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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看在当初雪梅(陆绍云的祖母)瘫痪在床之时,徐氏尽心尽力地照料了她五年,且徐氏又为我们陆家育有多个子嗣,并兢兢业业地打理了这么多年的家业,否则就凭她现如今的这番作为,我也一定要让你将她休了!”
接过陆世杰递过来的茶杯的陆啸清,在徐氏被带出夕霞院后依旧气得直喘粗气。大口灌下微凉的茶水,试图用它浇灭心中的怒火的他,吹着胡须严肃道:“过去几个月里,和那裴家姐妹来往密切的茹惠和茹倩,你也向她们嘱咐一声,让她们日后远离丞相府和徐氏,给我省点心。”
“是,爹。”对于徐氏现如今得到的这番“并未被休弃且衣、食、住无忧”的惩罚,已然对她失望透顶的陆世杰,并没有滋生出什么怜悯的情绪。垂首应下陆啸清的一一嘱托,且知晓自己无力干预陆绍云的婚事的他,很快就和晏伯一起退出了屋去。
“哎,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回想当初定下陆夏两家之间的婚约的初衷,现如今只感叹“报恩不成反倒越欠越多”的陆啸清,心中几多歉疚,几多唏嘘。
“祖父,为今之计,再怎么追悔莫及都于事无补,咱们合该向前看,尽快找到能够医治陈经纶的大夫,努力不让霜寒的牺牲白费才是。”
为了方便实现自己对夏霜寒许下的“入赘夏家”的诺言,此时对于“隐瞒祖父”一事感到歉疚的陆绍云,最终还是做出了“不把夏霜寒和苏逸兴之间的约定说出来”的决定。
“是啊,是该向前看。”深知自己孙子的品行,因而知晓心系夏霜寒又亏欠着夏霜寒的陆绍云今生都不可能另娶他人的陆啸清,没有就陆绍云的终身大事多说什么,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沈神医的问题上。“庭轩,你当真知晓那沈神医现如今的下落?”
“是的祖父,待明日我入宫见过太子殿下,再和祖父一起到丞相府把赐婚的问题彻底解决一下,后日出发的我,定然能在端午之前把沈神医带回京城来。”
“是吗?这样就好。”看着孙子胸有成竹的表情,把救人性命放在第一位的陆啸清,现如今可没有心情去思索陆绍云为什么会知道神医的下落这件事。“只不知,你这一来一去一个月,太子殿下是否能干脆地答应你的请休?”
“太子殿下定然会首肯的。”依据前世今生两辈子与太子殿下的接触,欧阳瀚现如今有着什么样的想法,陆绍云完全可以准确地推测出来。
其一,针对夏霜寒愿意用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换取陈经纶三个月的寿命的行为,欧阳瀚会在心生怜惜与感叹之余,赞一句“品行高洁”。
其二,针对陆绍云痛失所爱的悲伤境遇,欧阳瀚会在心有同情之余,劝说他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然后等待他尽快从低落中走出来。毕竟,在来日即将成为帝王,且已经为了帮陆绍云留住夏霜寒而采取过一些行动的欧阳瀚眼中,“非你不娶”的这种感情本就是不可思议的。
故而,综上两点,在欧阳瀚愿意为夏霜寒和陆绍云出上一些力的情况下,要让他答应陆绍云为期一个月的请休,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就这样,四月初十午后,已然从东宫顺利请休归来的陆绍云,就这么和祖父陆啸清一起,首先登门拜访了夏家。
面对着由于徐氏做下的罪孽而必须忍痛将夏霜寒嫁出去的夏敬之,陆啸清只感觉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徐氏现如今的所受的惩罚改变不了夏霜寒出嫁的事实,因此,除了许诺说定国公府定然会在三个月内找到大夫治好陈经纶以外,碍于夏朝阳的下学归家,陆啸清已然无法再多说什么。
出了夏家的大门,陆啸清和陆绍云转头又去往了城西陈家。
见过虽然并不赞成夏霜寒以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去交换苏逸兴手中的毒药,但却碍于奄奄一息的陈经纶而无法再继续坚定地提出反对意见的陈俊堂,陆绍云和陆啸清只感觉内心沉甸甸的如同压着千斤巨石一般,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宽慰过由于陈经纶的病危而仿佛失了神魂的陈家父子,保证说自己定然可以在一个月内带回沈神医的陆绍云,又在谢绝了陈俊堂意欲提供的、帮助他出京找人的人力物力之后,和陆啸清一起登门拜访了裴老丞相——裴贺明。
