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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孤零零立于山丘顶,身边只有两个副官,十几名传令兵,甚至连护卫都没有。
副官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诺德人踩着狂热的鼓点逼近己方薄弱得不成样子的步兵线阵。“子爵大人,真的没关系吗?”
安迪轻松地吹了个口哨:“这些个诺德野蛮人,肌肉都长到脑子里去了,有什么危险。”说着,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传令官摇了摇手边的红旗。
伴随着诺德步兵方阵的逼近,维基亚步兵线阵的中央开始向后退却,整条原本就很薄弱的步兵线阵在接触之前就向内完成了一条弧线。
诺德一方立刻传来了嚣张的耻笑声。他们知道,维基亚指挥官愚蠢的指挥让对面的维基亚人在战之前就失去了锐气。
安迪身边的副官擦了擦冷汗,转头看了一眼轻松自得的安迪。
安迪一边把玩他的白手套,一边在估算对方距离己方战阵的距离。他再一次仔细审视了一下己方只有两列的步兵线阵。第一列是枪盾手,一手军用枪,一手柳钉盾;第二列是大斧手,横握着一把双手大斧严阵以待。
安迪的目光在第一排枪盾手们的军用枪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忽然把手套重重地甩在手心上:“开始吧!”
距离步兵方阵大概五十米外的弓箭手方阵,小队官正死死盯住安迪所在的山丘,当他看到两面红旗交叉挥动起来,他几乎是暴跳起来下达了命令:“全部准备,准备!”
弓箭手们齐刷刷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箭头呈带锯齿的三棱锥形、靠近箭簇的箭杆上还绑缚了一圈铜片的长箭,箭尾处还用凿子开出了两个穴隙。诺德人从没见过这种箭,这种箭的设计图纸是安迪带来的,全维基亚赶工造出了二十万支,全部特供给安迪手下这八百弓箭手。
这种箭射出去时,气流吹进箭尾的穴隙,会发出鬼哭一般的啸声,所以叫做鬼哭箭。鬼哭箭比一般的箭矢长了三分之一,抛射出去形成的动能也就远比普通箭矢要大,而箭头的锯齿三棱锥则会对盔甲和盾牌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小队官终于向前一挥手:“放!”
弓箭手们上到满月的弦纷纷一松,足足八百只鬼哭箭四十五度角射上天空。如八百鬼哭的声威震动天地。
诺德人迟疑了,他们听见一阵恶魔般的哭啸从对面懦弱的维基亚人背后传出来,接着他们看见天上有一片迅速汇聚的黑云朝他们笼罩下来。
诺德步兵方阵的小队官首先反应了过来,这些都是维基亚人的阴谋,他们的箭雨开始了。诺德人齐齐把手中的盾牌举过头顶,迎向扑面而来的箭雨。
鬼哭声扑面而来,在响彻原野的鬼哭声中,紧接着传出一连串的盾牌被射破的“咔哧”声。所有突前的诺德人好像都被谁狠狠敲了一闷棍,至少有一百多面盾牌被彻底射破,无法修复;更多的盾牌被射穿。至少有七八十人被沉重的鬼哭箭钉在原地,无助挣扎。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次齐射之后。
第二阵鬼哭很快吧惊呆了的诺德人唤回现实,他们发现箭雨汇成的乌云正魔鬼一般朝他们扑来,而他们当中,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失去了盾牌的保护。
这回,混杂在令人发疯的鬼哭声中的,是重箭破甲铠甲,刺入肉体发出的沉重的“扑哧”声。
诺德人再度震惊了,他们的盔甲,他们的盾牌在宿敌维基亚人的箭雨之下竟然就像一张脆弱的白纸。他们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第三波箭雨又射上了半空。
“冲过去!和维基亚人接触,他们的弓箭就没办法了!”一个诺德小队长突然反应了过来,他带领他的小队向对面薄弱的维基亚步兵线阵扑过去,为了能跑快一些,也因为对面维基亚步兵自己挡住了己方弓箭手平射的视野,他并不担心面前会有任何的远程威胁,他把盾牌举在头顶,从背后拔出了一把飞斧,准备一跑进三十米的范围就全力丢出去。
他们的冲锋提醒了诺德人,他们统统把盾牌举到头顶,如狼似虎地向前扑了过去,只要接触了,这帮只会耍阴谋诡计的维基亚人就会被彻底绞碎。为了防止从天而降的箭雨形成密集杀伤,他们奔跑的过程中下意识地跑散了。
原本整齐的两个诺德步兵方阵,这一下子被他们自己打散了。
就在诺德步兵方阵彻底跑散的同时,诺德指挥官心中忽然一惊,他没有看到前线被箭雨撕碎的诺德勇士的惨状,但一种不祥的阴影还是浮上了脑海。下意识地,他连踢带踹地把传令兵赶出去,让他通知轻装斥候准备出发。
但是已经晚了,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号角,原本就已经沸腾的平原上忽然想起了天雷般隆隆的蹄声,大地开始颤抖!
