使得每个走进的人都微微有种阴冷的感觉,而作为一个武者,达内尔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摆弄着这些或许代表着不同含义的武器,当然,如果作为一个贵族或是镇长,书房里还是得有个处理公务的书桌,于是,靠窗的那个位置,就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整齐地摆着纸和笔,但据克利斯所知,在书桌下摆放的,不过是一些高度的烈性酒。
现在,达内尔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注视了他很久,使得克利斯有点不自在地问:“父亲,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一个非常典型的男人与父亲的混合体,基本上都很不擅长于表达感情,尤其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达内尔显然就是这样,不过幸运的是,克利斯的原身不是个非常叛逆的孩子,他非常清楚这个便宜父亲对自己的感情,但父子两人这样面对面的时候真的很少,所以,这句话有点让作为父亲的达内尔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停了停,他从桌下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倒满,拿起其中一杯,然后看着克利斯,指了指另外一杯。
克利斯拿起酒杯,小心地喝了一口,酒很烈,像一道火线似的从口中向下蔓延,喉咙发烫,一股股热气往鼻腔里向外喷,克利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咳出来,于是,脸憋得通红。
达内尔微笑着说:“不是第一次喝酒吧?”
克利斯还是没能开口说话,只能点头。
达内尔说:“这是我这里最烈的酒……”他看着克利斯,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一定要去帝都吗?”
几天前,克利斯说服母亲时,父亲似乎并没有表示阻止的意思,所以只能再说一次要去的理由:“父亲,我想去兰蒂斯学习魔法。”
达内尔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克利斯回答得很坚决:“是的!”
达内尔在椅子上坐下,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柄长枪,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你一定很奇怪,我们这样一个贵族,为什么要一直窝在这么一个地方吧?”
克利斯的好奇心其实并不大,但自懂事以来就多多少少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因为年幼,他倒没觉得呆在这个极北之地有什么不好,不过既然父亲主动说起,他也不能不问上一句:“为什么,父亲?”
达内尔转过头:“其中的原因,我终究是会告诉你的,现在的你还太小…原本我不想你踏足帝都。但男人,总是要走出家门,现在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和帝都中的贵族走得太近…以后你会知道原因…你能做到吗?”
克利斯不假思索:“能!”
达内尔又是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你回答得实在太快…本来照你的性子,我是该相信你的,但是每个你这样年龄的孩子往往都是出门就把父母的嘱托丢在脑后…算了算了…我也不要求你发誓,只希望你在结交朋友时能想起我的这句话。”
克利斯也不禁莞尔:“好的,父亲!”
达内尔挥挥手:“你去吧,再想想还有些什么忘记准备的,赶紧去吧。”
克利斯走到门口时,达内尔又问:“今天,奴隶市场的那些人……”
克利斯回头:“父亲,你知道?”
达内尔却只是看着他:“你为什么想放走他们?”
克利斯有点紧张:“父亲”达内尔报以鼓励的眼神,克利斯才继续说,“他们并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我仅仅是投李报桃而已。”他看了看父亲,再说:“而且…他们的身份也许并不简单…当然,这可能是我单方面的猜测,不过,我觉得应该结果和我的猜测相差不大。”
达内尔沉吟着缓缓说道:“你的做法可能并没有错,但你要记住,很多人…甚至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能简单地判定为好人或坏人,也许他只做过一次好事却被人看到,而没被人看到的时候都做坏事,或者恰恰相反…最重要的是,你别因为对某个人有了好印象就以为他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或者,你是对的吧,毕竟不管前世的自己还是现在的克利斯,一直都只是个不到20岁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