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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教和夜叉教经常相互攻杀,杀戮之惨骇人听闻。两教分歧颇多,本教也有许多流派。罗刹海市教派众多,三教弟子相对温和一些,这才能结成盟友,同仇敌忾。
明钦对修罗教、夜叉教俱无好感,对于蜃楼城和他们结盟自也不以为然。诚如洛玄音所说,蜃龙会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三教也不见得干净许多。
“你……”
杏仙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她对观澄本有情意,奈何观澄是出家人,不能有妻室之想。今见明钦道法高强,恐观澄不能取胜,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观澄回头看了杏仙一眼,点头微笑,拎起戒刀,如飞而去。
明钦眼见观澄直扑城头,也是暗暗皱眉。他来罗刹海市,一是寻找蜃龙血,二来是搭救周家父女。原本和观澄是友非敌,无意插手三教联盟和蜃龙会的争斗。
但蜃龙会也不尽是恶贯满盈之人,一旦城破玉石俱焚,这是明钦不愿看到的。
观澄的修为还在锁心、葬爱之上,他僧袖飘飘,捷如飞鸟,城上护卫连忙端起枪铳瞄准。
“把枪放下。”
明钦摆了摆手,他倒不担心枪铳伤到观澄,观澄是金光丈人四大弟子之一,若无十分本领,也不敢单枪匹马登城挑战。众武士一旦开枪,观澄必会奋力反击,介时死伤必重。
观澄手握刀柄,本来做好了厮杀准备,见明钦喝令众人枪口朝下,不由微感意外,喧了一声佛号道:“久闻施主乃是蜃龙会魔将,贫僧斗胆想讨教一二。”
明钦笑道:“两军阵前没有避战的道理。却不知胜了如何,败了如何?”
观澄怔了一怔,他虽蜃楼城的统帅,却无法代表修罗教和夜叉教。
“如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敢请大师率僧兵退到海边,择日再战如何?”
明钦也知两人一战决定蜃龙会和三教联盟的成败不太可能。若能让三教联盟暂且后撤,得一个喘息之机已经十分难得。
“如果你输了呢?”
观澄是金光丈人四大弟子之一,不但佛法精深,修为也可圈可点,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明钦。
“若我输了,便听凭处置。”
明钦虽奉命留守七星礁,他若战败投降武秀珠、银蛟之流肯定不答应。洛咏言、龙婆也不会听他约束,童万春是蜃龙会左执事,蜃龙王以下数他地位最高,也非明钦能够指挥。
“请——”
观澄神态从容,衣袍胜雪。
明钦嘿然一笑,掌心明光闪动,变幻出诛仙剑。诛仙剑是诛仙四剑之首,含有草木之生力,可戮仙、陷仙、绝仙一味惨戮不同。
诛带有诛锄草茆之意,诛锄草茆乃是兴利除害,所以诛仙剑得一个利字。
诛仙四剑是通天教主一手炼制,耗数十年之功,也代表着他的心性变化。起初通天教主也想兴利除弊,澄清天下。他眼见世风日下,人心浇漓,罪恶层出不穷,杀不胜杀,自身戾气也越来越重,所谓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红光既是陷仙剑本身的烈火之质,也是血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金仙血染裳。绝仙剑得水之质性,太上老君也说上善若水,推崇柔道。但两者貌同实异,通天教主的水道乃是汪洋四恣,人为鱼鳖,实已含有一切毁灭的意向。
通天教主创立截教,元始天尊创立阐教。阐是生生不息之义,截即是劫,是隔绝静止之义。一为生,一为死。
人有命,世有劫,命有运数变化,然而一遇到劫,便尽归乌有。
通天教主以劫证道,封神大战,截教也归于劫灭。截教之劫,也是截教之生,姜太公分封八部正神三百六十五人,大半是截教中人。
生而有死,死而复生。封神战后,阐教同样烟销云散,十二金仙和三代弟子有的遁入佛门,有的隐匿不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是自然之理,无可如何之事。