是那四百维基亚骑士,他们出动了,腾起的烟土好像两条苍龙,一左一右地钳向了中间的诺德人。
诺德人这时候才发现,刚才的狂奔,他们已经跑进了维基亚薄弱的步兵线阵划出的弧线里,维基亚的骑士现在沿左右钳了过来,就把他们彻底关在了包围圈里。
他们还是存了侥幸,想要一举机会对方的步兵力量。到时候,单凭骑兵和弓箭手也无法对战局形成决定性的影响。
这当然是诺德人的思维,在诺德人眼中,步兵就是一切,无论是骑兵还是弓箭手,都只不过是取巧的辅助兵种而已。
他们接着冲锋,企图在对方骑兵合围之前绞碎维基亚步兵线阵。
但是他们跑进四十米的范围时,他们看见对面第一排的维基亚枪盾手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这个动作他们十分熟悉,他们自己也经常做,但是从来都没有从维基亚步兵的身上看到过。
那是,投掷的动作。
维基亚步兵线阵,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半圆形包围的范围内是接近一千把盾牌举在头顶上的诺德步兵。现在构成这条半圆形包围圈第一排的维基亚人,把他们手中的军用枪当做投枪投了过来。
没有人说过,枪盾手不能投出手中的军用枪,但大家都知道,失去了军用枪的枪盾手,仅剩下一面盾牌是不能翻起什么大浪的。
实际上,大家也知道,沉得有些打手的军用枪投掷出来的威力远比纤细的标枪大得多。
尤其是面对把盾牌举在头顶的诺德勇士们。
破空而过的声音,沉重的军用枪的扁平枪刃划破诺德人的盔甲,刺进他们的胸膛里、肚子里、大腿里。仅这一轮投掷,地上就留下了无数糊状的血浆物。
投资后的枪盾手立刻躲在了大盾背后,他们紧接着就迎来了幸存的诺德人的报复,无数的飞斧和短投枪飙射过来,在大盾上噼里啪啦打成一片,很快就有盾牌碎裂。
这时候,诺德人的心才彻底凉了。因为对方的步兵摆成了狭窄到没有纵深的线阵,因为对方第一排的全是枪盾手,所以他们之前至少可以形成密集杀伤的无往而不利的抵近投掷竟然没有带来多少效果,最多最多,只有不到十几个维基亚步兵躺在了血泊中。
这还没完,就在他们的投掷结束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维基亚步兵突然集体下蹲,连盾牌也打倒了。出现在这些因为投掷用力过度而重心歪斜的诺德人面前的,是平射而来的鬼哭箭。
诺德的神灵,战神提尔终于弃他们而去了。
一千诺德勇士,还没有接触到他们之前百般嘲笑的维基亚人的步兵线阵,就被打没了士气,彻底崩溃了。当他们扭头逃跑时,他们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先前奔驰而出的维基亚骑士并没有急急地关住他们的后路,而是更进一步,从两个方向向他们身后紧跟着的诺德弓箭手方针绞杀而去。
诺德人只注重步兵,他们的弓箭手都是穿着粗布衬衫,临时从内陆村庄里招募而来的猎人,等到战争结束,还要回去重操旧业的。他们没有经历过正规的训练,甚至配备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的只是一张简单的猎弓,有的甚至只有一把小匕首。在全副武装的维基亚重骑面前,他们立刻土崩瓦解。
诺德指挥官死死盯住眼前的战场,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突发情况震撼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眼睁睁看着足足一千的诺的勇士被箭雨一一袭杀,眼看着己方的弓箭手方针被对方像切蛋糕一般切得支离破碎,眼看着自己刚派出去的两百轻装斥候自杀般冲向敌人的骑兵。
他的副官拉住他说:“大人,快走吧!”
他没有反应。
副官说:“再不走,我们就全部死在这里了!”
他清醒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要把自己压箱底的三百精锐卫队派上去。
副官说:“没用的,大人,精锐卫队上去也是被屠杀的结果,我们输了,让精锐卫队护送您撤离吧!”
他大吼:“你在说什么?从来只有战死的诺德人,没有逃跑的诺德人,统统跟我上……”
一把斧柄从背后敲晕了他,把他丢给身边的卫士,是他的另一名副官:“带上大人,会窝车则,告诉将军们,不要小看了安迪!”
