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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每三年一次的翰林院遴选,竞争实在太过激烈了,有资格进入遴选的,都是才学卓著,有庶吉士名位的才子,谁也不会比谁差了多少。
所谓庶吉士,一般是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中名列一甲进士的三人,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以及名列二甲的年轻优异者被授予。
另外,翰林院每年也会给出几个名额,通过考试择优录取几个庶吉士,当然要想参考也有诸多条件,有进士名位这是必须的,另外还有年龄,以及需要阁部大臣,大学士等朝中大员推荐等等。
除此之外,还能获得庶吉士名位的,也只有皇帝的擢提拔了。
所以可见,这庶吉士没有一个弱者,这每三年一次的翰林院遴选,竞争之激烈,比起举人考,进士考也不差了多少。
他李域即使才学背景都不乏,对此依旧没有太大的信心,才学资历都摆在那里,一时也无法有更多变化,那么唯一剩下可以增加此事砝码的,那就是功业了。
可惜这几年来,虽然履职中规中矩,但一直没有显眼的功业,他不认为是自己才能不足,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而现在就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面前,有多人举报,本次临水县科举存在舞弊问题,举报者言之凿凿,其中还有实名举报,是临水县沙河村的一位童生户长,当他在学政官署看到这些个举报密信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若是能在自己的提学御史任上,查获一桩科举舞弊案,还有什么功业能比这更大的。
只要这桩科举舞弊案查实了,那么他的功业有了,令名也有了,这无疑给他的进入翰林院一途增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他实在不想错过。入翰林院是有年龄限制的,年过四十,任你才高八斗,也要被拒之门外,所以他剩下的机会已经不多,每一次的机会他都要好好把握,全力以赴。
所以在确定提学道要巡视府县之后,他就立即向学政大人主动请缨,要到这临水县来巡视,学政大人也很给面子,痛快的答应了。
所以这一趟,他是有备而来,不可能敷衍了事,走个过场完事,必须要弄出大动静,搅起一番风雨才肯罢休。
说不得,只有拿这些人头顶的乌纱帽,作为我李域的进身之阶了。目光在刘朝宗等一众临水县官员身上扫过,李域虽然表面上还在敷衍应和,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酒酣耳热之际,李域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贵县的清河书院大大有名,才子辈出,这样办学卓著的书院,本人岂能错过,那么明日一早,便去书院走一遭。”
提学官称赞本县的书院办的好,这当然是大好话,临水县的一众官员自然也面上有光,不觉又多喝了几杯,不过刘朝宗心里却打了一个突,对方初来乍到,就急不可待的要巡视清河书院,从中他似乎已嗅到了几丝不善的气息,只因为他知道,某人就是清河书院的学子。
而教谕王璇也是一副若有所思之状,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域看到刘朝宗一时没说话,便问道:“刘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说着目光不经意中掠过一抹嘲讽,对方态度越是暧昧,他就越觉得其中大有猫腻。
刘朝宗回过神来,对方此番下来巡视县中学务,要去书院走一遭,本就是应有之意,他根本无从阻止,当即就道:“提学要去清河书院巡视,这是书院的荣幸,本县自会安排妥当,明日就由本县陪着提学一起去。”
李域摆摆手道:“刘大人一县之长,日理万机,岂能因此耽误公事,下来之前,学政大人也一再交代我等,勿要过分惊扰地方,明日之事,刘大人就不必亲往,我等轻车简从,自去走一遭就是了。”
刘朝宗一听,心里就越加不踏实,不过见到对方言语坚决,知道多说也无益,也就默认了,又道:“那明日就由王大人陪提学一起去。”
李域扫了旁边的教谕王璇一眼,王璇立刻露出几丝讨好的笑容,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在他的计划中,这个临水县的教谕王璇,同样是一个关键人物,临水县这起科举舞弊案中,就大有此人的身影,脱不了干系。不过一个小小举人,他还没怎么放在眼中,起码比起刘朝宗这个正儿八经的两傍进士要好对付的多,说不定这个王璇就是此案的一个极好的突破口,他心中暗自想。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酒席就散了,刘朝宗命人送李域一行人去驿馆歇息,自己则径自回了官衙住所。
回到住所,师爷许崇还在书房门前候着,看到刘朝宗回来,面带忧色,便上前来问道:“东翁与提学官的这番酒,吃得如何?”
刘朝宗走入房中,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闭目冥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这个李域,我看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我对他逢迎礼遇有加,他却是不领情,欲借我等这头上乌纱帽,作为他的进身之阶啊。”
师爷许崇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东翁何出此言?那李域可是说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刘朝宗道:“他表面上倒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杀机。”
师爷许崇怔了一怔,对方进士出身,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之末,于气机之道感悟更深,对方这么说,想必有他的道理。
他想了想,便宽慰道:“东翁也不必烦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东翁立身得正,明镜高悬,也不怕他李域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话说的不错,问题是他刘朝宗自己心虚啊,眼前不觉就冒出某人那张被自己画了叉叉的五彩斑斓虫文卷子,就感到一阵头疼,那个王璇,可真是坑苦老子了,每想到这,刘朝宗心里就不觉直冒火气,把那王璇活撕了心思都有了。
他跟对方道:“石达,他李域明日一早,就要去清河书院巡视,而且不欲老夫同去,我看是来者不善,你明日安排人同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许崇答应了,寻思一下,便道:“东翁可是担心清河书院的那个江云?”