这也可见通天教主的道术确有独到之处。
当然截教门下功利之心太强,妄造杀业,必然会走向一切毁灭。
明钦手持诛仙剑,脚踩云梭玉步,掠上城垛。他和观澄虽有一些接触,却没有交过手。也不知他修为如何。
观澄不慌不忙,手中刀啷呛出鞘,这把刀叫作‘大悲’,西方教以慈悲为怀,但还不像后世佛徒‘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既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手段。不过佛家的慈悲心和儒家的恻隐心总是向善的根源,老子也说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徒以杀戮为能事,人类便和鸟兽无异,所以总以和睦相处为上。
明钦心存试探,观澄的刀法也是守多攻少,两人刀光剑影,劈面交还,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诛仙四剑皆含有强大灵能,诛仙剑闪动着熠熠青光,不同于金铁之质。
观澄的大悲刀也有佛法伽持,刀剑交击,清光流溢,两人都是浑身一震,知道遇上了对手。
杏仙和萧菖兰目视城墙上交手的两人,各有各的担心。
虽然明钦使用了镜相之术,完全变了一个人,萧菖兰对他颇为了解,凤凰金翅、云梭玉步、诛仙剑这些东西绝不可能同时出现一个人身上,除非明钦已然遇害。
观澄不愧是金光丈人的弟子,功力还在明钦之上。他也通晓法相之力,刀法精湛,几乎无懈可击。
明钦心知久战不利,他的剑术谈不上如何精妙,仗着诛仙剑的精利和本身修为还有出奇制胜。
观澄的大悲刀也含有强大灵能,不比诛仙剑逊色多少,刀法却比明钦精熟得多。这样下去,莫说取胜,想全身而退都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明钦脚踩云梭玉步,身法变得飘忽变幻。云梭玉步是天门女独门绝学,从天孙织法中脱化而出,天下无双。观澄的打法四平八稳,遇到这般诡秘的步法也不由神情凝重,微微皱眉。
云梭玉步虽然变化无方,观澄气度沉稳,毫无破绽可寻,明钦只好硬着头皮抢攻。诛仙剑配合云梭玉步,更是虚虚实实,剑光纷错,让人眼花瞭乱。
观澄干脆闭上双眼,西方教有天眼通之类的法门,能看破诸般幻象。
明钦惊疑不定,长剑递出,观澄果然横刀斩落,不过他终究慢了一拍,被明钦削下一角袖袂,连忙闪身退开,收剑笑道:“承让了。”
观澄睁开眼睛,看了着飘落的袖袂,还刀入鞘,“愿赌服输,我退兵便是。三日之后,如若蜃龙会不开城投降,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明钦也知胜得侥幸,观澄完全有实力接着打下去,不过他是正人君子,不会出尔反尔。
观澄跃回本阵,招呼两教头领道:“天首使,神音使者,贫僧斗胆作主,三日后再战,不知两位可肯听从?”
夜叉兵新败,蜃楼城又要撤兵,修罗教独木难支,冯阔海便做个顺水人情,“今日天色已晚,让他们多活几日也无妨。”
神音使者两大弟子皆受了伤,需要休养,自然也无力再战。
三教一起撤军,回到海边驻扎,头领都返回船上歇息。
明钦得胜而回,童姣如看他的眼神更加怪异,明钦使出的功法和海暴完全不同,模样可以伪装,功法却无法速成,童姣如对明钦的身份早有怀疑,而今不过越发笃定而已。
“岳父,观澄答应停战三日,是战是降咱们也得想个办法。三日后再战,便没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
蜃龙会的残兵败将根本无法抵挡三教大军,这是明摆的事。
明钦让童万春想办法,实际也没指望他能拿出什么高明主意。
“回去再说。”
童万春父女和明钦一起回了龙宫,又叫来洛咏言和武秀珠商议。
童万春得知洛咏言是金乌教的金箭令使,自也颇为客气。
众人在殿中坐定,童万春开言道:“洛令使,既然贵我双方已经结为盟友,如今蜃龙会受三教联盟压迫,危在旦夕,贵教可否调兵遣将赶来解围?”
