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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按照部署,郑飞去了小北街李家。简单的一间厅堂,两旁各有一个暗间。郑飞坐在堂屋里,望着正中一张饭桌上的鲜花、素果,以及牌位上写着“先夫李彬府君灵位”,心里百感交集,如味杂陈,百无聊赖的想着心事。
未亡人荣氏,身穿一件白衣,头上插朵白绒花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办案的人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郑飞亦不例外,他已发现到荣氏双眼略红,发梢微乱,想是思念死去的夫君,感到塌了自己的天,身边缺少了同床共枕鸳鸯好合的亲人,才以引起垂泪与悲伤。
大少李彬夫人荣氏,二十三、四年纪,长得美如书中之女,美如花,娇艳欲滴,双眉微皱,潜藏着柔情蜜意,双眼低下,蕴含着哀愁与无奈。但她在郑飞的眼里,却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至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一时说不清楚,总觉得这女人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有点虚伪和做作。
“未知先生与先夫是什么关系?劳您驾临与破费,未亡人替夫表示感谢。”荣氏说罢,微微施礼祝福,予以答谢。
“嫂夫人勿必过谦,是我莽撞。多年前我与李大少曾为一笔生意而认识,也就时相往来,最近两三年因大家都忙且又不在一处,也就像是疏远了许多,今闻讯大少遭遇到不测,心里万分悲痛,特来吊唁,带此些许花果不值几何,难表对大少的敬意,嫂夫人你客气了。”郑飞彬彬有礼予以回答。
“敢问先生台甫?”
“不敢,郑飞。”
“郑先生又怎知未亡人蜗居于此?”
“这……听一友人提及。”
“贵友何人?”
“这……嫂夫人未必认得,他只是一江湖人。”
荣氏嘴角一撇,露出一抹不信任的姿态,她的一双眼睛似欲看透了郑飞一般,弄得他窘迫不安,心里犹如吊了十五付吊桶——七上八下的。说谎的人,心里往往都是虚的。郑飞明知道这一道理,却不敢面对这词锋犀利的大少夫人,佩服她是个非比寻常女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有着擅长于辩解的能力。
“为你不白来一趟,我想你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要我能答的,我一定告诉你,‘鬼见愁’郑先生。”荣氏不屑一顾道。
郑飞耍时面上一阵青红,想不到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意,犹如把二百钱掉在水盆里,把他摸清底了,对他的谎言并没放在心上,可他郑飞却感到十分的尴尬与无奈,没想到在这里会遭人这般言词相对,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受到她如此的奚落,羞愧得脸上实在挂不住。
男人的谎言一旦被拆穿,那种感觉好像没穿裤子站在人面前一样,羞愧的无地自容,如果对方又是个女人的话,这世上好像再没有比这更“糗”的事了。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人有点暴露的习惯,那又另当别论了。
郑飞乃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见多识广,缓和稳定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请嫂夫人见谅,莫要责怪,公事上我是来査证一下事情的始末,私事上,我与李二少为旧相识,想为他尽些微薄心力。”
“罪证确实,铁案如山。郑先生你若有疑问,可去调衙门里的案卷,再不然也可去问那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虽是一柔弱女子,你‘鬼见愁’吓不倒我,你请自便吧!”
“嫂夫人,事情的真相你最清楚,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你会武,尚且不弱,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我不会武功,李家的仆人以及认识我的人全都知道,你以为你看出了什么?”
“这不过是我的听觉上的感觉,当然我现在就能试得出来,诚如你说的,如今铁案如山,就算证明了你会武,也阻止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李二少的伏法就作罢,我仍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吗?我希望你这‘鬼见愁’的招牌可莫砸在了这阳平县。”
“请问,你一个寻常妇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我是‘鬼见愁’呢?”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我不想说,你总不能向我嘴里掏吧?为找到你心中的疑问,你也可以去查啊!”
