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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左宗棠担心的一样,虽说很是得意几乎全歼湘军和干掉老对手曾国藩,然而太平军目前的西线主帅燕王秦日纲心里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次大胜赢得很侥幸,如果不是湘军水师在关键时刻做出致命的错误选择,还有如果不是吴军水师始终没有出动,太平军水师纵然还是能够打败湘军,胜利也不会如此辉煌。
秦日纲还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到了6地上后,自军绝无任何可能打败吴越的嫡系精锐,所以刚击破湘军在灰山的残部之后,秦日纲马上就生出了这样的战术构想,放弃九江屯兵湖口,以鄱阳湖为界,凭借石钟山与梅家洲这两处天险营建水上防线,水上采取守势防范吴军水师东下,6上则向南展,夺取饶州、广信和抚州等鄱阳湖以西的江西土地城池,避开吴军锋芒只找江西清军的麻烦。
如果秦日纲有权力敲定战术计划,那么在吴军水师赶到九江之前,太平军的优势水师倒是很有把握转移走九江太平军的主力,让空有刘坤一部的九江清军只能是望水兴叹。然而很可惜,秦日纲没这个权力,地理位置远比湖口重要的九江重镇也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所以秦日纲只能是把自己的设想写成书信,派人送往南京,请杨秀清拿这个主意。再然后……
再然后本来就对杨秀清十分不满的秦日纲难免更是痛恨杨秀清入骨了,南京那边还没送来答复,已经扩编到了四个营的吴军第三兵团就在吴军大将曹炎忠和刘铭传率领下,也在三个营的吴军水师保护下,气势汹汹的杀进了江西,直接投入了九江战场。接着虽然清军方面又把六个营的鄂勇调回了田家镇设防,九江战场上的清军兵力变化不大,可是得知了这一消息,秦日纲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叹,“麻烦了,清妖这次是想怎么将军抽车就怎么抽了,东王九千岁啊,你怎么事前就没想过放弃九江退守湖口呢?”
让秦日纲窝火的还在后面,清军那边的参战军队还没轮换完毕,杨秀清就已经派遣心腹侯裕宽为使,带着书信赶来湖口给秦日纲充当监军,还在书信上把秦日纲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仗还没打就已经把越小妖怕到这个地步,那干脆把脑袋直接送给迟早要来打天国的越小妖好了!
九江重镇绝不能放弃!还必须以九江为诱饵,吸引目前还无法熟练操作火轮船作战的吴军水师出动,设法歼灭吴军水师,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这是杨秀清以天父名誉对九江战事做出的最高指示!只准执行不可质疑,更不可敷衍怠慢!
当然,这也是输赢都只利于杨秀清本人的最高指示,输了的话杨秀清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秦日纲,下狱杀头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赢了的话当然最好,可以重创亦敌亦友的吴越水上力量,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也消弭南京上游的巨大隐患。
顺便说一句,杨秀清这个如意算盘中最绝的一点是,目前的太平军水师是以轻便灵活的小拔船为主力战船,单船战斗力不够强大却数量惊人,即便打了大败仗,大部分的战船和水手照样可以轻松逃走归队,几乎毫无可能遭受真正重创。
还有,在亲眼看到洋人蒸汽战船的强大之后,杨秀清也已经开始着手组建太平军的蒸汽船队,准备用来收拾清军大将吴全美所部的红单船队,还有用来防范在中国最先购买和装备蒸汽炮船的好兄弟吴越。所以只要能保住熟练水手,造价低廉的小拔船不管丢多少杨秀清都不会心疼。
