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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精神极度集中的吉格蒙特的思想中,面前的世界变慢了。短短的瞬间被拉长到了几秒钟,她清晰地在电光火石中看到了齐诺巧妙迅疾但是有迹可循的攻击轨道被他强行改变,脑海中的主观能动起了作用,能量剑刃点向了维丽尔的心口,金属的剑身尚未触及闪烁着金光的晶体表面,强烈的能量压力就已经令它迸出了条条裂纹。
自始至终未路露出过半点神情的维丽尔竟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她的攻击顿时一顿,但是她恢复了速度显然比齐诺更快。长镰回收,沉重的镰刀向前扫去,狠狠地击中了齐诺刺向他心口握剑的手腕,他的手腕被顶回到他的胸口,巨力转瞬间作用到了他的全身。吉格蒙特甚至看到了齐诺自己的手腕击在胸口处时肋骨的凹陷——
“齐诺!——”
他的名字,是齐诺么?
他认得你,你应该有他的名字的。
告诉他的名字。
她自己内心深处突然对自己那样说道。
“你究竟是谁,齐诺……从你外表年龄来看,你跟我不应该是一个时代的人啊……”
齐诺的身体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倒飞而出,就连吉格蒙特也只是将将躲过他因为速度而破坏力巨大的身体。
轰隆!!——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撞在了坚固的金属墙壁上,土块四溅,金属翻飞。齐诺无助地从墙壁的大坑中落下,身前的数据灯闪烁着过载的警告信息。虽然一旁的维丽尔同样状态也濒临过载,但是胸口的触发器闪烁的频率却已经紊乱。
“第二目标确认,执行强制关机程序。”
“什么?”
维丽尔站在碎石堆积而成的高出,一道极度凝聚的水元素光束电射而出,目标直指吉格蒙特身边的鲁提。
透支着自己能量的齐诺在这一瞬间再度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他举起已经变形的右臂直接挡向了那道足以洞穿他机械肢体的攻击。
维丽尔的数据库中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她的数据资料来判断,这位完全可以替换的附加程序调试器绝不值得四十六号用这样的方式去组织她的攻击。一瞬间她的视觉信息无法与她的思考同步,短暂的停滞对于齐诺的高速运动已经是足够的机会,他用尚完好的左臂一把抓住鲁提,以被击飞时同样可怕的冲势迎向了维丽尔。
能量剑当胸穿过,被贯穿的能量触发器最后疯狂地闪烁了几下暗了下来。维丽尔露出了无比人性化的痛苦表情,甚至丢掉了手中的长镰,用双手捂住了破损而露出内部微管结构的心口。
血液循环系统已经被摘除替换的维丽尔遭受这一击不会致命,但是能量触发器被毁已经令她再无法击败齐诺。
“啊!……”维丽尔痛苦地蜷缩在地面,心口的贯穿伤迸散着细小的电火花。
一瞬间,吉格蒙特看见了齐诺甚至想伸手将挣扎着的维丽尔扶起,但是犹豫过后他终究没有选择这样去做。
“走吧。”齐诺关闭了触发器,高热的能量触发器令他心口周围的金属护甲都有了软化的迹象。
最后的金属走廊尽头便是通向通天塔的出口,那里同样是黑色之翼天空之城实验室的总结界的边界。迈出这已经被破坏的结界缺口,便是久违了半月之久的自由和阳光。
“呃——”
如果能够有什么来形容此刻齐诺状况的话,那么无疑便是电影的停帧。一切动作瞬间静止,连他的五官已然与人类无异的生动表情也被生生定格。
“格里梅尔?”
吉格蒙特的内心瞬间变得冰冷,作为这里最大王牌的设计者,格里梅尔无疑掌握着在极端条件下强行命令机械体甚至使之强行自毁的手段。
“唉——齐诺,看来你对我隐藏得很好啊。”格里梅尔叹息道,手中抓着一个老式的控制面板,魔法阵投影出的控制屏幕正被他熟练地操纵着,“蓄积了那么多的错误,才被我发现,真是我的失职啊。让我为你清除那些无用的记忆,为你摆脱烦恼吧!”
第一时间,吉格蒙特没有选择抽刀攻击在高高的平台之上结界之中的格里梅尔,而是凑到了静止的齐诺耳边。
她用力地抓住了胸口的小剑,缓慢而坚决地说:
“亚历山大.格罗姆。这是你的名字,而你之所以记得我,是因为我是你喜欢的人。”
已经渗透了齐诺虹膜的鲜红色瞬间退散,他挣扎着移动着自己的肢体,行将摔落的能量剑再次被他狠狠地握在手心。
“吉……吉格蒙特——”
嘶哑的声音从人造的声带中响起,仿若是忽然突破了某道障碍,他猛地用能量剑刃刺向了自己心口的能量触发器——
“那是,原来那就是控制核心啊……”鲁提喃喃地在齐诺肩膀上自语道。
“吉格蒙特.利兹维茨!!我认识你!!——”
在已经被驯服了二十余年的感生态半机械体的口中,猛然爆发出了只有人类才会发出的绝吼。
格里梅尔手中的遥控法阵冒出一股轻烟,在火光中缓缓消散。
“我们走!”