“这是自然。我已经传出消息,但我教力量分散,三日之内能集结多少人马,我也说不准。”
其实洛咏言劝说蜃龙王倾巢出动,增援结海楼,便是给金乌教鸠占鹊巢创造机会。
七星礁易守难攻,又经过蜃龙王多年经营,修建坞堡,铜墙铁壁,固若金汤。金乌教要在罗刹海市,自然需要一个据点,如其不胜,也能暂时退守,保存实力,七星礁无疑最为合适,但七星礁在蜃龙会手里,若无特别机缘,打下来可不容易。
三教联盟翦除蜃龙会,这是天赐良机,高山鹰、洛咏言先后赶来,骗取蜃龙王信任,便是想将蜃龙会的兵马调动出去,和三教联盟斗个两败俱伤,再由金乌教入主七星礁。
高山鹰离开之后,已经在调兵遣将,星夜赶来。
童万春听说金乌教派兵相助,眼下生死攸关,他倒没有多想。附掌道:“贵教肯出兵相助,这是再好不过。老夫有把握守住七星礁十日。希望贵教兵马能尽快赶至,为我解围。另外,龙王率众增援结海楼,不知事态如何?武总管,你尽快和龙王联络,就说七星礁告急,让他率众回援。”
童万春权衡轻重,七星礁要比结海楼关键的多,况且三教联盟打破结海楼救走人质,夺回来意义不大。守住七星礁才是正理。
“是。我马上给龙王传信。”
武秀珠得知三教联盟打了过来,也是惶惑难安。除了蜃龙王,她谁也信不过。
“海暴、姣如,布防之事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要挑选精兵,在龙王回师之前一定要守住七星礁。”
事到临头,童万春最信任的自然还是女儿、女婿。明钦刚刚击败观澄,稳定了军心,无疑是整顿兵马最合适的人选。
“爹爹放心。有我和海暴在,必定保得七星礁磐石之安。你说是吧?”
童姣如说着曲肘撞了明钦一记,明钦苦笑点头,真不知如何伪装下去。
童万春分派已定,众人分头行事。明钦想回止水宫探视洛玄音,童姣如跟在身边,寸步不离,她知道明钦和洛玄音的亲密关系,心头颇不舒服。
“喂,大战迫不眉睫,你不去选兵固守,净往内宫钻什么?”
童姣如上回被明钦整治的有些凄惨,态度强硬不起来,悻悻地道。
“选兵的事有你就可以了。我刚恶战了一场,你就不能让我歇一歇。”
明钦和童姣如一起进了止水宫,洛玄音和武司晨、顾盼都在,三人听到一些风声,正在忧心忡忡的当儿,看到两人联袂而来,洛玄音忙上前追问:“小海,听说三教联盟已经上岛了,这是真的吗?”
明钦微一点头,安慰她道:“洛令使已经在向金乌教请求援军,龙王的人马也在回援,应该问题不大。你们不必担心。”
洛玄音本想返回洛园,如今战事紧急,恐怕是回不去了,难免有些愁眉不展。
明钦轻咳一声道:“司晨,你也把宫中的宫女组织起来,现在三教联盟大军压境,岛上正缺少人手,宫中女眷即便不能登城助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海少下令,司晨自当尽心竭力。顾夫人,你跟我一起去吧。”
武司晨不敢让洛玄音自作表率,却不肯放过顾盼。她是的宠姬,有她配合事情便好办许多。那些姬妾也不敢恃宠而骄,不服管束。
武司晨引着顾盼离开,屋里剩下明钦和洛、童两女,气氛顿有些尴尬。
“三教来了许多兵马,现在离岛不太容易。万一七星礁守不住,我再带你们离开。”
明钦有凤凰金翅脱身不难,但是带上洛玄音仍难保万全一失。尤其岛上有金翅鸟在,如若碰上金羽兄弟,可不好脱身。
洛玄音叹口气道:“龙王虽然有错,岛上之人却并非人人该死。我听说修罗教、夜叉教的僧兵十分狠辣,如若打破坞堡,恐怕岛上会众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