副官下完命令,目送卫士们护卫指挥官离开视线,似乎很轻松地笑笑,对他的同僚道:“大人刚才说的没错,只有战死的诺德人,没有逃跑的诺德人。”他接着亮出自己的斧头,率领剩余不到一百人的卫士,扑向了屠杀般一边倒的战场。
窝车则平原的黄昏沐浴在血色里,连每一根青草,每一寸泥土都似乎浸润在血雾中一般。
在窝车则平原最高的一座小山丘上,一个身着华丽盔甲,披着猩红色天鹅绒斗篷的年轻人骑在马上。他的马正低头吃草,而他手中托着一枚苹果,陷入沉思。
这是一个年轻的贵族,但在卡拉迪亚的贵族中,很少有贵族对这种贫民的食物感兴趣的,贵族们接触到的都是可口的奶酪、松软的面包、香甜的果酱和汁水丰富的肉排。
但这个贵族正仔细打量手中的苹果,好像在仔细研究从哪里下口,又好像在猜测这枚苹果的前世今生。之后,他轻轻一口,咬出一个深浅恰当的弧形。
一名副官忽然策马跑上来,说:“子爵大人,战果清点出来了。诺德人阵亡八百五十七人,俘获七百六十人;缴获战马一百零五匹;我方损失七十八人,骑士损失四十二人,步兵损失三十六人。”
这个年轻的贵族正是安迪。
安迪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含糊不清道:“让士兵们休整一下,天黑前离开这里。我们太靠前了,叔叔的主力落在后面八十多里,如果诺德人反应过来,我们就很危险了。”
副官说:“是的,我们的形势太过冒险,不过战绩也很惊人。刚才属下都看呆了。”
安迪笑了笑:“别拍马屁,加快休整速度,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要走漏了风声。”
副官立刻一个立正,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道:“刚才交战的时候,战场后方闯进来不少难民,这些难民怎么处理,要不要……?”副官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安迪皱了皱眉头:“嫌今天杀的人还不够多么?这些人全部羁押起来,到窝车则攻陷,尤河东岸尽归我维基亚所有,维诺战争结束之后再放了。都是被战火搞得背井离乡的穷苦人,何必互相残杀?”
副官欲言又止,还是点了点头,行了个军礼去了。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其中一队“难民”就是我们。当时,我只听见前方的平原上杀声震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队十几人的斥候给围住了。然后就被莫名其妙押到了这里。我本来打算借机看看维基亚人的战术,想着至多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边倒式的压制。等到我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已经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那个副官骑马到我们面前,趾高气昂地宣布了他们“安迪子爵”的决策,并强行征募我们为维基亚军队的劳工,负责搬运军缁粮草,箭矢石弹之类。
听到副官的宣布,我心里像被点着了似的。烘干机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叩击胸口也能听见咕嘟咕嘟的水声,经验告诉我,胸腔已经开始积水了。伤势已经恶化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必须马上医治。可是现在我们身陷千军万马之中,不要说没法子逃跑,就算是有机会,带着烘干机也绝对逃不出去。
但是我不能说半个不字,如果说了,立马这一行人就要被乱刀剁成肉泥!
我握紧了推烘干机用的架子车下暗藏的父亲巨剑,,决定赌一把,却感觉到一双手拽了拽我,是雅米拉。她皱着眉毛,冲我摇了摇头,我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雅米拉用标准的日瓦丁口音对副官说:“得咧,您就请好儿了吧,咱们一定有力出力,决不让爷您难做!”说着,和彼得一起,笑嘻嘻地推起烘干机往粮草队过去。
副官满意地笑笑,转身离开了。
我稍稍镇定一下心情,跟着雅米拉推车往粮草队的方向去,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盈的马蹄声。当我回过头,马蹄声已经停在我背后了。
一个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声音说:“请您转过身来。”
我回过头,看见那个之前镇定自若指挥全局的年轻人,安迪子爵。我说:“你有啥事?”
安迪扫了我一眼,道:“我没说你。”接着,忽然马鞭一扬,遥遥指着前方的雅米拉说:“我说的是您,雅米拉小姐。”
雅米拉浑身一震,慢慢腾腾地转过身子,我看见她白皙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撼色彩:“你是……?”
安迪微微一笑,从马上跳了下来,随手把脱下来的手套搁在马鞍上:“没错,我在格兰美尔流浪的时候远远见过您一面,当时您是雅蠛蝶子爵尊贵的女儿,我只是您父亲封地内的一个小小的流浪汉,为别人喂马而已。我始终记得,您和您的父亲对我很好,不像别的贵族那样不屑一顾、趾高气昂。”
安迪子爵说完这些话,已经走到了雅米拉身前,他缓缓拉起雅米拉的隐藏在粗布手套下的双手,极尽绅士风度地吻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您相遇,您父亲还好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雅米拉的眼睛就红了,她简要讲述了一下她的遭遇,并着重提了提灰斗篷的历史。
安迪沉吟了片刻,道:“雅米拉小姐,您提供给我的信息极有价值,我相信我的叔叔,亚罗格尔国王将会很高兴得到这些消息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请您与我同行,我有一些详细的问题想要询问您?”
雅米拉扫了我们一眼,面露难色。
安迪好像这时候才看见躺在架子车上奄奄一息的烘干机,惊讶道:“这些是雅米拉小姐您的朋友吗?像您这么贤淑而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粗俗暴力的朋友?”
我心里立刻骂开了,这个刚才还指挥手下屠杀般摧毁了一整个诺德分队的家伙竟然还有脸说我粗俗暴力?
雅米拉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我父亲麾下的勇士,没有他们的拼死保护,我不可能会活到现在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安迪听了这句话,立刻露出尊敬肃穆的表情,他挥挥手,叫过来一个副官,当着亚米拉的面说:“找最好的快马,准备最好的美酒饮食,招待好这些保护雅米拉小姐的勇士们,尤其是这位受伤的勇士,找最好的大夫来医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