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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颜伯问起发簪的来历,了然据实以告:“此乃是家母所赠之物。”但见颜伯神情激动,却甚是不解。在她瞧来,这玉簪无论是质地还是样式,都再普通不过了。
“能不能让老夫看看?”颜伯已是伸出了手。原本此举自有些不妥,但颜伯却似毫无知觉。而了然如今已将他视作亲密的长辈,因此也不以为意,便摘下玉簪递给了颜伯。
颜伯接过玉簪,双手竟有些颤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抚了又抚,竟是老泪横流。
“颜伯?”了然轻声喊道,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普普通通的玉簪竟与颜伯有什么缘分?
“那天你刚来之时,曾说你姓杨,但实际上你姓薛,名了然,是吗?”颜伯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语气中有着不寻常的激动,眸中更是闪着期许。
了然点了点头,相处多日,她对颜伯早没了防备之心,原也准备将自己与雅涵二人之事推心置腹以实相告。
“孩子,你今年十四岁了?”颜伯说着,竟是拉住了了然的双手,口中更是超乎寻常的亲热。
了然并不介意,只是却未曾想颜伯仅凭着一根玉簪,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世。难不成颜伯与自己有几分渊源?
颜伯见了然点头,却是激动地道:“孩子,我乃你父啊!”
见了然一脸惘然,颜伯指着手中的玉簪道:“你知道我为何识得这玉簪?”
颜伯顿了顿,似是想起了某件往事,接着沉声道:“这玉簪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但这却是我亲手做的。当年想给娘子买个玉簪,却无奈家贫。这块玉料原是朋友做工时剩下的,也不值什么。我当时虽说技艺拙劣,却还是用了几夜,雕出了这根玉簪。难为你娘见了,却不嫌弃,居然还十分欢喜……唉,都是我连累她受苦了。要说她做知府小姐之时,什么好发簪没见过?”
颜伯口中说着往事,满脸柔情,似是已忘了眼前的了然等人。
了然与雅涵对望一眼,雅涵眼中已蓄泪光,想是被颜伯的这段往事打动了。而了然,心中更是起伏波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了,她已经全然将自己当做了当年的那个小了然。
当年临去漪罗坊前,母亲的叮嘱还历历在耳:“你父姓薛,你不可改名……”
却未曾想,竟在这异国他乡之地,遇到了离乡多年的生身之父,更未曾料到,自己还得父亲相救,又受了他多番照应。或许这便是父女天缘吧?
只是,父亲为何一经多年离家不返?为何又在这大鹰国呢?
“您真是我父亲?”了然此刻也已紧握着颜伯的双手,颤声问道:“您当年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又怎么会来到这大鹰国呢?”
“唉,一言难尽啊!”颜伯叹道,向了然诉起了往事。
原来颜伯本命薛荣,本是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偏偏在给知府小姐做先生之际,对小姐一见倾心。
其实,有关父母相识的这段故事,了然早已从母亲口中听过。
母亲当时虽贵为知府千金,却十分欣赏薛荣的才情,不久便暗许芳心。
但二人的姻缘显然得不到知府大人的支持。母亲最终竟为父亲这贫贱书生,抛弃了自小相随的荣华富贵,离家出走,与薛荣来到家乡,自此守着两间破屋度日。
“当年我进京赴考之时,你母亲正身怀六甲。我原本放心不下,想等来年再考。你母亲却不愿耽误了我的前程,一再催促我上路。外加邻里也都答应我会照应你母亲,我这才启程了。”颜伯叹道,似是为当年之举十分后悔。
原来他当年虽只是一柔弱书生,但怕家中妻子受苦,因此出门之际,毅然将家中不多的钱物留下大半,自己只带了少许盘缠上路。这一路节衣缩食,很自然地便导致了营养不良,外加身子骨原本便弱,待他千辛万苦赶至京城后,不过才刚刚在客栈落脚,便大病不起。因了这场病,他耽误了科考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幸好客栈老板尚有些仁慈之心,待他盘缠用尽之际,也并未将他赶出门去,好歹让他在院中的柴房当中,有一席容身之地。
也是天可怜见他,虽无医无药,到底还是让他挺了过来。
身体渐渐恢复后,他已是身无分文,只能在京城靠街头卖字画为生,算是能勉强糊口,但却是连回乡的盘缠也无法凑齐。
于是,他便筹算着就这般熬到来年大考,若有幸金榜题名,再回乡也不迟。
当然,他心中自是惦念家中的妻子,还有那应已来到人世的孩儿,因此也托人捎了数封信回去,只是家乡那边却一直杳无音信。他心中虽也焦急,无奈人穷志短,无法返乡,只能苦等来年科考之际。
要说了然的母亲当年到底没看错人,薛荣确是才华横溢之人,他白日在集市上卖字画,夜间又回到柴房中苦读,终是在来年高中榜眼。
终于盼来了衣锦还乡,他归心似箭地带着随从,一路辗转,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乡,原以为能顺利接上妻儿,从此让妻子重享荣华。
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待他回到家乡之际,已是满目疮痍。哪儿还有他的妻儿?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有的村落,已在去年的一场洪水中毁于一旦。
他四处找寻,却均没打听到妻儿的下落。又无奈于上任之命耽搁不得,只得准备返回京城。不想返程途中,恰好遇到自己的一位同乡,赶忙打听妻儿消息,却被告知,自己的妻儿已命丧那场洪水了。
回京后,他已是心灰意冷。功名利禄也好,荣华富贵也好,无人分享,还有何意义?