刘朝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许崇道:“东翁不必多虑,李提学前往清河书院,未必就是冲着那小子去的,即使是冲着那小子去的,也未必是科场之事,也许是听闻其人名声,好奇心之下,特地去见识其人。”
刘朝宗却不会掉以轻心,这个江云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是对方真的什么疯癫,在见到提学官来到之后,跳出来喊冤什么的,那不是坏事了,所以他又一再叮嘱道:“此事不可轻忽,你今日就连夜前去书院,交代他们,注意那个江云,最好不要让他跟提学官有见面的机会。”
许崇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见到刘朝宗郑重其事,也就不多说,诺诺答应了下来。
清河书院这一边,得到提学官将要来到的确凿消息,整个书院顿时沸腾开了,对于这件事,从书院山长,教授以下,到书院普通学子,都十分重视,书院的山长,教授希望书院的办学能够得到提学官的认可,赞赏,扩大书院的名气,普通学子则是希望能够在提学官面前表现一番,露一露脸,以期能够得提学官赏识青睐,声名鹊起。
山长宋西铭把书院上下一众人等都召集到公署开会,安排招待提学官到来的一应事项,事无巨细,层层落实,细致周到,务求此次提学官巡查之行圆满成功,不能出半点岔子。
当然,提学官巡视书院之行,重点的内容还是考察学子们的学业,否则表面文章做得再好也无用,若是学子们能够在提学官面前表现出色,那才是真正长脸风光的事。
山长宋西铭又把书院东西阁的一众学子召集起来狠狠训了一通话,然后又留下东西阁的一些才学佼佼者,重点训诫,这些人将是提学官到来之后,书院安排的迎接提学官,应答提学官考验学业的主要之人。
对于6文鹏,闵玮,刘楚翰,李元春,崔浩等这些才学佼佼者,宋西铭更是挨个的嘱咐训诫,勉励他们好好表现,替书院争光。
这些人都是东阁学子,经过刚刚的童生试,西阁学子已经出现人才凋零断层的迹象,这怎么行,宋西铭已经决定,此事过后,西阁要立刻进行新的招生,务必搜罗到一些新的好苗子。
在他训话的时候,县令刘朝宗的师爷许崇就一直站在边上,等扰攘一阵,事情差不多都交代下去之后,许崇就把对方拉到一旁,径直说道:“书院的学子江云,狂妄无行,名声不堪,刘大人担心其到时又放浪形骸,出言无状,惹出什么乱子,所以特地吩咐了,明日提学官书院之行,最好不要让此子在场。”
对于江云这个书院“毒瘤”,宋西铭也是头疼的很,很显然,江云的名声狼藉,作为书院自然不能幸免,少不了也要殃及池鱼,名誉受损。
他也曾动过辞退对方的念头,不过对方只是名声不堪,又没有干过违犯院规的事情,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说对方竟然侥幸考中了童生,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
现在听许崇又特地提到此人,宋西铭心想,此子能够被县令大人特别关注至此,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幸运,他没多说什么,满口答应道:“师爷请放心,明日我就叫人好生看着他,定不会惹什么乱子。”
得了宋西铭的保证,许崇也就放心了,天色晚了,他也没赶回去了,直接就在书院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书院就忙开了,洒扫廊庑庭院,一排学子早早的整顿衣冠,在山门前列队,准备着迎接提学官一行人的到来。
“听说提学官来头不小?”
“是啊,听说其出身关陇李家,那关陇李家,可是出过三位圣人的世代书香门阀。”
“此人少年得志,颇有才名,名列庶吉士,是了不得的年轻名望之士。”
“这次若是能够有幸得到提学官的青睐提点就好了。”
“我准备了一些旧日诗词文章,就不知到时有没有机会送上去。”
“我也准备了一些……”
众学子纷纷议论着,话题都是围绕着即将到来的提学官。
江云的住所,一大早起来,洗簌之后,捧了一卷经书在院中晨读,晨读一番之后,他就要出门前去膳堂,用过早饭之后,照例去东阁大殿听讲,等一走出院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位神情一丝不苟的书院训导。
江云不知何事,上前一礼正要询问,那训导还带来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把食盒递给他,紧板着脸道:“今日你就待在屋中,哪里也不用去。”
江云听得一愣,看这架势,自己是被软禁了啊,这莫名其妙的,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他自然不干了,就追问原因,被他问得不耐烦了,训导才简短的道:“书院今日要来贵客,这是山长的吩咐。”
他这回答也是够春秋笔法的,而江云听了之后,先是不解,随后想起前时周世民跟他说的,提学官近日要来书院巡视的事,就明白过来,对方说的今日要来贵客,应该就是这位巡查下访的提学官了。
这是山长的吩咐,意思是说,把自己软禁,是山长宋西铭的意思,宋西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略一想也明白过来了,这莫不是怕提学官来,自己会捣乱生事,所以把自己软禁在这,免得出什么事端?
想明白这些之后,他不由无语,心说实在冤枉,提学官要来,关我屁事,我闲的没事干去无端闹事?
他懒得多说,软禁就软禁吧,反正还白送吃喝,何乐而不为,当即他也不客气,接过对方的食盒,就走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大肆吃喝起来。
也许是一种补偿,训导带来的早餐还十分不错,江云风卷残云般吃罢,又把食盒还给门口的训导,然后拍拍屁股,径自回到屋中去了。
原本还担心他要吵闹,看他这般乖觉,训导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