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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晋鹏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不等坐起身,伸手按下床头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是手机响,他这才反应过来,是电话座机的铃声。
“嘤嘤嘤嘤……”,是女人的哭泣声,袁晋鹏一惊,睡意全无,把话筒贴紧耳朵,该不是叶与柔吧,声音不像。
“小袁,老谢被纪委带走了!怎么办啊?你想想办法!嘤嘤……”,袁晋鹏终于听出来,是谢建平的老婆颜小倩的声音。
袁晋鹏的脑子“轰、轰”作响,瞬间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啊?!谢书记……”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颜小倩已经挂了电话。
邓琼被吵醒,慵懒的侧过身子:“这么晚,谁啊?”
袁晋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是颜小倩,谢书记被纪委带走了。”
邓琼一脸愕然,扬起头:“谢书记?纪委?市纪委还是省纪委?”
袁晋鹏摇头:“不清楚。应该是市纪委吧,他又不是省管干部。”
“几年前说要提拔要提拔,怎么反倒被抓了?”邓琼问。
袁晋鹏叹道:“唉!官场凶险,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邓琼说:“谢书记和颜阿姨对我们那么好,怎么说你都要想想办法。”
“我?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真高看我了!倒是找时间去看看颜阿姨。唉!”袁晋鹏“啪”地关了床头灯,两眼迷茫,尽是夜的漆黑和深沉。
第二天吃完早点,袁晋鹏联系王克,一起去接喻四海。
喻四海上车看见他,问:“你也来了?”
通常只是王克接喻四海,袁晋鹏一起来,喻四海估计有什么事。
袁晋鹏主动挑起话题:“谢建平被纪委双规了。”
“嗯,我知道,昨天晚上十点多钟的事。”喻四海说。
袁晋鹏如实报告:“昨天晚上,谢建平的老婆颜阿姨打电话给我……”
喻四海不等袁晋鹏说完,插话道:“哦?她在电话里和你说什么了?”
喻四海把“电话”两个字说得很重,袁晋鹏瞬间反应过来,颜阿姨打出来的电话说不定被纪委监听了。
“没说什么,她只是告诉我,谢书记被纪委带走了。”袁晋鹏说。
“晋鹏,我知道你以前和谢建平一起工作过。但作为一名成熟的领导干部,一定要分清是非。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组织报告。谢建平作出过不少贡献,但现在出问题了。当然具体什么问题,问题有多大,要等组织上的结论。你在我身边工作,我不希望你犯低级错误。”喻四海说,面无表情。
袁晋鹏说:“市长的指示,晋鹏谨记恪守。本来还想去看看颜阿姨,不去了。”
“重情义不是缺点。你可以让你老婆小邓去,你不合适去。毕竟在我身边工作,容易被人误解。”喻四海说。
喻四海显然不希望被人猜测和曲解,甚至被人误解为“保”谢建平。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喻市长把谢建平撇得这么干脆,说明谢建平的问题没有悬念。事实上,一旦被双规,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呢?
想到这里,袁晋鹏说:“市长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给您添麻烦。小邓最多去安慰一下颜阿姨。”
走进办公楼,看见大家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袁晋鹏估计这件事传播开了。晴川只是一个三、四百万人口的地级市,提拔呼声这么高的********被双规,无论如何是一件大新闻,大家不议论才奇怪呢。
小道消息满天飞,关于谢建平出事的起因,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一种说法更准确更权威。有一种说法是,颜小倩的妹妹在银行工作,有揽储的任务,迟迟完不成,便找到姐姐。颜小倩经不起缠磨,凑了两百万给妹妹,结果被人举报到省纪委,东窗事发。而另一种说法是,东巴县斧头山煤矿发生透水事故时,老板正带着几个准备入股的朋友在井下视察,没想到被困在井下。老板估计自己出不去,聊了不少煤矿的秘密。谢建平在煤矿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又拿百分之二的干股,每年按百分之五分红。发生事故时井下有二十三个人,等救援队抽干水打通矿井,死里逃生的只有六名矿工。因赔偿问题搞得很复杂很纠结,煤矿老板的家属到省委和省纪委把谢建平一干人告了。
对这些小道消息,袁晋鹏难判真伪。在他的印象中,谢建平没有什么物质欲望,自信能干,从容淡定,怎么可能入股煤矿甚至拿干股呢?要真有那么一回事,也是颜小倩折腾的,谢建平未必知情。一个上午,他坐在办公室翻翻文件、简报,看看报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他骗不了自己,内心深处总有一点难以名状的忐忑。
他拿出手机,登录qq给叶与柔发了一条信息:今天很忙吧?