“那是,嫂夫人,莫忘了还有四条人命,恕不奉陪。”
“好了,我逐客令已下了许久,恕也不能再陪你。”
“很抱歉,打扰了你许久,我还会再来的,而且很快,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能换一双鞋子,这双鹿皮小靴,好像不太配你这一身的装扮。”郑飞说罢走出了李家大门。
郑飞现在坐在茶楼里,他在等着王憨和弥勒吴。他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李大少的夫人。一个女人真会为了家产而陷害自己的小叔子吗?李二少明知是自己受到污陷,既然不会做那种为人所不齿的事,又怎会那么忍辱负重,不为自己加以辩白呢?难道一个女人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大少李彬的死充满着玄疑,他又是怎么死的呢?这个女人并非如外传那样不会武,这点二少李侠他知道吗?他方才去李家的时候,她哭过不错,可她又为了谁而哭?这些事情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鱼线,要是想解开,恐非是一时之间所能办得了的。他只希望王憨和弥勒吴早些来聚会,共同研究这些伤脑筋的问题。
一代武林名人,最年轻的江湖少侠在阳平县犯了命案,还剩三天就要开刀问斩。好事难闻名,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了出去,是怎么传了出去的?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去査证,反正消息传开了就是。
于是乎江湖沸腾了,武林喧嚷了,小小的阳平县也热闹了起来,街上每一家客栈全住满了从各地来的武林人、江湖客。得到消息晩的,仍然是大批大批的朝着阳平县里赶路,就像去赶着投胎般,是那等的惶不可终日的急窜而去。这些人里,大多数是赶来看热闹的,当然也不乏有其他有心计的人,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人有一种共同的通病,就是本能的好奇之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那就是喜欢看热闹,或随大溜去干什么。如你去赶集或是去赶会,若是看见那里围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喧嚣之声不绝于耳,便不由自主的走向前去看看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引起那么多人的围观,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人在大街人行道上走,看到前面亮出红指示灯,便自然而然停滞不前,若是看到有一人闯红灯走过无事,便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随大溜而闯红灯而过。
他们都抱着一个法不压众的心理,彼能事而我乃不能是?他既然那样做,我也能会那样做。故此在阳平县里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在人多的地方,卖东西的小贩一定最多,当然绝大多数的小贩是卖吃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摆个摊位到死人堆里去卖吃的?若是有,这个人肯定是神经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事,其行径常人当然猜不透。在死人家门前摆个吃摊不算不正常的人吧?在李家门口的斜对面,一排矮屋前的滴水檐下,有一个胖子摆了个吃摊,有三张长桌面,放了五、六张坐凳,卖的是豆腐脑。卖豆腐脑者不是别人,正是弥勒吴装扮的。
弥勒吴的生意也还真不错,只因为风声早已传出,李家大少奶奶已离开李家堡搬到这阳平县的家院里来了。整天络绎不绝的人到此来吊祭大少李彬的人就不知有多少,虽然大少死了将近一年,早已入了土,消息却是最近传出,来人灵前悼唁一番却是一种心意,聊表朋友之情。
李大少生前虽没有二少李侠那般名气大,但是他的慷慨解囊的豪爽,以及助人为乐,也为自己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及时雨”的雅号。
弥勒吴摆摊卖豆腐脑,这是郑飞、王憨与他三人商议的結果,其目的是要监视李大少夫人的行踪,因为郑飞自从发现了她会武功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在他的记忆里,以及他去回李家堡打听的结果,大家都没听说过大少夫人会武,为此更引起了他对她的怀疑。她犹抱琵琶半遮面,使他很难看清她的真面目,为此也更引起他对她的困惑与不解。
从早上到黄昏,李家大少夫人都没出过家门一步。弥勒吴的豆腐脑却已卖了多少钱了。这一天没有人认出弥勒吴来,本来嘛,在此人群热闹不堪的场面中,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卖小吃的商贩呢?如果有人知道了弥勒吴在此卖豆腐脑,恐怕他这摊子早已给挤烂了,只因为他也是武林中少有的著名人士,都爱看闻名遐迩的弥勒吴的笑脸,尤其是女人,他那迷死人的弥勒佛笑脸,曾吸引多少女人的青睐。
监视人也是门学问,不仅要对被监视的人所有行踪掌握清楚,而且要对他所接触的人和事了然于心才行。弥勒吴在江湖上已是混了不少日子,举凡有头有脸稍具一点名气的江湖人物可以说大都认识,这也是让他担当这一任务的原因。
他在李家斜对门以卖豆腐脑为名,从早上到黄昏,没见李大少夫人出过家门,也没见外面有陌生人走进李家。入夜了,来李家吊祭的人也少了,就在此时,弥勒吴竟有了发现,看见一个戴着宽边马连坡帽的神秘的男人匆匆进了李家。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着打扮似一江湖中人,中等身材,行动如此诡异。
弥勒吴从外面可清楚看见那人在厅堂前上香祭拜,大少夫人一旁陪礼,奇怪的却是本来该很快就完成的仪式,却足足耽搁了有盏茶的时间,还不见那人离去,为什么?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少夫人和那人正悄声谈着话。
弥勒吴等了一天,有了这个发现,可就留了意,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但依那人神秘的装束,其中应该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处。顿饭光景,那人行了出来,大少夫人在那人走后也就随手关上了大门。
“豆——腐——脑。”弥勒吴大声吆喝起来,朝着正从前面过来的那人说:“这位爷,来碗豆腐脑吧!好喝得狠。”
“弥勒吴,你真好兴致,在此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头,边走边道。
弥勒吴惊得张大了嘴,那一抹平日看来甚为可爱的笑容,现在倒给人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团狗屎上一样。卖了一天的豆腐脑,没有一个发现自己是弥勒吴,如今竟被这个不敢露面的神秘人却一语道破,岂能不使他弥勒吴感到惊讶呢?
他眼见那人已快走到街的尽头,就要混入前面大街上的人流里,便又大声吆喝:“豆腐脑,豆腐脑哟——”这可是两短声,唯有后面那个“哟——”字拖长了尾音,这是在告诉王憨去追踪那个人。
王憨的任务是追踪发现了的可疑的人,他已坐在这间小吃店里等了一天,从弥勒吴挑着摊子卖豆腐脑开始。这个临街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弥勒吴的摊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当店老板收到他那么多的钱后,就把好的房间及好的位置任他挑选,别说三天,既是十天半个月的,他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
王憨桌上的酒壶已不下十只,说明他已喝了好些酒,花生壳也遍地皆是,就在他醉眼惺忪时,他听到了弥勒吴给他送来了暗号的吆喝声。他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见到那戴着马连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里,刹那之间酒醒了大半,振作精神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却已被掩没于人流中。
弥勒吴为之心想,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那人夜里来此李家到底有什么诡秘之事吗?他和大少夫人有什么瓜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