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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说武州战事,也许没人信,可高衙内是谁?人家的老子可是当今殿尉府太尉,手掌天下兵马,军中的事还有瞒得过他的?如今高太尉的儿子亲口说赵小郡王灭了十几万辽兵,那还能有假?
于是,整个得月楼陷入了沉寂,不管是嫖客还是姑娘,全都愣愣的张着嘴巴。太吃惊了,大宋竟然以少数人大败辽军,还斩敌十余万,更重要的是,那统兵之人还是往日东京城有名的浮夸子弟赵有恭。吃惊,欣喜,无数思绪涌上心头,大宋多少年没有这种胜利了?从立国开始,一直被辽人压着打,澶渊之盟更是剥夺了所有汉人的骄傲,堂堂****上国,竟然像辽人上贡,当真是屈辱。如今武州大胜,歼敌十余万,如何能不高兴。
良久后,不知是哪位大官人跳了起来,他站在凳子上挥舞着手中交子,大声叫道,“今日楼里各位花费,都算在我胡某人身上,哈哈,今个本公子高兴,高兴...”
说话的人名叫胡锦平,老子名叫胡富贵,老胡家贵为扬州第一富商,家产颇丰,也就养成了胡大公子胡吃海喝的臭毛病。不过胡大公子为人豪爽,不爱诗词爱刀枪,要不是他老子胡富贵拦着,早就扛枪上阵,报效国家了。自己当不了将军,灭不了胡虏,可心中一直有颗当将军的瘾,如今一听赵小郡王大胜辽兵,歼敌十余万,胡大公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就好像这仗是自己打得一般,胡大公子一高兴,就慷起了老子胡富贵的慨,大手一挥,几千贯钱就没了。
胡大公子在得月楼里施舍众生,弄得全楼蹦蹦跳跳,一阵大喜,胡富贵却气的鼻孔冒烟。胡富贵也是闹不明白,想他胡富贵勤俭节约,怎么生个儿子就反着来呢?他胡富贵一心想当个才子当官,好嘛,儿子直接反着来,请的教书先生半月换一个,诗词歌赋全无兴趣。他胡富贵最恨与人斗殴,万事以德服人,儿子倒是好了,最喜欢舞枪弄棒,一言不合,就跟人拳脚相加,反正没理也能打出道理来。
头疼,头疼,胡富贵坐在椅子里又跺脚有叹气的,“哎,造孽啊,造孽啊,这个孽子,老夫非拍死他不可。”
话音未落,坐在旁边的胡黄氏翘嘴笑道,“好啊,官人若要打死平儿,也是好的,免得总是惹人生气。哦,习管家,把井旁边的柴刀拿来,一会儿大官人有用!”
柴刀?胡黄氏这话弄得胡富贵顿时没了脾气,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打都不舍得打一下,哪敢拿柴刀砍啊。胡黄氏倒是很开明,胡富贵倒是蔫了,摆着笑脸道,“娘子说哪里话,平儿年纪小,不懂事,花点钱而已,老夫家财万贯,还缺他这点?”
都说慈母多败儿,在老胡家是慈父多败儿,胡锦平嚣张跋扈的,这胡富贵得占一半的责任。平时凶巴巴,一碰上儿子立马好得不得了。
胡锦平这一通闹,将得月楼闹得沸沸扬扬的,因为这,朝廷千辛万苦想要捂住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汴梁城。当然也有怀疑者发表自己的言论,可当事人直接一口气回了过去,人家高衙内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么?最重要是喝多了后说的,有道是酒后吐真言,这事绝对假不了了。众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容不得别人不信,有些门路的,直接派人出河北东路去武州打探,还有的找亲戚问,总之各显神通,几日后,关于武州大战的详细情况也传到了汴梁城,而此时朝廷就是再想捂也捂不住了。
本来赵佶可是千辛万苦捂着这个消息的,一旦此消息传开,朝廷又以什么理由攻打函谷关?人家赵小郡王刚打了大胜仗,朝廷不给封赏也就罢了,还派兵打函谷关,这让天下百姓如何想?本来一切都好的,京中瞒的很严,关中的消息也进不来,大军也准时出西京前去函谷关,现在倒好,仗还没开打呢,严密封锁的消息竟然被高衙内捅出去了。对这个高小胖子,赵佶恨的是咬牙切齿的,可碍于高俅的面子,又不能整治,无奈之下只能将宫梻喊到了书房内。
这一次御书房里只有宫梻和杨戬,赵佶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宫先生,此时消息已经传出,你看这函谷关还要不要打?”
宫梻心里暗皱了下眉头,官家这人总是瞻前顾后的,是那点名声重要,还是赵有恭重要?老百姓唠叨几句,又能如何,还能丢了江山?可赵有恭不同,那就是一头隐藏的猛虎,当他上山时,可是要占山为王的。
“官家,你可莫要退缩,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函谷关一定要打的。若有人疑惑,便说函谷关被山匪偷袭,官军只是在剿匪,谅那赵有恭和百姓也说不出什么,重要的是童枢密能不能打下函谷关。”
有时候赵佶真的很让人生气,宫梻已经说得很明显,他还是有点犹犹豫豫的,“古人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尽失,岂不是....”
