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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谁造就了神灵
赵有恭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如果四姐儿那事是一次小小的挫折,那这次是诺大的失败,四姐儿的事情再怎样也只是一个人,可这次影响是深远的。柴氏,不能用就必须除去,本来杀柴可言是最有效的办法,可供奉司和禁军反应迅速,之前没能杀,以后也更不可能有机会了,柴可言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自保的。不知为何,有点庆幸黄裳和曹炳出现了,也许内心里,也不想亲手杀柴可言吧。
独孤求败默不作声,一双眸子锁着漆黑的夜空,久久之后,几个字如同幽冥地狱里蹦出,“听...雨....阁....”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眼前的,而是你看不见的,听雨阁,纠缠这么多年,又能说了解多少?
十一月,对汴梁城来说是特殊的,当恒王柴瑟的死讯流传到市井之间,整个汴梁城满是叹息声。这位老恒王可是温尔文雅,与世无争,平时爱到蔡河边钓钓鱼,对待那些普通百姓也从来不端架子,对老百姓来说,老恒王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可这样的老好人居然死了。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柴郡主刚刚嫁到太子宫,恒王府就出了这种事情,对她是何等样的打击?恒王府里挂满白幡,哭声塞满了诺大的北街。柴可言跪在软垫上,白色孝服下的身子显得越来越瘦弱,两天时间,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柴可言一直都不是软弱之人,更何况如今恒王府可还要靠她撑着呢。
柴瑟出殡那天,赵有恭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并没有露面,这一天阴沉沉的,就像此时的心,这天有不测,不知下来的是雨还是雪。赵有恭抱着膀子,脸上满是沉思,他昨天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下月初就离开汴梁,返回关中。这段时间一直被别人吊着鼻子走,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也许真该听东方瑾的话,既然在局中看不明白,就先跳出去。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吧。离开汴梁,不仅仅是自己离开,秦王府一应势力也慢慢向外转移,自从发生柴瑟的事情后,赵有恭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汴梁的实力太弱,靠现在手中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布控汴梁城,与其如此,就先离开。赵有恭这么做,有着自己的判断,只要离开,隐藏在汴梁城下的暗流会一点点冒出来的。
最近赵佶过得非常高兴,先是柴瑟死了,紧接着就是柴可言将一批粮食捐给国库,赵佶不是傻子,他知道以后柴氏一脉会站在自己一边的。呵呵,那个侄儿聪明了十几年,最近也是一心要霸占柴可言,握紧柴氏,结果却是这样。那听雨阁,无形中帮了个大忙啊。当然,赵佶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而改变对听雨阁的态度,听雨阁能不声不响的布下如此大阴谋,其能力恐怖到何种程度?吩咐杨莲一声,杨莲答应下匆匆离开,不久之后,供奉司两大高手黄裳和曹炳就来到了房中。
赵佶手持毛笔,写着一张字帖,见二人前来,不咸不淡的说道,“加派人手,查探听雨阁,朕不想当聋子瞎子了,你们要是做不到,朕不介意换个人主事!”
赵佶显然有点急眼了,发生柴瑟的事情,他不急都不行,那侄儿一身武艺出神入化,自然不怕听雨阁偷袭的,可他赵佶手无缚鸡之力,可要担着心呢。曹炳和黄裳诚惶诚恐,赶紧拱手道,“陛下息怒,我等必将竭尽全力,护佑陛下安危。”
话是这么说,可曹炳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暗中打探听雨阁不是一年两年了,却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可全无用处。对听雨阁有所突破的,也只有唐淼了,可惜,唐淼现在已经依附秦王府,万不可能帮供奉司的忙了。
十一月二十七,一行车队离开了楚王府,朱娘子领人先行,赵有恭负责殿后,本来是想试试和孟娘子跟着一起同行的,但汴梁事情还多,河北山东的事情也没拾掇利索,所以还得留人才行。握着师师的手,轻声嘱咐道,“师师,事情处理差不多,就去关中,怕以后这大宋朝不会安宁了。”
赵有恭一句话,可是一语双关,如今汴梁城里有听雨阁的势力,柴可言迅速崛起,四姐儿那也让人琢磨不透,再加上赵佶和那些朝廷勋贵,可以说暗流涌动,要出事还不是眨眼的功夫?更何况,耶律淳占据南京,袭扰河北,完颜老二一旦安抚好后方,多半要打耶律淳的,那时,大宋估计就要经受一场磨难了。
寒风席卷南国,汴梁城外一片枯黄,赵有恭打马而走,悄悄的离开了古老的开封。赵福金倾着身子,胳膊撑在城垛上,清秀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夜里,天空繁星点点,在这冰冷的夜空下,柴可言坐在亭子里饮着酒。赵桓也是闲来无事,不知怎地,就逛到了这里,看到独自饮酒的柴可言,他眉头一皱,随后露出了点笑容,“怎么,天色这般晚了,还不休息?”