叶与柔:我没什么事啊,又不办案。他们说你以前做过谢的秘书,是吗?
他抿了抿嘴角,回道:还听到什么?
叶与柔:他们说东巴县是个大染缸,谢在平安县清廉得很呢。
桌上的电话响了,喻四海说:“晋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还没到喻四海的办公室,袁晋鹏远远听到他正操方言说话。喻四海的老家在湘赣交界,方言接近湖南话,袁晋鹏基本听不懂。
喻四海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说:“晋鹏,这是我堂妹喻茶花、堂妹夫小柯。好不容易来晴川一趟,你陪他们转一转,也好记住我们晴川的好山好水。”
袁晋鹏上前打招呼:“呵呵,不好意思,在晴川,冬季只能泡一泡温泉。”
喻四海说:“对!我们鹤东的温泉驰名全国,不错,值得去。另外平安县的董村也可以看看,清城的蜜桔应该还有,尝一尝嘛。”
袁晋鹏说:“好。我们马上出发。”
喻四海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差不多到鹤东吃中午饭,抓紧。”
“市长,那我们走了。”袁晋鹏带上喻茶花、小柯出门。
去鹤东的路在扩建,而市政府办公室的两部越野车不在家,袁晋鹏打电话给市交通局借了一辆“猎豹”越野车,又叫上车林林,匆忙出发。
车林林说:“我给鹤东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好。”
袁晋鹏阻止说:“不要。领导有交代,不能惊扰地方,我身上带了钱。我们调整一下顺序,先去董村,下午往鹤东赶,晚上泡了温泉好睡觉,清城蜜桔到处有卖,拎几框上来就是。”
一路上和喻茶花、小柯闲聊,袁晋鹏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小柯本是国有林场的货车司机,前几年,林场陆续倒闭歇业,职工们各自买断工龄,重新自主择业。小柯自学成才炒得一手好菜,便开了一家餐馆,亲自掌勺,喻茶花做服务员。起早摸黑,精打细算,一年下来,赚了七万多元。可欠款占大头,有五万多,上门收了几个月,只收到一万多元。一气之下,他们关了店门。接着,小柯买一辆面包车跑黑出租。春节后,送一车人去广东,结果被当地的运管所逮住,罚了几万元。回到家里,小柯卖了面包车,打麻将度日。谁料,人背时,赌运差,几个月下来,输了两万多元,家中积蓄荡然一空。夫妻两人欲哭无泪,家徒四壁,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他们陷入绝望之中。走投无路时,喻茶花想起了堂兄喻四海。喻四海的父亲五十年代初就离开老家,和老家联系极少。喻茶花夫妇辗转找到喻四海后,喻四海感同身受,不胜唏嘘,当即打电话找当地领导帮忙,对方同意安排小柯到林业局开小车,喻茶花到林业局食堂做勤杂工。
“猎豹”越野车在柏油马路上飞驰,约摸一个小时后,远远地看到了山环水抱的董村。这是一个历史底蕴深厚的村庄,声名远播。
袁晋鹏几次陪领导到董村,算是半个“董村通”。他让司机把车远远地停在村外的小山下,几个人一起登上山坡。站在山顶,偌大的董村尽收眼底。村庄一面靠山,三面环水,河流在这个地方弯成了一个硕大的“几”字。村庄建在“几”字的腹部,犹如一艘巨船浮在水面上。
小柯叹道:“这个村庄忒大了,该有四、五千人吧。”
袁晋鹏说:“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大村庄,现在的人口估计四千多。据说,以前董村不在此地,听了风水师的建议,搬迁到此地,得风水之先,终于繁荣兴盛,人才辈出。”
“猎豹”驶入晴川市区,小柯说,不想去鹤东,只想早一点回家,早一点落实上班的事情。车林林劝道,别看鹤东地方小,温泉比西安华清池温泉还好,冬天在那里洗个澡,舒服得很哦。喻茶花说,还是回家吧,时间耽搁久了,怕人家变卦,工作的事情又要泡汤。袁晋鹏不再勉强,到土特产店拿了一些蜜桔和莲子、香菇,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回到市政府,袁晋鹏先向喻四海反馈情况,接着回办公室。刚到办公室,手机“叮咚”一声,来信息了。是叶与柔发来的:很忙吗?能不能尽快过来一趟。袁晋鹏觉得奇怪,现在是上班时间,叶与柔怎么会在宿舍?这个时候找他,莫非有急事?