远处的亮光中,被齐诺自己切掉了能量触发器落在地面,发出着衰弱的黄光,终而寂静。忽然涌出的十字旅团特战小组将相互搀扶着离开的吉格蒙特和齐诺紧紧包围在内。
高处的格里梅尔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挣扎地站起的维丽尔望着不远处举着武器对准自己的十字旅团一众,残留着痛苦表情的她慢慢转身消失在结界的彩光之中。
位于科特索尔行省南部的城镇迪米在黄昏的柚色光芒中似是被漆上了一层细腻的清釉,洋溢在奥西利亚腹地特有的淳朴民风融化在半暖的微风中令有幸呼吸它的人感到格外安详惬意。
迪米最为亮丽的一道景色便是她那纯木质结构的房屋,从城北的钟楼到城南的博物馆,几乎每一座醒目的建筑都是由坚实的红木和厚重的楠木经由榫卯结构拼凑而成,在简单的搭配中流露着无比牢靠的安全感。
木香穿行的小道间,两位魔族急匆匆地走下了马车,不时间对照着手中的地图,同时困惑地打量着周围的分外混淆的标志牌。
之所以称他们是魔族的原因就是他们并无意遮掩他们背后最为明显的魔族翅翼,深色的翅翼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薄弱,翼膜下的血管令它带上了一层紫色的色调,再透过银色的绒毛,在柚色的柔弱光辉下将一切锐利的气息和气地遮掩下去。
黄昏后的时辰让下班回家的居民们略有拥挤地穿行在古色古香的巷道间,两个魔族的出现令周围不少人族驻足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不过显然被注视者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面对人类的好奇心,留着红色长发的少年不时间用带着点无奈地微笑向周围的行人示意,而在他身边的女孩则一脸高傲地侧过脸去,似乎刻意在回避与身边的伴侣间的关系一般。
“你就是这样,才耽误了时间。”
忍让了几分钟后,马斯特玛不声不响地拉住洛维安的手腕,在翅翼的作用力下瞬间将他拉出了周围人类的视线。
“我好歹好说还算是半个人族——”
“地图给我!”马斯特玛没有搭理洛维安的辩解,劈手从洛维安怀里夺回了地图册,望着面前高高的六角楼,她简单地比对了一下周围的建筑,思考了好一会后才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清水阁十一号……已经很近了嘛!”
朝着东方走去,不到一百米,洛维安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马斯特玛耳朵抖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在她的新家周围,被她隐秘地设下了一个监测法阵,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谁与她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但是无论是作为黑色之翼的创始人或是曾经的翼魔族至尊,提防毫无来由的威胁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习惯。
在铺洒满金子般的阳光的背景中,奥尔卡.艾维.塞班斯万穿着黑底白花的围裙,叠着双手微笑地站在房门口等待着来访的两位。
这是他们从未所见的奥尔卡,温婉柔和、笑靥如水。锐气和傲岸——作为军团长的一切似是从不属于她,她真的做到了就像她在哭泣中想要的一样,倔强地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离别、等待、放弃、背叛……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五百年的风雨飘摇随着她认同自己放弃黑色之翼的责任而铅华洗尽,她的外表虽然依旧保持着豆蔻少女般的清丽年华,但无论是谁看到那双紫眸中的万点星光,都不可能认同她真如同外表一般清纯天真。
灵魂的沉淀将清澈留于生命之上,便是冬季暖炉旁的沧桑安详。
“奥尔卡……”马斯特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怎么——”
“欢迎。”她温和地冲着他们招招手,“斯维尼!出来,别躲在屋子里哟!”
平淡的房间被奥尔卡一人装点着充满了翼魔族的风格——全木质的地板和天花板,粉刷成木色的正厅墙壁上挂着一双交叉的细剑。在门后有一枚小小的翼魔族图腾。
在门口脱下鞋,奥尔卡高兴地将他们领向了客厅。在她的催促下,斯维尼有点胆怯地从他的房间露出头来。
看着这个约莫十岁,长相极为精致与记忆中儿时的斯乌别无二致的孩子,洛维安和马斯特玛都愣住了。
“过来啦!”
“嗯……妈妈,他们是谁啊……”
斯维尼和他们同样以传统的跪坐姿势坐在了红木茶桌的另一端。柠檬茶的香气飘散在小小的房间中,更体现出了几分淡雅别致的味道。
“说话不礼貌哦。”奥尔卡微笑地指责道。
“是……妈妈的朋友吗?”