“太子殿下不也是没有休息么?若是无事,可愿陪奴家喝几杯?”柴可言面色清冷,说是邀请,却也不算热情。赵桓也正好有些话要问问柴可言呢,最近两天一些郎中不是出入东宫,说是给柴可言瞧病的,可赵桓观察过柴可言,这女人可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虽说脸色憔悴,可那也是伤心造成的。
坐在对面,满上一杯酒,抿一口,果然是好酒。犹豫了一下,赵桓笑眯眯的问道,“郡主,一直有些话想问问你,你可是身体有恙?瞧羊郎中出入频繁,像是有急事的呢。”
让赵桓倍感意外的是,柴可言好像也没打算隐瞒的意思,她微微点头,双眸望向天空星辰,过了一小会儿,才淡淡的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要羊郎中帮忙出些安胎药而已。”
安胎药?赵桓微微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谁怀孕了,可接下来,脸色就有点难看了,本来微笑的脸,僵硬起来,爬上了黑青色。这东宫后院里,能够怀孕的,除了柴可言还能有谁?可是,他赵桓从未找过柴可言,哪里来的身孕,也就是说,柴可言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而他赵桓以后还得忍着屈辱给别人养孩子。一直以来,赵桓已经忍得够痛苦了,可现在还要看着柴可言生孩子?憋了好久,等心底的火气熄灭一点,赵桓才瞪着眼冷声道,“孩子是赵凌的?柴可言,你不要太过分了。”
知道赵桓会生气,如果赵桓连这种事都能若无其事的忍下去,那这个男人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生气好,只要生气,就证明还有追求,柴可言轻轻抿了抿酒杯,却是滴酒未沾,“正是赵凌的,不过太子殿下何必生气?有这个孩子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嘛?”
“郡主,你在说什么?”赵桓心中一跳,眼神有些躲避,有点装傻的应付着。
“难道本郡主说错了?太子殿下,你这般忍耐,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报复官家么?有了这个孩子,会让你的地位变得更稳固,这不是好事么?怎么样,殿下好好想想吧,只要殿下愿意给这个孩子一个身份,本郡主就能保殿下成为一国之君,当然,太子殿下可以选择别的,例如说破这孩子的身世,可这样做对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好处?”
柴可言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刺中了赵桓的软处,大宋是个传统的国家,储君废立自然也有着一套规矩的。一般长幼有序,除了贤能方面,谁要是能先有个骨肉,那也是一份得天独厚的优势,也许那官家赵佶对此不在乎,可朝臣们还是在乎的,如果太子殿下有了后人,这位子不就更稳当了么?
赵桓生性懦弱,可头脑却非常清晰,他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低着头,一句话却如同牙缝里挤出来的,“赵某凭什么要信你,这般做对你又有何好处?”
“咯咯,这一切当然是有条件的,本郡主帮了太子殿下,殿下也该帮帮本郡主的忙才行,等着太子荣登大宝,还请太子殿下帮本郡主对付下赵凌,本郡主要赵凌....痛...不...欲...生...”
柔声细语,却冰冷刺骨,赵桓觉得周围阴森森的,抬头看了柴可言一眼,这女人一脸笑容,和善的很。呼,果真是蛇蝎蜂儿针,最毒妇人心啊,赵凌啊赵凌,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女人呢?都说赵凌心狠手辣,可比起柴可言来,赵凌算个屁,这女人竟然拿自己的骨肉当筹码,毫无顾忌的扔进这场仇恨斗争中。
“好,赵某答应你,等孩子出生后,会给他一个合理身份,不过你也得让赵某有个理由才成!”赵桓面无表情的看着柴可言,而柴可言呢,她举起杯,笑眯眯的翘嘴道,“今夜太子殿下可以在此留宿,就先委屈太子殿下在榻旁睡两晚吧!”