听赵佶此言,宫梻就想笑,现在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了,那当初弄花石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那怎么天下民乱四起了,还想不到这些,打函谷关面对赵有恭的时候倒想起这了。其实,官家就是怕了,他被那个侄儿的悍勇吓到了。宫梻看得很清楚,却不敢明说,只能笑道,“官家,你晓得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那可晓得民心也是最容易愚弄的?只要官家还是大宋之主,怎么说,还不是由着陛下?百姓晓得什么?他们晓得穿衣吃饭,晓得今日又少米粮,这就是民心。”
不得不说,宫梻此人对世间之事看的太透彻了,民心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百姓是可爱的,也是痴傻的,他们容易受到挑唆,容易受人愚弄,这时百姓的可爱之处,也是可恨之处。民心如水,可载舟覆舟,可只要将水流引导好,覆舟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很小很小。
被宫梻说教一番,赵佶总算撇开了那些忧虑,下令童贯大军继续前进,直至拿下函谷关。
发生了得月楼之事后,高俅受到了责备,高衙内更惨,被盛怒下的高俅抽了十几棍子,最后趴在榻上直哼哼。对于自己的酒后壮举,高衙内之有点模糊的记忆,他也后悔的很,怎么就把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呢,现在自己受罪,连着老爹高俅也被陛下责罚。
汴梁朱家大院,朱琏垂钓小湖旁,旁边放着一盏香茗,热气腾腾,朱琏闻着茶香,笑若芙蓉。一袭白色纱衫,绣带竖着纤纤细腰,一串宝石链依旧如往日般耀眼。她的美不是那种绝艳,却气质脱俗,犹如空谷幽兰。朱琏一直都是那么镇定,好像天下万事都影响不到她,朱家大院里处处都是禁军的影子,她却半点不怕,每日饮食中,画画飞鸟,钓钓游鱼,这辈子,好像就属这段日子轻松惬意呢。
笑容里,朱娘子就像一个下落凡尘的仙子,她看透世间万物,活着,只是欣赏滚滚红尘。只有芷兰知道,娘子心中绝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她想着那个男人,担忧着....害怕着....思念着...
芷兰蹲着身,手中捻动着小小的茶壶,檀口张着,细语道,“娘子,你说禁军会离开么?”
“一定会的,殿下定能掌控武州,只要武州不失,还有谁能奈何殿下?丫头,再等等吧,估计过不了多久了,只是不知道咱们那位官家到底有多大勇气!”
朱琏能猜到赵佶会出兵关中的,其实根本不用猜,做为帝王,清剿叛臣,是最基本的,无关乎能耐,只关乎生存。朱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无论什么结果她都不会死,殿下若能手控关中,官家投鼠忌器,定不敢再屠戮朱家惹怒殿下,若要使官家真的剿灭了殿下,那就更不可能杀她了。官家要是赢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羞辱她,讽刺她,可官家终究是多想了,她朱琏尤其是那种苟且偷生的女子?她怕死,很怕,可她更珍惜那份难得的情谊,当跟随殿下那天起,便已经没了回头路。
人要有一刻恐惧之心,亦要有一颗勇敢之心,因为勇敢让懦弱变得坚强,而懦弱让勇敢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就像猫和老鼠,如果老鼠没了,猫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不是伯牙和子期,却胜过伯牙和子期。生活中,点点滴滴,红尘里,漫步云端,没有高山流水,却胜似高山流水。
“听说,官家也派人把李大家的院子围了!”
“嗯?咱们这位官家当真小心眼,连自己的女人也不放过?”朱琏微微一笑,这时手中一晃,鱼线绷直。她好一阵无语,静下心来钓鱼时,无鱼上钩,这笑声有了,不安静了,却有鱼上钩了,难道这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朱娘子钓鱼半个月,还是在自家小湖,忙碌许久,总算钓到了平生第一条鱼,鱼不大,芷兰却开心的放到了空空的鱼篓中,“娘子,婢子今晚为你弄鱼汤喝。”
“嗯,那敢情好”站起身来,西方已是泛起红色,看着那抹霞光,朱娘子痴痴地笑着。
我的殿下,我的王,你何时挥兵东南,接你的汋雅回到身边?
遥望西北,那里是关中,那里是大秦的故土,那里是黄土高原,那里是叱咤风云的天地,此时一个英俊的男子站在偌大的草原里,张开双臂,拥抱着整个如血的残阳。几日过去,武州已经稳下来,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只待厉兵秣马,走向一个新的征程。
木婉清和阿朱坐在旁边逗弄着一条獒犬,远处一骑飞来,马上骑士扬声道,“殿下,牛将军急报,说朝廷兵马已经出洛阳,不日即可抵达函谷关。”
赵有恭微微点头,心中却暗道,这童贯来的好慢,竟然能在洛阳墨迹好几天,也是难为他了。朝着木婉清招招手,大声喊道,“别玩了,快回去收拾下,明日去函谷关!”
武州将军府内,众将器宇轩昂,各个神气十足,赵有恭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有仗打,能捞功劳罢了,可惜这一次注定没多少仗可打的。若是朝廷兵马真能攻破函谷关,倒也让人佩服了。点了韩世忠、刘錡、姚固守卫武州以及偏关和宁武关,其余人则跟随赵有恭去函谷关。
至于府中那边,有谢贶、钱林和岳飞驻守,就已足够。
五月二十七辰时未到,一队人马离开武州,背着朝阳,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