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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井的底部,像是存在着一个真空泵一般,让积攒在这里的水中心,产生了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而我刚刚探出头,还未抓牢钢筋,便被漩涡卷了进去,直扑竖井的底下突然崩塌出的一个黑洞。头顶上的手电光线闪动,朦胧当中,我似乎听到了杜伦宇想要救我的急切喊声,却被声音更大的杨廷刚遏制住了。
可在这时,有一个人毫无征兆的落进了水里,接着便看到两只小手从天而降,伸到了我的面前。为了活下去,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它,而眼睛,则正好落在了那个面朝我,冲进水中的杨颖身上。她的头发在水中飘散着,无数的光束透过发丝间的缝隙,漏在了我的脸上,就像是一位天界下凡的仙女一般,异常的美丽,异常的动人。而那坚定,并且带着温柔的黑色双眸,更好像是在向我诉说着:“叶廷,我来救你了,千万不要松手!”
这一瞬间,我被她迷住了,我希望这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画面,能够永远停留在脑海中。但是,身边的水却没有给我这个时间,被底下的黑洞迅速的抽离下去,略过了她的脸,略过她的头发,最终也略过了我的身躯。没有了浮力,我和她因为重力的关系,被拍在了竖井的墙壁上,但更加瘆人的,则是她一头湿润的秀发,全部倒挂着,铺在了我的脸上。感受到头发中的冰凉,和那湿滑的触感,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这时立了起来,而仙女也在一瞬间,变成了“贞子”。
“你快找个地方抓稳啊!”杨颖看我半天没有反应,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的喊着,“太重了,我的胳膊要断了!”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的尴尬,赶紧松开一只手,抓住了墙壁上的钢筋,让自己有了着落。而杨颖,则长出一口气,被他父亲抱着脚腕,缓缓地拉了上去。为什么要救我?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是我误会杨颖了?
我抱着有些混乱的心情,抬起头,听到了杨廷刚,怒斥着女儿的声音:“你疯了,被卷走了怎么办!”
“救人要紧啊……”杨颖为自己辩解着。
“嘁。”杨颖的话还没说完,杨廷刚就咂咂嘴打断了她,扭头抓着墙壁上的钢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杜伦宇,强行抚平自己那激动地情绪,继续说道,“这条梯厢竖井,应该能带我们回到地面。整个地下设施,被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淹没了,我建议现在最好先撤退。那个冯建国,到现在连尸体都看不到,很可能还活着,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要是再碰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理解这一番发言,他并不是危言耸听。杜伦宇和邱冀先,是两个身受重伤的人,而我和杨廷刚,又是相互猜疑的心理。这个临时组织起来的小团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为了保命,杨廷刚深知联合的重要性,所以他并没在众人面前大肆发表自己的观点,以保证一个微妙的平衡,这是为了让我们都能安全的回到地面的保障。
“我们两个可能不行了。”杜伦宇紧接着说道,“你们先上去吧,尽量多找一些人,下来救我们。”
“说什么呢!”杨廷刚将杜伦宇的一只手臂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尤其是你们两个,一刻耽误不了,必须马上送到医院。你要是爬不动,我就背你,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放弃!”
“嘿……”杜伦宇感受着这个友情,轻笑一声,也不再拒绝,将一张异常苍白的面孔转向了我,“叶廷,邱冀先就先拜托你了。”
“啊,好的……”我有些诧异的点点头,不知道杨廷刚是真的表达了自己对朋友的关心,还是想要建立威信。但是,我也不想在此时此刻,给他们树立一个敌人的形象,听从了杜伦宇的要求,爬到了同样摇摇欲坠的邱冀先身边,将他的手臂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嘶……”刚一动他的胳膊,我就听到了一声疼痛的呻吟。
“哦,不好意思……”我目光直接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心中感到奇怪,开口说道,“没注意,碰到你的伤口?”
“啊,没事。”他摇着头,尴尬的说道,“刚才发大水的时候,撞到了手臂,有些瘀伤。”
“哦?”听到了他的解释,我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疑虑声,目光又落在了他胸前那一道已经翻开的恐怖伤口上。看着上面泛红的血肉,我不禁咋舌,一个当初被我否决的猜测又回到了我的心中。
“那个,谢谢你……”他转过头,勉强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我脖子上的刀口上,开口问道,“你的伤口,在流血。”
“没事,是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和你的比起来,差远了。”我说了一个慌,轻轻的将他的手臂架在我的肩膀上,“准备好了?抓稳。”
“嗯,走吧。”听到了他的回答,我用另一只手抓着头顶上有些湿滑的钢筋,跟随着上面已经动身的两组人,抬腿慢慢的朝上爬去。
垂直的竖井,必须要克服重力,而且还要带着一个看似已经废了一半的人,这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劳动。而根据最前面杨颖手电光所反馈回来的情况,这个竖井似乎很深,少说也有个一百多米的样子。但好在几十米的半空中,正好悬挂着那个梯厢,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们临时的休息所。
一行五个人,全部落到了摇晃的梯厢顶上,围着中间的牵引钢丝绳席地而坐,默默地补充着体力,喝着水,谁都没有说话。一双双眼睛不是你看看我,就是我看看你,让我的心情,也在这时,能稍微感到放松一些。因为我发现,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各不相同,就像是在演绎一个无声的话剧一般,充满了乐趣。
比如杨颖看到邱冀先时,那种担心并且带着爱慕的眼光,竟然让我感到一丝羡慕。而杨廷刚看我时,则充满了憎恶和杀意,又让我尴尬。再说杜伦宇,看每一个人的目光,尽是好奇和纠结,然后又如同明白了什么一般,暗自叹着气。唯独邱冀先,干脆将自己沉浸在了思想的殿堂中,手指有节奏的活动着,像是在吹奏一首优美的萨克斯蓝调。
而我呢?在脑中一一恻隐完他们的想法,随着一阵疲惫感的袭来,直接闭上了眼睛,渐渐的陷入了半睡的状态。忽然耳中听到了“哒,哒,哒……”这样有节奏的,如同是一位女性,穿着高跟鞋在漫步时,所发出的那种让人怀念的声响。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人类的文明社会好多天了,心中竟有些想念地面上的生活。
可是紧接着,我就被自己内心的警告给惊醒了。因为这个声响,并不是我脑中所想象的声音,它没有跟随着我的思维,或近或远,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的增强着。在这个地下深处,怎么可能会有高跟鞋的声音呢?身边是三个大老爷们,唯独的一位女性杨颖,也不可能在这时,突然换上一双高跟鞋,在我们面前走猫步啊!
猛然睁开双眼,我注意到面前的几个人,已经全部都趴到了梯厢的一边,紧张的望着下面。而那个声音,也是从竖井的下方,传了上来。我心中一紧,也动身慢慢的靠过去,从他们刻意给我留出的一个空挡中,竟然看到了冯建国,扒着竖井的墙壁,正一步一步的爬上来。它尖锐的指甲,随着每一次抬手,划过墙壁,都如同是故意的行为一般,碰到每一根钢筋,敲打出了一声又一声“催命符”。
“怎……”我刚想开口问他们,旁边的杨颖便马上捂住了我的嘴,一根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前,用口型对我说着,“别出声,让它上去。”我心中暗骂,睁大了双眼,看着冯建国慢慢的靠近了梯厢,最后停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