“那羊郎中呢?他可是知道实情的,将来要是羊郎中说破了,我们这场戏就是演的再完美也是无用的!”
“这点太子殿下尽可放心,羊郎中身染重疾,怕是活不过年关的”柴可言冷艳绝伦,当她绽放笑容时,醉人心扉。可赵桓一点都不觉得美,他觉得眼前的柴可言就是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女鬼,好狠心的女人,而这一切,都是赵有恭亲手造就的。
这一夜,赵桓果然歇在了柴可言房中,在外人看来夫妻同屋很正常,可里边就不一样了,柴可言睡在榻上,而赵桓靠在塌下裹着被子。赵桓有些小聪明,可他没有真正的大智慧,更没有成熟的帝王思想,他觉得自己是在利用柴可言,因为倚重柴氏,就可以得到一支强大的力量,可他哪里想得到当一脚踏进来,再想抽身便已是千难万难。当然赵桓不是先知,无法得知今后的事情。而柴可言呢,她对赵桓的反应非常满意,都说这位太子殿下懦弱无能,可实际上这位太子殿下可不像传说中那样废物呢,有野心的人,会是废物么?
柴可言从来没想过当有一日赵桓成为一国之君,会反手除去柴氏,既然要扶赵桓上位,那就有办法控制这位太子殿下。
汴梁城暗流涌动,而在辽东一带,也不太安宁,冬天到了,白山黑水的子民又开始缺粮了,尤其是半岛上的高丽人,因为缺粮已经开始闹民乱了。完颜宗望很头疼,本来他想着休养生息下,找机会先把慕容复灭掉的,可那慕容复识趣的很,缩回镇海府之后,就不向北进攻辽阳府了。与此同时,定****还兵出奉圣州,大有威逼上京临潢府的架势。完颜宗望觉得定****此时动兵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他又不得不防,加上粮草短缺,这剿灭慕容复的事情就只能先拖上一拖了。
躲在南京城里的耶律淳也不甘寂寞,城中粮草不继,那就出城打草谷,反正大辽兵马对打草谷一点都不陌生。耶律淳耍无赖,抢完这里抢那里,这下可把靠近析津府附近的大宋百姓搞惨了。童贯调集兵马想要围困那些出城的辽兵,可每次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跑。
宣和六年,就这样存在着,显得这么不安宁,就在这暗潮汹涌的迷局下,宣和七年快要来了。
宣和六年年末,对于大宋朝来说是不安宁的,因为就在年关将至时,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汴梁城。腊月十一,一场大雪席卷北国,而躲在南京城的耶律淳却突然杀出,一战破涿州城,腊月十二,涿州防御使和诜城破身亡,随后,一万飞云骑过涿州,劫掠南部十几个县城。当消息传到大宋各地,百姓心情可想而知,尤其是赵有恭,他可深知和诜的能耐,此人英勇善战,不乏良谋,怎么会被耶律淳包了饺子呢?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调查的,暗堂和情报处一起出手,不到三天时间就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来和诜根本不是死于耶律淳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耶律淳能悄无声息的冒着大雪来到涿州,也完全是因为北边良乡守将郑凯歌贪图钱财,暗中放飞云骑通过。得知事情真相后,赵有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想和诜历经大战十几次,仅白沟河就与辽人血战四次,这么多大战没有丢命,却在占据优势的时候窝窝囊囊的死在了涿州城。如果当初将和诜、杨惟忠调到关中,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想到此,赵有恭果断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河北,至于杨惟忠愿不愿意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关中的天气要比汴梁干冷了许多,寒风肆虐,俯瞰苍茫的黄土大地,赵有恭骑着赤龙马,慢慢穿行在榆林边缘,阿九骑着小白马紧随其后,背上还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弓。闲来无事,阿九闹着来打猎,赵殿下可不知道大冬天打什么猎,不过当散散心也好。正午时分,一骑西来,杨再兴停住马,随后来到近前,脸上带着点焦急之色,“殿下,有人要见你?”
“谁?”赵有恭甚是纳闷,什么人能让杨再兴这般着急?杨再兴向前两步,帖耳小声道,“是燕青!”
