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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凤来阁天字号雅间,见印墨寒推门进来,祁澈屏退了左右伺候的美艳歌姬,撩袍与他相对而坐,亲自给两人面前的杯盏填满。随着玉壶的动作,茶香四溢,见对方目中闪过讶异,祁澈道。
“知道你不好酒,那便用茶招待了。”
“让五公子费心。”
祁澈摊手,懒洋洋地靠坐在绣枕上,“费心什么,难得你有雅兴来陪我,做主人的若再得寸进尺,岂非太讨人嫌了?”
印墨寒微窘,只一瞬,又拂过淡淡笑意。他好茶不好酒,而平素也对风@月场所避而远之,就算躲人耳目与五皇子密谈,选的地方多半也是清幽的茶楼或是别处,今日突然破例,确实罕见。
“墨寒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莫非事情进展得颇为顺利?”
印墨寒放下茶盏,“阮风亭圈占田地的证据我已掌握了十之八@九,明日上朝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皇上,看他如何收场。”
对于他一反常态的处处与阮风亭作对,祁澈也是看不明白,不过阮风亭先前设计自己与阮絮,便已开罪了他,此后一忍再忍,为的还是那个阮酥,可惜既然阮家不识抬举,印墨寒有心对付,他当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如此这般,那墨寒便该再破例一回。”
他从身后提出一只镶金嵌玉的酒壶,和凤楼场景一般浮夸,只做主一人一杯给两人斟上,又亲手换下了先前倒下的寡淡茶水。
难得印墨寒竟一反常态主动先干为敬。两人也算关系匪浅,知道他并非滴酒不沾,然而这般爽性却也是难得一见,祁澈也仰脖喝下,带着熏然醉意轻@浮笑道。
“莫非墨寒真如传言所说,斗倒阮家让那可恶的阮酥成为禁@脔?”
听到这个名字,印墨寒神色一瞬冷然。
“五公子喝多了。”
这点到为止的拒绝之意,倒不招人反感,祁澈抚了抚额头,笑了笑。
“是有点上头了,这勾栏中的酒的确比外边的烈些……”
轻巧揭过这个话题,两人正随意聊着闲话,却听雅间的门轻轻叩了几下,未等主人发声,便从外推开。见进来的是个美艳女子,祁澈眉目间的怒气褪下不少,尚未开口那个女子已是娇媚展颜。
“打扰两位公子,楼下有客人让奴家转交两位一件东西。”
“哦?”祁澈不以为意,还只当风月姐儿招揽客人的拙劣套路,暧@昧道。
“莫非转交的便是姑娘你?”说罢,也不顾印墨寒在场,长臂一捞便环住了那女子的腰,把她抱坐在腿上打算一亲芳泽。
一根手指挡住了他欲往下俯低的脸庞。
“公子莫急,若要奴家侍候也等我先把前面那位客人的差事办好。俗话说拿人手短,奴家虽然流落风尘,不过信义二字断不能忘!”
“好一个断不能忘。”
祁念微微起身,可双手却还是没有离开女子的腰线,那女子也不介意,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封朱漆封印的信件,递给他。
祁澈一愣,也不接过,“你来打开。“
如此突兀的请求,却未引来女子的不快,她浑不在意地把信件翻转了一个圈,倏地一下撕开牛皮纸信封,只听哗啦一声,抱歉惊呼。
“都怪奴家,好像把信撕坏了……”
饶是道歉,声音中却无半分诚意。见祁澈不语,她自顾自抖开信纸,娇滴滴地把有字的那一面呈向身边人,一颦一笑都霎是好看。祁澈心中一动,正想占便宜地摸上一把,突然撇到信纸上的几个字,脸色一变,女子的笑还未绽开,已被他一把丢在地上,同时迅速抢过了她手中的信纸。
“这是谁给你的?”
这般翻脸无情,女子吓了一大跳,泪汪汪地抬起脸,低声抱怨,“公子好生粗暴……”
祁澈猛地地抓起她的衣襟,狠声逼问。
“到底是谁?!”
或许是被他毫无怜惜的眼神吓到,女子有些语无伦次。
“不,不就是地字雅间的那位客人……”
印墨寒皱眉,对方虽是青@楼女子,然而祁澈身为皇子对一个妇孺这般无礼,他不是很赞同。听到女子的话,条件反射往对面遥遥一望,窗扉大开,有什么人正倚靠栏边,似感受到远处的视线,微微抬眼。印墨寒呼吸一窒,不想对上的竟是一双分外熟悉的含笑眼眸……而祁澈也气呼呼地上前,往那一看,也认出了那女扮男装的娇容,目中杀意渐起。
“果然是阮酥!!!”
