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的身世

却笑少年多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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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几年那会,河南这边出现了一大波买媳妇的浪潮。一两千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个小姑娘,漂亮的甚至更高。现在看来,会被大多人唾弃,而在那个年代,却成了理所应当。

    这些小姑娘最后嫁给了疯子、傻瓜、瘸子、哑巴,运气好的嫁给一个说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子。

    苦难和荒唐,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村上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其中包括我的妈妈。以前,我总是刻意去躲避这件事情,现在我选择坦然接受。

    过去的我们无法改变,我们必须坚信明天会比昨天美好,我们才可以坚强的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而这只古怪的鞋子,成了我心中的一块病,它把我心中苦难的岁月全部掀了起来。

    我更大的疑惑是,情侣之间为什么要送一只这么古怪的鞋子。

    我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把郭宊霖拉到了一边,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关于鞋子的事情。郭宊霖告诉我,这只鞋子是孙静在一座山洞里面捡到的。不知为什么,这只鞋子就像有魔力一样,深深的吸引着郭宊霖。

    至于,孙静为什么给他这双鞋子,郭宊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依稀记得,当时的孙静很奇怪,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她当时告诉我,千万不能把鞋子丢了,要不然她会死的。”郭宊霖忽然对我说道。

    果然,这双鞋子才是孙静死亡的真正原因!

    “你为什么会选择喝敌敌畏?”这也是我的不解之一,尽管这是农村常见的自杀方式,但是,对于孩子而言还是有些太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那是敌敌畏,那是孙静给我的一瓶饮料。那天我们是逃课去的老树林,回来的路上,孙静说自己口渴,就在路边摊上买了一瓶饮料。当时她没有喝完,还剩了一小口,就给我喝了。当时没有什么问题,回宿舍以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是,第二天早上,我就起不来了。我有知觉,能听见人说话,就是动不了。只有到了晚上,我偶尔可以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那个时间太短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敌敌畏,只是一种很像敌敌畏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余悸,郭宊霖的思绪显得混乱。他一直竭力要告诉我,那不是敌敌畏!我更加感兴趣的是那家路边摊!

    “你还记不记得,那家路边摊?”

    郭宊霖的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记得,就在流花路尽头和百尺路的交叉口。”

    流花路百尺路交叉口?我对市区虽然很熟悉,但是也不可能清楚所有的路。

    千尺幢的声音忽然传来:“那里现在正在扩建,以前是一处乱葬岗。”

    我抬头一看,千尺幢依在我房间的门框上。

    “你怎么来了?不去下面招待客人?”

    “无邪在陪他们呢,潮儿,有些事情不要再翻了,越翻越大。对了,我去超市买东西,你要吃什么零食?”

    “随便吧,对了,你给晶晶和大妮姐带点,最近麻烦她们两个了。”

    送走千尺幢,我又把目光投向了郭宊霖。他正四下打量着我的房间,千尺幢比较爱干净,总是把这里收拾的整整齐齐。

    我心里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房间?许久,他收回目光,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他问我们需不需要保洁员。

    我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我的房间真的脏到,要用保洁员的地步吗?我看着挺干净的吗?

    郭宊霖解释道,他只是想帮帮苏子卿。这次出了事情,他有那么多朋友,却只有苏子卿愿意帮他。苏子卿是这些朋友中,家庭最不好的一个。

    苏子卿的妈妈是买来的,他的爸爸是个瘸子,比他妈妈大着十五岁。他们原本在老家种地,和他的大伯一家生活在一个院子里。

    后来,大伯的儿子要结婚,就要把老房子扒了盖新房子。为了这事,苏子卿的妈妈没少和大伯家吵架。可是,苏子卿的妈妈是外地人,没有娘家人。吵也吵不过,还被人家打。

    苏子卿一家三口,就被大伯扫地出门了。老实巴交的妈妈,只好带着儿子和丈夫来到了市里。孙子卿的爸妈没有上过一天学,加在一起来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连苏子卿的名字,都是看村子里放电影起的。

    当时,苏子卿叫作苏爱卿,这是他爸爸看电视皇上这么喊的。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就给他爸爸提了个意见,改成了苏子卿。

    三个人,一个学生,两个文盲。他们没有找到工作,靠拾荒为生。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他们住在最阴暗的角落。

    郭宊霖接触苏子卿的初衷,是可怜他。接触久了才发现,苏子卿有别人没有的善良,有别人没有的宽容。

    这也是为什么,郭宊霖那么放心把那张日记纸交给苏子卿,而不是交给自己的父母。从莫种意义来说,郭宊霖对于苏子卿的信任,是超过他的父母的。

    听到这里,我隐隐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苏子卿的妈妈,来我们店里上班。

    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我们店能挣多少钱,反正千尺幢和无邪从来不告诉我。但是,这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我几乎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郭宊霖带着他们离开了,但我的心情却一直闷闷不乐。事情太多了,江鱼儿下落不明,那就像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更可怕的是,她的孩子,那简直就是一个原子弹!

