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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和七子还有七嫂来到了牛栏,一进去,就看到一条牛趴在牛栏里。
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两只前腿不停地在地上磨蹭,因为疼痛四肢已经支撑不起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痉挛着。
那条平时赶蚊子和苍蝇的尾巴,此时无力地拖在地上,任凭蚊虫叮咬,没有还手的余地。
它的耳朵,肚子,屁股上到处都有蚊虫,还有一种很毒的黄苍蝇,趴在它身上不停地咬。而这只老牛,除了徒劳的抽搐外,什么都没得做。
忍受着疾病和蚊虫的双重折磨,巨大的牛眼似乎弥漫着忧伤和痛苦。
七子和七嫂见了,眼睛都红了。这条老牛陪着他们许多牛了,七子六岁那年,家里的老牛过了这只小牛。老牛死了,小牛就一直养到现在。
十多年的感情,哪是说能割舍就能割舍的?眼看着老牛病得就快要死了,就觉得是死了一个老朋友一般伤痛。
更何况这人家哪能没牛啊,往年再忙再累,好歹有这一只老牛。再重再累的活两人一牛也能做得下来,可要是老牛去了,这家里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去过——
李半夏也叹了口气,提步走了进去,用手扇了扇,赶走牛身上的蚊蝇。
在外面的时候,她已经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这个牛栏里虽然较为封闭,但仰赖七子和七嫂当持得不错,倒也是通风干燥。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气温也不是特别高,老牛的忍耐力是超强的,这点温度应该还不至于导致它中暑抑或是犯了其他的热病。
李半夏给老牛检查了一下身体,身体各处并无外伤,虽被蚊蝇叮了许多细碎的小伤口,但都没有感染。即使出现了破皮腐烂的地方,李半夏估量过了,并不会有大碍。
李半夏又注意到老牛嘴边的白沫,凑近一点看看,心里一时没底。单凭这些情况一时还不能作出诊断,也只有寄希望于从七子和七嫂那里了解到一点有用的情况了。
“七子兄弟,七嫂,你们家的牛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李半夏站起身来问。
“大概是昨天晚上,我放牛回来,就看到它在地上打颤。打颤完后,就跟疯了一样,满牛栏的跑。我问孩子他娘,他娘说这牛可能是没吃饱,就丢给它两把草。谁知草丢在地上半天,恁是没动,我捉着它的嘴让它蛮吃了一点,结果刚吃了两口就吐了。”
“孩子他娘又说,该不是天太热,把牛给热坏了。于是我就让她弄了盆水来,喂它喝下,这一下怎么把盆端着让它喝都没用,最后跟得急了,它用头把一盆水给弄撒了。我气不过,给了它两下,就回去睡觉了~~”
“可谁成想,今着一早起来,就看到咱家的牛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沫,不停地嘶叫着~~我这才想起村里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发生死牛的事情,我心想着不能再拖了,于是就让孩子他娘在家照看着牛,自己跑到药庐去找大夫来给我家牛看病……”
后面的事情李半夏都知道了,听七子的描述,他家的牛疑似中了毒。只是中的什么毒,还有如何解法,李半夏还是一头雾水。
医毒本是一家,李半夏也曾看过一些毒经,知道它们的解法。但在现实生活中得以实践的机会实在太少,一直没有什么涉猎。
若说毒蛇毒蜘蛛之流,她或许还知道一些。因为前世的时候曾看到过爷爷为中了这类毒的人解过毒。也曾听他说起过,这类毒并不是特别难解,最重要的是要把握救治的时间。
目前的问题是,根本无法确定这只牛是不是中毒。若它真的是中了毒,又是中了什么毒?
解决完这些问题,才能考虑解毒的事宜。
他们说的都很详细,但却不是李半夏想要知道的。或许,她自己都并未清楚自己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个谜题处在一团迷雾之中,只有一层层地拨开迷雾,她才有可能找出村中耕牛死亡之谜——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提示和灵感,又或者她该回去翻翻前人有没有相关方面的记载,从中得到一点启发。
看着地上倒着的牛,还有未吃完的草,李半夏又问:“七嫂,你平时都是拿什么喂牛的?”