女子趁着他的动作慌忙逃离,祁澈也不阻止,只微微挥手,不知从什么地方竟跳出几名暗卫。他正欲吩咐,却听印墨寒一声“且慢——”,循声一看便见雅间中横过一双手缠住阮酥的脖子,却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见到此,印墨寒紧抿双唇死死盯着那个窗户,唯恐错过什么,下一秒,另一张美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脸便也一齐出现在窗口,看向天字雅间的眼神尽是嘲弄。
“可恶!”
祁澈遣走暗卫,印墨寒强压下内心的翻涌,艰难地移开视线。虽然对阮酥早晚回击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却也搞不明白她究竟写了什么,竟引得祁澈如此大怒?
“墨寒,你自己看吧。”
祁澈也倒是大方,他把信纸丢过来,素白宣纸,虽然笔锋依旧凌厉,字体却与自己的差距甚远。印墨寒有些失神,等压住情绪速速一扫,也是脸色大变!
“这……”
“墨寒,阮酥是在威胁我呢,若你坚持要揭阮风亭的老底,便会与我斗个鱼死网破,你喜欢的这个女人真是出乎意料的不简单啊。”
印墨寒眸光一瞬幽沉,无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地字号雅间,不知怎的,却见轩窗猛地关闭!说不上什么滋味,他皱了皱眉,逼自己回到正事上。此次狠查阮风亭的底,不想竟无意发现了五皇子暗中经营了一处盐矿。盐、茶、铁矿历朝历代皆属官办,由朝廷特定部门专管。祁澈此举如同怀揣了一枚定时炸弹,印墨寒十分不赞成,本来打算找个恰当的机会向他进言,现在看只能提前了。
“盐矿虽能快速筹钱,然则这个方式太过铤而走险,下官认为……”
他话未说完,就被祁澈粗暴打断。
“墨寒,本殿下不是三岁稚童,这等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地字号雅间,一个曼妙的身影闪身入内,朝窗边的玄洛与阮酥施了一礼。
“大人、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正是方才如天字号雅间送信的女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
玄洛淡淡吩咐,那女子却还不走,转了转曼妙的双眼,然而比起方才的娇媚,现在却是古灵精怪。
“大人是让奴婢回玄府还是阮府?”
“哪那么多废话!”
玄洛笑了一笑,“宝弦,我竟第一次发现你话这样多。”
“总要问清楚啊!”
女子,不,宝弦嘻嘻一笑,“那奴婢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绕到帘后,阮酥只见她踱入前厅,混入人流,很快便消失不见。
“师兄是打算让宝弦来接替宝笙?”
宝弦一走,屋子中孤男寡女瞬时有些尴尬,玄洛又靠得这般近……阮酥随意找个个话题,试图缓解不断升腾的粉红气氛。
玄洛捞起她的一缕头发,“你送回了宝笙,又不让那玲珑阁中的冷面丫头回来,身边连个靠谱的人都没有,单打独斗总不是办法。况且,宝弦是我一早便为你物色的人选,知秋懂的她都懂,甚至还比她略胜一筹。”
强将底下无弱兵,这点阮酥从不怀疑,只是同样出自皇城司,她有点担心宝弦万一也如宝笙一般对玄洛有了心思……
阮酥叹了一口气,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过杯弓蛇影,简直近乎疑神疑鬼。前世白目如她,今生也为了所爱患得患失,实在不像她。
“怎么又是叹气又是蹙眉的?”玄洛观察着她的表情,瞟了一眼对面的天字号雅间,身体挨得越发近。
“难道和对面的人有关?”
听他毫不掩饰的醋意,阮酥愣了一秒哑然失笑,心内一暖,原来患得患失的不止是自己一个……
“有什么这么好笑?”
玄洛被她的笑撩得心头一痒,抬手把轩窗一关,慢慢俯身放倒身子,伸出另一只手扣住阮酥的肩膀,配合一直停留在她腰间的手,直把她困在自己的方寸空间,这才心满意足地与她一起躺倒在长榻上。
屋外歌舞曼妙,丝竹乱耳。而这个空间中却只有自己与他二人,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师兄可知我为何把宝笙送回来?”
不喜欢便送回来了吧,玄洛还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虽不在意,但还是顺着阮酥的话头继续。
“为何?”
阮酥张了张口,向来清冷的眸光中似有一簇火焰熊熊燃烧,坚定道。
“师兄,你这么好,现在便有这么多人青睐于你,将来或许会更多……然而阮酥很自私,只希望至始至终与你并肩,共同进退,生死相依的唯有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