与依照“但凡家中有红白喜事,皆休沐三日”的条例休息在家的夏敬之不同,陆啸清和陆绍云见到下朝归来且用过晚饭的裴贺明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了。
丞相府裴家裴贺明居住的正院正堂内,怀揣着愧疚之情的陆啸清和陆绍云,经过一番短暂的寒暄,随后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徐氏自作主张请求太后赐婚一事确实是我们定国公府的错,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我们祖孙二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一点,为了防止这个错误继续错上加错,太后的赐婚无论如何都是非解除不可的。
“嗯,陆国公和陆副统领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灯火通明的堂屋里,捻着银白胡须的裴贺明赞同地微微点头道:“其实依据老夫原本的意思,这桩婚事我也是不赞成的。现如今,既然你我双方我们意见一致,那么明日下了早朝,还劳陆国公与老夫一起去御前请一道圣旨。”
“不敢不敢,身为过错方,我怎担得起丞相的一句‘劳烦’。”眼见这么快就可以达成共识,原本认为“己方先请旨再退婚的行为有碍于裴娉婷的清誉,故而今日之举势必会在裴贺明这里受挫”的陆啸清,一时间只感觉难以置信。
“丞相宽容大量、深明大义,今日之事,老夫当真不知该如何致歉与致谢才好。”
“定国公过誉了。”深知尽管徐氏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行为确有不对,但若不是自己的儿媳与孙女有意结亲,今日之事根本就不会发生的裴贺明,对于陆啸清和陆绍云前来退亲的行为是万分赞同,绝无任何不满的。
倘若,在忠义乡君为了陆家而嫁进襄阳王府的现下,陆绍云还能无事人一般应下太后的赐婚,答应这门亲事,那裴贺明才当真是要为这样的无耻行径大动肝火了。
“婷儿的事情,定国公与陆副统领不必挂怀。”事情商议到这里,知晓依照陆啸清和陆绍云的为人,他们定然要提出为清誉受损的裴娉婷做出一些补偿的裴贺明,宽慰两人道:“等过个一年半载,流言渐渐平息下来之后,老夫自然会去御前请旨,为婷儿再择佳婿,因此补偿什么的,便也就不必了。”
“这怎么能行呢?”对于并未经历过前世的那些事,故而并不了解裴娉婷真实为人的陆啸清而言,就目前已经发生的事实情况来看,他是坚持认为,裴娉婷同夏霜寒一样,都是徐氏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而祸及到的受害者的。因此无论如何,在良心上和道义上都倍觉歉疚的陆啸清,是定然要对裴娉婷做出一些补偿的。
面对着祖父现如今的这番态度,尽管已然获知了前世的往事的陆绍云,对裴娉婷没有任何负疚感,但考虑到她今生并未做出过任何伤害夏霜寒的事情来,不想把前世已然了结的仇恨带到今生来的陆绍云,还是认为不出言干涉祖父做出的决定比较好。
“既然如此,那么便劳烦陆副统领为老夫做一件事情吧!”陆啸清和裴贺明彼此之间的推拒进行了几个来回,最终,知晓继续推辞下去不是办法的裴贺明,力求尽快完结此事地向陆绍云提出了某个要求。
“晚辈不敢当,还请丞相尽管吩咐。”知晓只要完成了裴贺明接下来的嘱托就可以与裴娉婷彻底划清界限的陆绍云,当即便站起身来有礼有节地抱了抱拳。
于是乎,事情的后续就这么转移到了在最近一段日子里,一直被禁足在自己院中的裴娉婷的身上。
自打那日在书房中惹得祖父大怒随后被禁足以来,裴娉婷最近一段日子就一直过得很不好。
梦寐以求的婚事遭到了祖父强烈的反对;和升平公主一起在圣上寿诞上献舞的机会,也由于自己被禁足的关系而彻底错失;甚至于,碍于裴贺明的态度以及身为女子的矜持和颜面,原本支持太后赐婚的陈氏现如今也站到了裴贺明的阵线上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对裴娉婷来说不是一种打击?