七嫂走上前去,一边顺着自家老牛的牛毛,替它赶去身上的蚊蝇,一边答道:“牛好喂养,吃草就行,就是耽误工夫。夏天的时候天气热,不能将牛长期关在牛栏,再加上它活重,需要带它出去放放。有时候是我去,有时候是孩子他爹,早晚都会带牛到屋后的清潭岭去放上半个时辰。让它吃吃草,喝喝水。”
“冬天的时候天太冷,牛不用经常带出去放,就割草给牛吃。一日三餐,每次丢上几把草,也就能填饱它的肚子了。”
七嫂听小李大夫问起,事无巨细,都和李半夏说了。
七子在一旁听着,也补充道:“家里要是得了收成,也会给牛吃顿好的。我家牛就特别喜欢玉米糊,每次孩子他娘煮玉米糊的时候,家里条件要是许可,我就让她多煮一些,顺带着给牛吃吃。”
言谈间,看得出来,七嫂和七子对这头老牛果真非常有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将它当作谋生务农的工具,而是当作这家里的一份子。
否则像玉米糊,这种在现代没什么人吃,在古代却比较稀罕的玩意儿,哪舍得给牛吃?
“此外,家里栽了红玉,挖红玉之时,也会把红玉藤子合上一些玉米汤端给牛吃。还有玉米禾子,甘蔗叶子啥的,我家牛都爱吃。”
“七子兄弟,还有七嫂,你们平时割草的地方和放牛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吗?”李半夏想着所有的可能性,也是为了能多了解一点关于这头牛的情况。
“这个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小李大夫可能也知道,这草是到处都有,在田埂附近,道路旁边,小山包上面的空地上,都有草。庄稼人忙,割草是左抓一把,右抓一把,哪里快就在哪里割草。”
“而这放牛,却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放的。得要小心着牛莫要将人家的庄稼踩了,更要离人家的玉米地远远的,所以一般村里人放牛都在后面的老虎岭。前些日子下大雨,老虎岭被水洗了,山上的石头滚下来,人家不敢去了。”
“老虎岭是个放牛的好地方,那个地方没了,咱们家的牛就得赶到很远的地方去放。前些日子,南星兄弟在后山发现了一块空地,是清潭岭,说那个地方草茂盛,草质又好。于是大家就开始跟着他,到清潭岭去放牛了。”
李半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南星,这两天反复听到这个名字。她记得,南星是一个很有趣的小伙子,说话很风趣。最重要的是,她要是没有记错,南星家的牛前两天死掉了。
“七子兄弟,那个清潭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清潭岭啊,没什么特别的,跟其他放牛的地方一样。就是多了一个潭子,潭子里的水绿茵茵的,牛吃草吃饱了,正好可以弄那里的水喝。”
李半夏点点头,心里暗暗想着这牛的事莫非和那口潭子和那清潭岭有关?只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一切都在揣测的阶段。
单是听他们这么一说,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除非自己能亲自去看看,或许会多了解一点儿。
她没有把握,所以也不能轻易地给他们希望。
李半夏是一个诚实的大夫,会治就是会治,不会治就是不会治。
七子和七嫂看着李半夏神色凝重,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七嫂上前,抓住李半夏的手问:“小李大夫,我家牛……有得治吗?”
李半夏摇摇头,“七嫂,我暂时还没有找出你家牛的病因。不过据我目前的观察还有你们所述所得,我怀疑你们家的牛很有可能是中了毒~~”
“什么,中了……毒?”
“嗯。”
“可这牛在家好好的,除了放牛吃草,啥都没乱吃,咋会中毒呢?”七子也是百般难以理解。
“我目前了解的情况的确很有可能是中毒,至于中了什么毒,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中的毒,我现如今还不知道。”
“那……这……”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咱家的牛就只有等死不成?”
李半夏心里有点难受,医术不到家啊,要是爷爷在,他肯定会有法子的。不过这个时候,越是困难就越是不能放弃。她是大夫,如果她首先就放弃了,那病患就没有希望了。
这是作为一个大夫所要遵循的第一守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地放弃任何一个病患!
于是,李半夏想了想,对七子和七嫂道:“两位先别着急,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能就下这种定论。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回去之后会仔细想想,你们家的牛有可能中了什么毒。不管结果如何,明晚之前我一定给你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