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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的霞光照耀下,下值归家的苏淳风,在得知周赵氏和周瑶光的到来后,喜不自胜地表达了热切的欢迎之情。随后,在获悉周瑶光嫁妆微薄一事后,意欲让其风光出嫁的苏淳风,更提出了由襄阳王府为她添妆的提议。
对于苏淳风想要如何处置苏家的钱财,一门心思只想坚守住自己置身事外的状态的夏霜寒,并没有任何异议。于是乎,氛围融洽和睦的晚饭过后,并不打算与周瑶光继续周旋的她,便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在过去几日里,自打苏逸兴自行在外处理了抛绣球招亲的幕后策划者之后,碍于刑部的公务而一直在外奔忙的他,就一直没有回过襄阳王府。故而,最近几日,不需要应对自己名义上的夫君的夏霜寒,过得很是顺心如意。
只不过,不需要和苏逸兴打交道的日子明显是不可能长久的,这不,今晚,就在夏霜寒放下手中那本看着图个消遣的话本子,并准备熄灯休息之时,连日不着家的苏逸兴忽然回来了。
原本一开始,正打算就寝的夏霜寒,是不知道苏逸兴归来的事情的。只不过,披着夜色在丫头们的环侍下匆匆来到听涛院的谢氏,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她。
“霜寒啊,你去外院里看看赭晨可好?”
焦急赶来的谢氏刚刚迈进正屋门槛,连坐都来不及坐,就在看见从内室里迎出来的夏霜寒的一瞬间,面带担忧与关切之情地恳求道:“赭晨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查案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把那院子封了,说是除了秦大夫和青岚以外,其他人一概不许进,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所以可不可以请你替我去看看他?”
“伯母言重了。”通过过去近半个月的相处,面对着真心实意善待她的谢氏,夏霜寒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将她视作了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辈。故而,面对着长辈急切的恳求,认为前去看看苏逸兴并算不上什么大事的夏霜寒,果断决定了帮她这个小忙。
“伯母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只不过,如果我在赭晨那里拥有的特权也不能让我如愿进到那院子里去的话,那么我也就真是爱莫能助了。”
抬手拢好因为匆匆披在身上,而显得衣襟微有散乱的外裳,抬脚迈出屋去的夏霜寒,很快就小跑着抵达了谢氏告知她的,苏逸兴现下置身的院落。
已然关门落锁的院落外,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的夏霜寒,意欲先通过两扇门之间狭窄的缝隙,挑开若隐若现的门栓进到院子里去,随后再在登上正门前的台阶后,拍门向屋内的苏逸兴提出入内的要求。
只不过,在她将发簪插入门缝之前,很明显因为担忧着儿子的安危而赶到这里来的苏淳风,却着急地出声阻止了她:“霜寒你先别进去!”
“伯父?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进去?”同谢氏一样,认为苏逸兴应当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此时正在请秦大夫为其处理的夏霜寒,疑惑地回过身来道:“再怎么狰狞血腥的外伤我都不怕,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在进去之后因为受不了浓烈的血腥气,而捂着嘴跑出来。”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和生活在内宅里的女人们不同,对苏逸兴近几日来追查着的案件略有耳闻的苏淳风,已然隐隐猜到了儿子闭门落锁的原因:“据我估计,赭晨可能是在查案的过程中,不小心沾染了尸毒了。所以,在秦大夫出来告知我们可以入内之前,我们现在盲目地闯进去,只会乱上加乱。”
“尸毒?”对于“尸毒”这么个源于腐烂流浓的尸体的东西略有耳闻的夏霜寒,放下了手中的玉簪,选择了听取苏淳风的意见。
于是,在她后退几步,挪向面色沉郁隐有担忧之情的苏淳风时,正在犹豫着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才好的她,等来了方才被她撇在身后的谢氏。
得知若不是苏淳风阻止,草率开门奔进院去的夏霜寒很有可能会染病的谢氏,后怕而又庆幸地拉住夏霜寒说了好一会话。而疲于应对此时情绪激动的谢氏的夏霜寒,则在和众人一起吹了许久的夜风后,等来了院门的开启。
挎着药箱打开院门走出来的秦大夫,向等在门外的、名义上的一家三口,叙述了苏逸兴此时的状况:现如今,泡过药浴、喝过汤药的苏逸兴,已然无甚大碍了。只不过,即使沾染了尸毒的衣物和鞋袜已经在院子里被烧毁了,此时仅仅只是依靠熏香大致处理过的屋子,却还不适宜探病者进入。
“我这里剩下的药丸,只够一个人的分量,所以,王爷、王妃和世子妃,该怎么分配这药丸,您们自己商议着决定吧!”
秦大夫从木质药箱中拿出的抵御尸毒的小瓷瓶,其内部装着的小药丸,已经因为他自己和李青岚的使用,而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因此,在明日新的药丸制作出来之前,今晚能入内探望苏逸兴的,便明显只能有一个人了。
“还是霜寒你去吧!赭晨现在最想见的人,一定是你。至于我和你伯母,我们明早再进去看他也是一样的。”从秦大夫手中接过小瓷瓶的一瞬间,便立即作出了决定的苏淳风,转向夏霜寒道:“你现在进去看看他,他一高兴,有了精神头,康复起来也会更快的。”
“”在王爷和王妃殷切的注视下接过小瓷瓶的夏霜寒,多想说一句:“其实我并不想见他,所以您们谁想见他,就赶快进去吧!”