言归正传,秦日纲也不是没有机会和力量成功执行杨秀清天父下凡的最高指示,九江城里的粮草颇为丰足,再坚持上半年都没有任何问题,期间又获得了过一次弹药武器的补给,有力量长期固守九江坚城,秦日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急于冒险增援九江。
相对的,吴军方面因为还没来得及培训出合格的水手熟练操纵蒸汽炮船,新装备的两艘蒸汽炮船都没有派来九江参战,吴军水师仍然是以忠诚号和仁义号为作战主力,实力方面仍然逊色于太平军水师一筹,太平军水师的确还有希望获得水战顺利。所以窝火归窝火,同样清楚这点的秦日纲还是忠实执行了杨秀清的命令,绞尽脑汁的琢磨起了如何全歼吴军水师的办法。
想干掉已经组建近两年并且经受过实战考验的吴军水师当然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对秦日纲来说更糟的是,他这次的真正对手并不是挂名清军主帅的战场老菜鸟杨文定,而是天纵奇才的三湘狂人左宗棠。同样知己知彼,同样擅长用脑子打仗,吴军水师才刚开抵九江附近,左宗棠马上就以杨文定的名誉下令,让吴军水师屯兵在九江上游十几里外的单家洲,躲在鲍率领的普通水师驻地上游,拿驻扎在小池口的水师鲍部给吴军水师当盾牌和缓冲,不给太平军任何起突然偷袭的机会。
“季高,让王孚他们驻兵单家洲,是不是距离太远了?倘若九江这边突然生变,王孚他们很难立即出兵作战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操心?在九江到单家洲的沿岸多建一些烽火台,白天用烟,晚上用火,想让王孚他们及时出击不就是一句话的问题了?”
呵斥了脑子愚笨的杨文定之后,左宗棠马上着手布置起了围点打援的战术,而鉴于获得了吴军曹炎忠部的增援,在野战中清军已经用不着害怕太平军主动出击,左宗棠果断停止清军之前一直延续的曾国藩结硬寨打呆仗的对耗战术,命令清军放弃九江的东门阵地,移营集中兵力于九江南门外和东南角,故意让出九江太平军与湖口太平军的部分联络道路,引诱湖口的太平军出动主力增援九江。
让出道路的同时,左宗棠又大力加强了对九江城的攻城力度,在九江城南西至景星湖和东到团鱼坡之间,修筑了大量高于九江城墙的坚固炮台,布置火炮轰击城内,又很小心的把清军中战斗力次强的刘坤一部布置在了三垄村保护阵地侧翼。同时左宗棠还命令士卒大量砍伐树木建造各种攻城武器,摆出了要以强攻破城的架势。
当然,这只是假象,连吴军将士都不擅长正面攻坚,左宗棠自然更不会指望刘坤一的庄字营和王国才的绿营能够靠着正面攻坚拿下九江城,左宗棠的真正杀手锏仍然还是地道爆破,并且同时开挖了三条地道,分别从西南、正南和东南三个方向逼近九江城下。
牢记孙女婿的叮嘱,左宗棠的一应谋划和布置杨文定都只管签名用印,从不过问具体细节,惟有在同时开挖三条地道这件事上,杨文定稍微提出了一些异议,问道:“季高,同时开挖三条地道太多了点?尤其是东南面这条,你已经解除对九江东门的包围,长毛细作可以轻松出城探察,湖口的长毛也可以用小船登岸,探察到那一带的情况,很容易暴露地道入口和行进方向啊?”
“别多问,将来你会明白。”左宗棠根本懒得和不懂军事的杨文定解释,只是象下命令一样的吩咐道:“给你孙女婿去道书信,向他多要点新式火药,就说攻城要用。”
很是郁闷的答应了左宗棠的要求,提笔做书的同时,杨文定当然少不得向孙女婿报告了左宗棠的一切所做所为。而吴越除了派人送来了左宗棠所需要的苦味酸炸药外,给杨文定的回信上也简单给出了关于这件事的答复——让他折腾!
在此期间,托了清军主动放弃东门阵地的福,坐镇九江城内的太平军大将罗大纲靠着斥候细作的探察,果然已经现了清军正在城外东南面所挖掘的地道。对此,副手林启荣一度建议冒险出兵破坏,然而罗大纲经过反复盘算之后,却对林启荣说道:“林检点,是否冒险出兵我们稍后再议,只是这事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古怪?”