“不是的,”奥尔卡摇摇头,“他们是妈妈的家人呢。他们和妈妈们一样都是魔族,不过他们背后的翅膀不像我们一样可以隐藏起来——这个是洛维安,洛维,让维尼叫你叔叔没问题吧?辈分摆在这里嘛,这个,你叫玛菲阿姨就好。”
“嗯!”也许是感受到了同族之间的亲近,小斯维尼很快地就对这两位血月族裔的长辈亲近起来,虽然奥尔卡教给他的称呼令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有点哭笑不得,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这里温馨的气氛。
“学习去吧,别弄得作业没有写完让老师责备。”几分钟的寒暄后,奥尔卡让斯维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斯维尼眨着清澈的紫色眼睛点点头依旧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洛维安的翅膀,然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奥尔卡在桌子的另一侧低着头望着锃亮的桌面。白色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最后马斯特玛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奥尔卡。”
“嗯。”
“还好吗?”
“还好。”
“生活没问题吧——你的收入是?”
“奥尔卡在黑色之翼时有自己的私人账户,虽然为了避嫌转走了一部分,但是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奥尔卡抬起头,端详着两个人的面容,“真的好想让你们和奥尔卡一样,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城市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区中买一栋普普通通的房子,和大家住在一起。每天工作回来,看着你们的孩子和斯维尼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没有什么过去,也没有什么责任地默默无闻地生活一辈子,最后躺在一个不到一百年就会风化的墓碑下面,没几十年就被所有人忘记了。多好啊。”
她拖着自己的下巴,一次一次地望着两个人的脸。马斯特玛微微低着头,有点虚心地躲避着奥尔卡的注视,然后忽然就落下泪来。
“对,对不起——”
奥尔卡伸出手来,之间是一小团灰色的火焰,在她巧妙的控制下正好蒸干了马斯特玛的泪水。
“谢谢你们来看望奥尔卡。其实,在之前,奥尔卡还有点担心弗朗西斯会不会过来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奥尔卡恐怕也会词穷吧。放弃了黑色之翼,甚至放弃了复兴魔族的所有责任,一心一意地想要让斯乌回到奥尔卡的旁边——都是那么负责任的你们,不喜欢的吧?”
洛维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没有直视着奥尔卡的眼睛。
“奥尔卡,你不知道我是多想和你一样一直用孩子气的态度去面对生活。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玛菲的侧脸,我真的想趁她不注意带她和雪沫远走高飞,谁都不告诉——但是它就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每个魔族之间都是不同的,我过去背叛了自己的族人,我本来能够让更多的族人们活下来,却因为自己复仇的执念而送了那么多同胞的性命,更让信任我的人痛苦了那么久。我想我自己不可能在撑得住第二次背叛了,所以,没能满足你的希冀,我应该说对不起。”
奥尔卡眨着漂亮的眼睛,伸手按在了洛维安的肩膀上,没有让他躬身道歉。
“再过一段时间,奥尔卡会去南边杀人。那个时候,斯乌就能回来了,而斯维尼奥尔卡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体,成为奥尔卡家新的一员。你们不喜欢奥尔卡到处杀戮,但……奥尔卡停不下来啊,奥尔卡向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这之后我会最后一次搬家,地址不会告诉你们的,但奥尔卡会和斯乌斯维尼一起不时地去看望你们。奥尔卡也很对不起你们,因为洛维和玛菲,你们也对人类有了不同的看法了吧?不管是什么生命,都应该尽可能地幸福地活下来。既然都对不起对方,那么就忘掉它们最好了。”
奥尔卡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玻璃壶,续满了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手边的杯子。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一次决定了数以万计的人类的生死。
“终于说到了些严肃的话题呢,注意小点声哦,别让斯维尼听见呢!”
“虽然你只将你的地址告诉了我们,但是……如果有真心人的话,恐怕还是能够找到你的。告诉我谁可能威胁到你。”
奥尔卡摇摇头,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谁都有可能,在斯乌回来之前一切都是威胁。无论是因为过去还是未来,总会有人找奥尔卡的麻烦的。虽然现在,我可以和斯维尼的力量产生共振,一般的四级对我威胁不大,但是如果是五级呢?奥尔卡究竟还能不能够保护斯维尼和他灵魂深处的斯乌呢?奥尔卡很担心啊。”
马斯特玛用力地将盛着柠檬茶的杯子按在了桌面上,坚决道:
“住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保证没有人能够轻易抢走斯乌!”
奥尔卡苦笑着摇摇头,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纤细手指梳理着自己散开的银发,手边的兔子玩偶孤单地磨蹭着她的衣角。
“与其躲开威胁……奥尔卡更不想看到她背叛的那些人啊!”她迅速地擦过自己的眼角,没有让人看见她流出的眼泪,“有你们关心,真好……可是,奥尔卡已经因为关心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不要……继续了……”
沉默又一次来临,三个魔族缓缓地喝着手中的柠檬茶。茶香依旧氤氲在并不宽敞却明亮的居室内,既不因为继续腾起的蒸汽变得更加浓郁,也不因为逐渐冷却的温度而变得清淡。窗外的晚霞在殷红之后逐渐向暗色隐去,奥尔卡抖了抖围裙,站了起来。
“留下来吃顿饭,在奥尔卡家留一晚,明天再道别吧。”
说罢奥尔卡打开了门边魔法灯的开关,稳定的白光将窗外的黑暗阻挡在外,给这里带来了温馨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