只不过,如此不近人情的话,夏霜寒实在没法在一对记挂着儿子的父母面前说出来,于是,无可奈何地拔掉瓶塞,仰头服下瓶中所有小药丸的她,就这么迈过门槛,登上台阶走进了屋子。
烛火通明的内室里,升腾缭绕着的熏香,散发着清新舒爽的气味。端着被喝空了的药碗意欲退出屋来的李青岚,则在转身看见夏霜寒的同时,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后抱拳行礼。
“辛苦你了。”客气地朝李青岚回了一礼,随后与他擦身而过、走到床边的夏霜寒,很快就看清了憔悴了不少的苏逸兴。
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地侧靠在床头的苏逸兴,原本以为服下秦大夫提供的药丸,随后走进屋来看他的人,定然是他的继母谢氏。只不过,就在他倍觉疲惫地闭目养神的同时,陡然飘入他耳中的夏霜寒的声音,却完全颠覆了他一开始的预测。
“你你来了?”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看着自己思念的人儿一点点走到自己面前来的苏逸兴,虚弱地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就凭你我现如今的关系,我就算是死了,你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我怎么可能恨你恨到这种程度?”意欲在病床前的圆凳上落座的夏霜寒,在闻听苏逸兴的言论的同时,禁不住惊讶地趔趄了一步。及至稳住身形在凳子上坐稳后,抬眼观察着他的气色的她,才进一步解释道:“其实单从你救过我一命这一点来看,只要你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就不可能劳心劳力地去仇视、记恨你。”
“是吗,那就好。”从夏霜寒的言谈中得到了些许慰藉的苏逸兴,抬手拢了拢半盖在身上的棉被。被子牵拉间,某个在他泡过药浴后无意搁置在床脚的物件,忽然“咔哒”一声掉落在地,随后“咕噜噜”地滚到了夏霜寒的脚边。
“你别动,我帮你捡。”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的夏霜寒,伸手间只觉得面前的东西无比眼熟,及至她捡起那物件就着灯光打量一番,这才发现捏在手指尖的,其实是她于去年五月份丢失了的那枚“清霜居士”的印章。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一直以为这枚印章早就遗失在了三清观里的夏霜寒,在疑惑出声的同时,很快就明白了苏逸兴将它带在身边的缘由。
苏逸兴收藏在自己书房中的那些她的画作,夏霜寒不是没有发现。自打她嫁进襄阳王府后,苏逸兴为了让她生活得更舒适、更惬意而付出的那些努力,她也不是没有看见。只不过,她很清楚,在她明明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苏逸兴为她所做的这些事情,都只会让他在感情的道路上,于错误的地点越发地弥足深陷。
“苏赭晨,你见过一厢情愿地为自己所爱之人倾其所有,却在最终无法得到所爱之人后而失去理智、奋起杀人的人么?我见过,且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这样的人。所以,这枚印章和那些字画,我还是帮你把它们毁了吧!”
抬眼看着面前明显对她动了真情的男子,只希望三年后能够好聚好散,且不愿意将人生的过客变为毕生的仇敌的夏霜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在她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之前,抬手拉住她的小臂的苏逸兴,却将她一把扯跌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比陆绍云差在哪里,所以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利用这三年时间,且你愿意打开心门给我一个机会,那么我们同样可以拥有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感情。”
当初之所以定下三年之约,就是因为相信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后来居上、逆境翻盘的苏逸兴,不想在自己的尝试才刚刚开了个头的时候,就听到夏霜寒断然的拒绝。
于是,低头轻轻在夏霜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的他,很快就在她再次口吐拒绝之前,夺回印章,并唤了李青岚进屋来,指派他将夏霜寒径直送回听涛院去。
五月初三,这是自夏霜寒嫁进襄阳王府以来,第一次和谢氏一起出门的日子。
面对着苏逸兴由于尸毒入体而修养了八九日才终于好彻底的境遇,一心向佛的谢氏,决心在这一日到城外的莲花山观音庙祈福上香,以此为全家人求一份顺遂和平安。
缓缓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里,靠坐在车窗边,透过微微飘动着的窗帘看向骑马行进在马车外的夏霜寒的周瑶光,被谢氏的轻声呼唤唤回了视线。
“‘世子妃和大夏的汉人女子比起来,就好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一样’,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清楚地记得夏霜寒在周瑶光登门当日,给她以及她的祖母造成的冲击的谢氏,淡笑着对面前的妙龄女子道:“不过事实也确实正如你所想,霜寒就是当真和我们这些世家贵女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伯母说的是,世子妃姐姐若是和我们一样囿于内宅,也就不可能成为圣上亲封的忠义乡君了。”面上带着对夏霜寒的钦佩之色的周瑶光,虽然在嘴上附和着谢氏的说辞,但事实上,她的内心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过去几日里,已然和祖母赵氏一起,平稳地在襄阳王府里居住下来了的周瑶光,已经通过丫头们的介绍,了解了王府内并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各主子们的地位高低。
在她看来,夏霜寒从苏淳风、谢氏和苏逸兴那里得到的荣宠与厚待,实在是太超过、太优渥了。
富裕无忧的物质生活,俊美专情的康健夫婿,和蔼可亲的公公婆婆,这些,都是周瑶光在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始终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凋敝落魄的家族、孱弱多病的未婚夫,以及曾经见过一面的、尖酸刻薄的未来婆婆,必须承受这一切为她所不喜的人事物的周瑶光,实在无法在听闻丫鬟们所说的,“只要世子妃高兴,世子爷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描述后,对夏霜寒抱有一颗不嫉不妒的平常心。
“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女人在婚后渴慕拥有的一切,夏霜寒你全都已经拥有了,可为什么你还能如现在这般给脸不要脸,非要自命清高地拿乔呢?”
尽管襄阳王府里的所有下人都已经被下了死命令,要求不允许谈论夏霜寒和陆绍云之间的事情。但从夏霜寒“伯伯、伯母”的称呼,以及她对待苏逸兴的冷谈态度来看,周瑶光还是毫不费力地得出了“夏霜寒不想当这个世子妃”的结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