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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任重而道远
秦英对侯君集吃里扒外的行径表示强烈愤慨,但是她毫无办法。
她已在明面上警示了梅三娘,于是接下来还靠梅三娘自己抵制这个老不羞。
清早,秦英等小厮还没有开始正式上工,她就拿着撑衣杆,把上旬洗的衣服收进房间。
打开柜子门,发现柜里的东西有些凌乱,秦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都怪自己昨天大意,忘记在上边落锁了……她当即叠好了衣袍塞进柜子,开始清点东西。
数了数衣服鞋袜,还有荷包里的零散月钱、户籍度牒,秦英终于知道少了什么。
——是袁老道之前塞给她的两卷帛书。
奇怪的是…秦英托梅三娘买的《汉书》《后汉书》竹卷都没有丢。
袁老道曾对秦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保管好它,等在长安稳定下来再看。
秦英根本没有工夫浏览,就一直放在柜子里。
她一天六个时辰都在钟露阁的三层楼跑上爬下。每晚回来都是沾了枕头就睡。
后来有了一旬的空儿,她却窝在被子里查史书查地废寝忘食。
长时间忽视袁老道的两卷帛书,才导致了它的失窃。
小厮们住的通厢向来没有外人入内。秦英认为拿了帛书的只可能是同铺而眠的人。
不过秦英想不明白,这些杂役小厮中难道有识字的人吗?
若他会识文断字,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做苦工?总不会是和她一样想自讨苦吃吧……
既然袁老道好生叮咛自己保管好两卷帛书,那它里面应该写着很重要的内容。
说不定那人正是看破了帛书的价值,才拿走了它。
不管怎样,秦英决定赶紧把它找回来。具体的做法总结起来有一个字:等。
这天吃过了午饭,小厮们有三刻午休。
秦英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觉,而是去西跨院找梅三娘借了笔墨,在通厢的铺位上摆开来。
三个指头捏着狼毫写了一张又一张,她把这些素帛晾在了小窗上。
她的字并不算好看,仅是勉强能够入眼。
用陌香的话来讲,就是“比人书差一些,比狗爬好一些。”这也是在拐着弯说秦英的手迹惨不忍睹呢。
把借来的几张素帛全部写完,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把狼毫丢进了青玉笔洗。
把小狼毫笔和笔山笔洗仔细地涮出来,秦英抓紧时间还给了梅三娘。
她知道这青玉笔洗乃是梅三娘最近半个月来的命根子。
出了通厢的秦英却没有再回去,而是转道去钟露阁的大厅做事。
这一下午,秦英的心思都不在眼前的活计上。
她的眼眸跟着鸨母,逮着机会便跑一趟后院的偏厢,美其名曰:如厕。
其实只是去看放在的窗前的几张素帛有没有被拿走。
查看第三次的时候,秦英终于发现了院子里有个行踪诡异的小厮。
他弓着腰走路,怀里好像揣了什么东西,而且步子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之事。
“站住。”秦英双臂环在胸前,对那可疑的人道,“干什么去啊?”
“……洗,洗东西。”那人看到秦英之后,面色明显白了白。
“把怀里揣的物事让我瞧一瞧。”她威严地沉着嘴角,眯起了眼睛道。
那个小厮被秦英看着,觉得脚下冒着凉气,凉气又直直地窜进了心底。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秦英的意思做了。一张针脚细致的素帛从他衣襟处掉了出来。
“我中午写好晾在窗前的帛书,怎么会在你身上?昨日我柜子里的两卷帛书也不见了,也是你干的吗?”秦英问道。
知道事情败露,他难为情地朝秦英点点头,又不住地低头求情,让她不要带自己见官。
偷窃在唐律中是有重罚的。如果秦英愿意,完全可以把他告上官府。
秦英本能地厌恶京兆府那帮府尹官差,便放弃了走法律途径。
只听她用严厉的口气道:“我可以不告你,但你要告诉我,你拿这么多帛书要做什么。”
那人马上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了。
他的阿娘生了重病,没有钱看医抓药,他便铤而走险偷起了东西。
本身他是钟露阁的小厮,眼界也比较开阔,知道拿来写字的素帛质地柔软细腻,刚用完的素帛洗干净了还可以再次使用,价格在东西市上也不菲。
三张素帛可以换好几石米粮,比铜板儿还要值钱。于是他就打起了倒卖素帛的主意。
一开始他是拿钟露阁西跨院的旧帛书,偷完了后还是凑不上钱,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翻开了通厢没有上锁的柜子。
谁知秦英那天没有锁柜子,被他翻了个正着。
秦英听了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她现在只想一只手拍上他的大脑门,把他拍晕过去。
“所以昨天……你拿到帛书后已经洗掉了字迹?你想要钱怎么不直接偷钱呢?”她扶额道。
那人答:“大概是落墨时间长了,洗不掉字迹。本想偷偷给你还回去的,但你早一步发现了。”
她叹道:“我把我小半年来存的月钱都拿给你救急,你把我的帛书还回来吧。”说完又伸出手向他索要那两卷帛书。
秦英每天在钟露阁忙碌地团团转,白日里总是不如梅三娘清闲。
有时梅三娘给秦英捎带东西,这钱财一来一去地不方便。秦英就把散钱收在柜子里,大头则让梅三娘拿着了。
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知理亏,小跑着进了通厢。他不多时出来了,把东西物归原主。
接过帛书,确认没有丝毫损坏,她让小厮跟在身后,两人去东跨院取了七两银子。
那小厮收到了包好的银两,当即给秦英拜了两拜:“谢谢恩人。我一定不再做偷盗之事,也一定努力攒钱,攒齐了就还给恩人。”
而她苦笑道:“不用还了。”以小厮每月五十文的月钱,凑齐这七两银子怕是要到猴年马月吧。
何况她也不会长久地安身在此,他攒好了钱也不一定能找到秦英。
是夜,刚到亥时。偏厢的通铺上已经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
秦英坐在通厢唯一的小窗前,小心地燃起了只烛火。
她照了照这两卷帛书,开始叹气:拿是拿回来了,不过竟然看不懂袁老道写的什么。破解他的草书……似乎是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话:写秦英当小厮这几章,我真是感同身受。我今年正月在三层酒楼里打工,一天十个小时,还是同时干三层楼的活。
在第一层第二层端盘子收桌子,又在第三层站包间倒酒水。不过我就干了四天。因为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在后厨摔了一跤。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感觉自己的人品实在不好啊,动不动就要摔,一摔就摔个狠的,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