下午五点多了,天色有点暗,毕竟是深冬时节。袁晋鹏抄小路,很快到了。直接拿钥匙开门,客厅里冷冷清清,走进卧室,看见叶与柔盖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床头柜上的大台灯亮着。
袁晋鹏俯身下去,吻叶与柔的额头,小声问:“怎么没有上班?生病了?”
叶与柔把头扭向另外一边,噙着眼泪:“生病倒是小事,就怕比生病更棘手,都是你惹得祸!”
“啊!到底怎么了?!”袁晋鹏惊讶地问,脱掉外衣钻进被窝。
叶与柔回过头,抱住他,一头秀发散落在他胸前,满脸娇嗔,骂道:“你这个坏人!害苦我,怀孕了!”
“真的啊?!怎么会呢?”。袁晋鹏脑袋“轰”的一声,不由得睁大眼睛,似乎看到一个拉开引信的炸弹。这个定时炸弹终于要引爆了。
叶与柔狠狠地推他一把:“还不是你?!那次你死活不戴套,恨死你了!”
袁晋鹏想起来了,那是一个秋雨瑟瑟的夜晚,他们并排躺在床上看风行一时的电视连续剧《浪漫满屋》。不知不觉地,他的手放到叶与柔坚挺、饱满的乳房上,轻轻摩挲。叶与柔看得入神,一再推开他的手,而他总是不屈不饶地登陆。终于,叶与柔猛地抱紧他。在她诱人的呻吟声中,他来不及戴上避孕套,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进去。叶与柔好大一会儿才提醒说,避孕套,避孕套!袁晋鹏果断地说,不管了!不戴才更爽呢。
沉默好大一会儿,袁晋鹏问:“多久了?”
叶与柔说:“医生说,有七周。晋鹏,我真想生下来!”
袁晋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知道,叶与柔这句话的潜台词,看来,麻烦事终究要来了。他侧过头,以审视的眼光看叶与柔一眼。这还是那个天天叫嚷着只要爱情和快乐的小姑娘吗?还是那个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想曾经拥有”的纯情女孩吗?
看见他不吭声,叶与柔往他怀里挤:“我不是要你离婚,我只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吗?”
“你一个女孩子,没有结婚,怎么生孩子?何况你还是纪委干部!”袁晋鹏说。
叶与柔撅起嘴巴:“我不管,工作我可以辞,婚可以不结,这个孩子要生下来。”
袁晋鹏压住慢慢升腾的怒火,有意抱紧了她,温柔地说:“与柔,不要头脑发热不要任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叶与柔黑着脸:“我才不开玩笑呢,说的是真话。”
袁晋鹏一声长叹:“唉!我们好好想一想吧。起来,去吃饭。”
叶与柔依旧黑着脸,冷冷地说:“我不想吃,哪次吃饭不是偷偷摸摸?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下。”
袁晋鹏悻悻地下床,神情落寞地穿上外衣。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言不发,轻轻地拉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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