嗯?燕青?赵有恭心中一惊,自南京出事后,燕青可是杳无音讯,唐淼还专门派人去找,却没找到,没想到燕青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朝着远处的阿九招招手,大声喊道,“小九,时间不早了,回去了!”
阿九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出来两个时辰,连只野鸡都没逮住,回去了还不让木姐姐笑话死。更何况,打猎是次要的,跟公子多呆一会儿才是真的呢。阿九不想走,可赵殿下却不会由着她,错马而过时,顺手牵住马缰,随后就看到小阿九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要伸手去揪赵殿下的袍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当真是看着就伤心。赵有恭可不会上阿九的恶当,俩眼一瞪,哼哼道,“小九,笑一个,就不走了!”
话音未落,就见阿九小嘴一抿,凤眼微开,那笑容文静又甜美,赵有恭心里那叫一个晕,阿九不去当演员简直是可惜了,要是放在后世,最佳女演员非她莫属啊。阿九歪着小脑袋,满是盼望,赵有恭强自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再哭一个,绝对留下!”
说话间,赤龙马已经奔出一段距离,阿九气的****起伏,可恶的殿下,又在打趣人。杨再兴在一旁看得甚是可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阿九找不到发泄处,将精致的小弓朝杨再兴一丢,打马去追赵有恭了,杨再兴郁闷得很,这死丫头,殿下惹的事,朝他发什么火。
秦王府前厅,坐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只是脸颊上两道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那双眼睛里也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此人便是卢俊义的贴身仆人燕小乙,赵有恭久寻不到,他却自己找来了。
当赵有恭来到厅中,燕青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人燕青,参见秦王殿下。”
赵有恭打量着燕青,他发现燕青左臂不敢挥动,很可能是受了重伤,还没好利索,脸上疤痕很深,乌黑的头发也多了许多白发,哎,看来这燕小乙着实吃了一番苦头啊。
“起来吧,自打南京出事,卢将军殒命,本王也曾派人打探过,但一直没找到你的踪迹。今日来了,就跟本王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听到南京二字,燕青眼中多了几分湿润,因为他又想起了惨死的东翁,坐在厅中,燕青收拢心情,慢慢讲起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那时完颜宗望要发兵会宁府,虽然朝廷没有公文行来,但卢俊义也并非庸人,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小心应对才行,于是吩咐诸将谨守各城,尤其是房山一线,务必加强防备,以防止耶律淳趁机偷袭房山,威逼南京。卢俊义的安排也没有错,可变故就发生在那日晚上,徐青送来了一份鸭子肉,卢俊义平生就喜欢吃鸭子肉喝点小酒,肉又是徐青送的,所以根本没多想。那徐青可是梁山上的老兄弟了,本来是跟着花荣当一弓手的,是卢俊义提拔他当了个小头领,可卢俊义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自提拔的徐青,会下毒要了他的性命。
那也吃完酒肉,也就两个时辰,卢俊义就开始七窍流血,没等到郎中来,就死在了床榻之上。燕青打小就聪明,徐青杀东翁,不可能没有后续的,所以燕青没敢叫喊,匆匆逃出了将军府,可还是遭到了十几个黑衣人的袭杀,到了燕山悬崖,他力战不敌,掉落山崖。也许是命大吧,没有摔死,后来被采药的李老先生救走,之后留在李家药铺养伤,一呆就是几个月。
身子好利索后,燕青一心要替卢俊义报仇,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徐青,通过徐青之口,燕青知道了很多事情,原来徐青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吴用吩咐的。吴用好好地会害卢俊义么?恐怕是那宋哥哥的意思吧。
燕青讲完了,赵有恭的心却沉了下去,燕青没必要撒谎的,如果卢俊义是死于宋江之手,那岂不是说宋江也与听雨阁有着某种合作?这听雨阁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有如此大能量?
赵有恭还在沉思时,燕青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头磕地面,颤声求道,“求殿下为我家东翁报仇,小人愿鞍前马后,为殿下效死命!”
“燕青,起来吧,你便是不说,本王也是要与宋江争个高下的,只是,这些事情急不得的!”
赵有恭也想杀宋江,可那宋押司精明似鬼,深懂自保之道,再加上身边有一个坏到流脓的吴学究,想杀他谈何容易?
腊月末,长安下了一场大雪,就在雪未停的时候,会昌寺的钟声敲响了。钟声响,新的一年来临,宣和七年,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