“我不信!我不接受!凭什么明明已经有太后懿旨摆在那里,我却依然不能嫁给陆公子?”
日复一日抄写着的《女戒》、《女德》没有去除裴娉婷早已根植于心的心魔,反而强化了她求而不得的执念,使得她任凭他人如何劝阻,也不曾悔改。
更甚至,侍女鸣翠在夏霜寒出嫁的三日之前,为裴娉婷带来的“忠义乡君即将成为襄阳王世子妃”的消息,更让裴娉婷在坚定了“绝不悔改”的念头的同时,憧憬起了“自己的心愿一定可以达成”的未来。
“夏霜寒马上就要嫁人了,我最大的对手和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相信陆公子还会坚定不移地找上门来要求退婚。”
心中根深蒂固地驻扎着这样的念头,认定母亲和祖父总有一天会赞同自己的决定的裴娉婷,就这么一地挨到了四月初十这一日。
“小姐!”从院外慌慌张张地奔进来的侍女,为秉烛抄书的裴娉婷带来了这么个消息:“小姐,老太爷让您现在立刻到他的院子里去一趟。”
“祖父唤我过去?为什么?”放下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来的裴娉婷微锁眉头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定国公府的国公爷和陆家五公子来了,现在正在老太爷的院子里呢!”报信的丫头急急忙忙道:“老太爷说,有几句话,他希望你能亲耳听陆公子说一说,所以,他要求您现在即刻到正院里去。”
“陆家五公子来了?”此时此刻,依旧坚信陆绍云不可能退婚的裴娉婷,是为陆绍云的到来倍觉欣喜的,于是,提起裙摆急急忙忙迈出门槛的她,很快就抵达了裴贺明正在待客的正院。
在引路丫鬟的带领下,由侧门进入正院的裴娉婷,一路沿着屋外的回廊,在屋内的客人们看不到自己的情况下,一点点走到了能够清晰听见屋内对话的某扇关闭着的窗扉下。于是乎,怀抱着满腔热情匆匆赶来的她就这么听到了陆绍云态度坚决的退婚请求。
室内,一手安排了裴娉婷的到来的裴贺明,原本确实是想为自己的孙女留下一点最后的颜面,关起门来好好教育她的。可是,在连日来的禁足都无法取得任何成果的情况下,认为导正孙女的思想显然比维护她的颜面更为重要的裴贺明,最终还是拿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让陆绍云来将裴娉婷彻底“打醒”的主意。
“反正,陆氏爷孙俩定然已经通过过去几个月大儿媳和婷儿频繁登门定国公府的行为,而看出了婷儿的心意了,所以现如今,再藏着掖着进而导致婷儿沉浸在更深的执念里明显更不可取。”于是乎,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裴贺明,就这么提出了让陆绍云坚定不移地剖白自己的真实心意的主意。
“相爷,相信您一定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对庭轩而言,有了曾经与霜寒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经历,这世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永远不可能走进庭轩心里。”
正堂里,侧耳谛听着裴娉婷沿回廊走来的脚步声,一心只想让她死心、不要再纠缠自己的陆绍云,依照裴贺明的嘱托,在坚决表达了自己退婚的意愿后,发自真心道:“我对霜寒的感情,不会因为她的别嫁、衰老、伤病或者离世而发生任何改变,所以,今生今世除了她,我陆绍云身边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