    除了江鱼儿,还有寄生,那个出现在生子身上的寄生,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又多了一双古怪的鞋子!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立起来了,马上要爆炸了!

    无邪个没心没肺的,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数码宝贝》,乐得屁颠屁颠的。那是他从影像店里面租来的碟片,好像是多少钱一张来的,我也不知道。

    无邪爱看动画片,一看还会上瘾,还会肆无忌惮的笑。这个时候的他,就像十年前的无邪一样,干净的让人觉得美好。

    我被他的笑声实在是吵得不行了,你那么大一个人,看动画片也就是了,你干嘛笑得那么大声!

    真的有这么好看吗?结果,半个小时后,我们两个坐在沙发笑疯了!

    “大妮姐,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怎么了晶晶?”

    “你看那俩货,笑疯了吧,我还以为我们是进了精神病院了!我们两个累死累活的在外边跑,你们两个在店里看动画片?”晶晶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一把抢过无邪手中的薯片,吃的咬牙切齿。

    第二天,苏子卿带着他的妈妈来了,他妈妈今年不过四十岁,但是一双手粗糙的就像老树皮,厚厚的老茧,蜡黄。

    她叫张玉兰,名字和我妈的名字好像,我妈也姓张,叫张玉凤!难不成,我妈和苏子卿的妈妈还有关系?

    我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张玉兰告诉我,我妈和她是一起被拐来的。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她们一起被拐来的一共有四个人,都是一个村的。而她和我妈是堂姐妹,也就是说她是我姨,苏子卿是我姨兄弟!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戏剧化,既然是我姨,我自然不能让她在这扫地啊。我又打电话给我妈,让我妈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我妈说她暂时忙不过来,让我先把她安排下,工资我妈出,一个月两千块钱。2009年,两千块钱的工资,确实是高工资了。

    苏子卿扭扭捏捏,半天才喊我一声哥。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弟弟。日子不紧不慢,生活开始趋于平静。但是,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往往是暗潮汹涌。

    孙洼村又有人死了!孙静的母亲上吊自杀了!我们去的时候,屋门一打开,成群结队的绿豆蝇像乌云一样的冲了出来!

    七月的天气,异常的炎热。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臭气冲天!说到这里,我要提一下,孙静因为是真正死亡,她并没有活过来。只不过是被借寿婆拖关系送进地府投胎了。

    各位觉得不解,其实,我听刘飞天说过,阳寿未尽的人死了以后,地府是不收的。必须要等到阳寿尽的时候,地府才会派人来勾魂。也正因为如此,游荡在外的魂魄才会变成孤魂野鬼,或者是厉鬼罗刹。

    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1963年在一篇论文中提及了蝴蝶效应。

    他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其原因就是蝴蝶扇动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的气流,而微弱的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一个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

    而现在,孙静母亲的死,就好像是那只南美洲的蝴蝶,尘封的东西正在不动声色的破土而出,长成人们不愿面对的恐惧。

    请我们来的是孙静的父亲,一个五十来岁,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因为家里一连串的事故,让他神情憔悴,眼窝深陷。

    他站在一旁抽烟,一支接着一支,这些烟雾就像绝望,笼罩着头顶的空间。村长站在门口,外面是永远不知疲惫的看热闹的村民。他们似乎永远都在闲着,从这一家跑到那一家,把别人家的不幸变成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

    孙静的母亲李英,确实是自杀。她的双脚挂着一个秤砣,蓝布褂子上沾着零零散散,被蛆虫翻滚坠落的碎肉。

    无邪要去福利院看孩子,千尺幢在店里算命,只有苏子卿陪我来了。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点接受不了,喉尖一直滚动,直到最后他夺门而出。

    我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死亡,我已经司空见惯。

    “先生,恁看,这法事怎么做?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俺觉得老坟可能有问题,不中类话,恁给俺重新选个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