他一直以为,终有一天,能不再让妻儿受罪,也算是报答了当年妻子弃富相随之恩。
只是,如今已是阴阳两隔,教他情何以堪?
也正是在那时候,珣王爷找上了他,想让他来这鹰国做个内探。那还是珣王爷在位之时,为了在两国交战中多些胜算,培养了不少密探,将他们送到了鹰国的各个角落。
了然其实也曾数次揣测过父亲的去向,但想得最多的,却不过是父亲在终获富贵之后,负心抛弃了糟糠之妻,当了那鸾朝的陈世美。却偏偏不曾想到,原来真正是老天弄人,父亲的一场大病,家乡的一场洪水,将这心心相系的一对夫妇强行分开了。
而父亲的重情重义,让了然心中甚为感动。想想他当年高中榜眼,明明在鸾国有大好前程,却偏偏接受了珣王爷的安排,以一区区文弱书生之躯,来这大鹰国做个见不得光的人,足见他当年之心灰意冷,想必早已将自身荣辱置之度外了。
“父亲乃一文人,如何能冒此之险?”了然到底纳闷,即便父亲当年已有赴死之心,珣王又为何会相中父亲?
薛荣苦笑了下,说道:“你母亲未曾与你说过?为父原本相貌便十分特殊,高颧骨,深眼眶,竟与鹰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稍作装扮后,怕是鹰人也难分辨。其他内探虽多有奇技在身,但在这相貌上,却少了为父的便利,珣王想必就是看中为父这一点了吧!”
但薛荣到底还是辜负了珣王,当年他在与其他同伴一起冒死穿越边境之时,不巧遭遇巡逻的鹰军,被人沿途追踪。逃亡之中,他到底因为体弱,不久便与同伴分散了。
要说也是造化弄人,他在逃命途中,却在一树林中机缘巧合地碰上了被人刺杀的鹰帝,那时鹰帝年纪尚小,周边护卫一时疏忽,也来不及相救。
薛荣原不知鹰帝身份,只是觉得拼死能救得一孩童性命,也不算枉死,因此便从藏身之地冲了出去,替鹰帝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却不曾想,他最终竟还是活了过来,身上除了脸上的那一刀,倒无致命之伤,只是,从此却毁了原本的清秀容貌。
薛荣原本已无生念,对容貌之事,更是毫不在意。
当他得知所救之人身份时,只觉得甚是荒唐,但并不后悔。来鹰国途中,在边疆之地,他已瞧见了两国战事之惨及百姓之苦,因此对所谓的密探一职也早已失却了兴趣。如今救的虽是敌国之君,但在薛荣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他本满腹才情,若是接受鹰帝的好意,他日在这鹰国称臣拜相也未尝不可,但他心中毕竟不忘自己鸾人的身份,而且在鸾国之时,他已经对高官厚禄失却了兴趣,因此改名换姓,甘愿在这鹰国做了再平凡不过的一个闲散小官,好歹能糊口度日。
好在他毁损了容颜之后,原本四散在鹰国的密探同伴也无人能识得他真实面目,他也终得自由地在这异国他乡勉强住了下来。但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对人世间的种种,他早已心灰意冷,这些年,也不过是蹉跎人生而已。
他绝未曾想到,十几年之后,他竟能在这鹰国境内亲自救下了自己的女儿。只凭这一点,他便感激上苍让他当年稀里糊涂地来到了鹰国,更让他承受了鹰帝面前的一刀,否则,他一文弱书生,怕是没有能力护得女儿周全呢!
“你母亲如今安在?”说完了这些年的遭遇,薛荣终是忍不住问起了妻子的下落。
其实,他自认出了然之时,便已迫不及待地想问问这个在他心中盘旋了十几年的问题。
只是,到底不敢。
女儿既然流落他乡,妻子想必如今在安然度日的可能性也不大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