“那里古怪?”林启荣疑惑问道。
“清妖明明已经主动放弃了东门外的阵地,为什么还要在城外东南角挖掘地道?”罗大纲双手抱胸,看着林启荣问道:“清妖难道就没想过,这个位置的地道最容易被我们现和破坏?清妖要挖地道炸开城墙,正南面有的是合适地方,清妖为什么舍易取难,偏偏要在最不容易隐蔽的东南角挖地道?”
还别说,听了罗大纲提出的问题后,林启荣还真的马上就现情况的确不对——九江这一带土厚,到处都适合挖掘地道——所以湘军才能挖出那么多壕沟包围九江城,既然如此,清妖方面为什么不在屯驻重兵的正南面挖地道逼近九江城,最大限度的保证地道的隐蔽性,为什么偏偏要在最容易被现的东南面挖地道?
这怎么看,怎么象是清妖方面故意要让太平军将士现地道的存在啊?
想到这点,林启荣马上就大点其头,说道:“还是罗丞相心细,这情况是不对,清妖那边,就好象是故意要让我们现他们的地道一样!如果真是这样,东南面这条地道九成九是障眼法,目的是为了掩饰他们真正的杀着!清妖另有目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罗大纲点头,又皱眉盘算道:“但是,清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诱我们出兵偷袭,还是挖掘假地道的同时,还在挖掘真地道?或者说,这真是清妖的粗心大意,没考虑到地道会被我们现这一点?”
无法判断清妖方面的真正目的,已经年过半百的罗大纲也没去花力气钻牛角尖,盘算了片刻就吩咐道:“这样吧,三条,第一,派人乘小船过湖,向燕王殿下知会这个情况。第二,多派本地人士卒担任细作,化装成百姓出城,重点侦察清妖主力屯驻的正南面,看看清妖有没有在其他地方挖掘地道。第三,在城里埋设听瓮,寻找清妖的地道方位。”
林启荣一口答应,立即着手安排时,罗大纲却又补充了一条,吩咐道:“再谨慎点,组织一支突击队,多带些火药包,今天晚上夜深时出城,试着偷袭一下清妖在东南面挖掘的地道入口,看看清妖是什么反应。”
按照罗大纲的吩咐,是夜二更,一支由五十余人组成的太平军突击队借助绳索下城,携带着几个火药包悄悄摸向最先被现的清军地道入口,结果因为保护这条地道入口的清军绿营兵疏忽,外围哨兵偷懒睡觉,直到太平军将士摸到距离地道入口不到百米时,守卫地道的绿营兵才现敌人出现,赶紧出警报。
出警报也已经晚了,本来战斗力就有些抱歉,匆忙迎战中绿营兵更加不是太平军精锐的对手,被太平军突击队一个冲锋就直接杀散,坑道里的土工民夫匆忙逃出地道时,太平军将士已经把火药包点燃扔进了地道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炸塌了清军辛苦挖掘的地道入口,将数十名民夫活埋其中。然后太平军将士又抢在邻近的吴军刘坤一部赶来救援之前迅撤走,成功完成了罗大纲和林启荣所交代的任务。
消息被连夜禀报到了杨文定和左宗棠的面前,对此,杨文定当然是大声叫苦,大失所望,左宗棠则一边大骂绿营兵无能,一边大喝道:“马上重新挖开地道口,看能不能救些人出来,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能救多少救多少回来!”
土工预备队紧急出动赶往东南角救援被埋民工时,太平军突击队也已经把出战经过报告到了罗大纲和林启荣的面前,罗大纲听了冷笑连连,说道:“不出所料,果然轻松得手,果然是假地道。”
冷笑完了,罗大纲又叮嘱林启荣一定要严密侦察九江城正南面,寻找清军真正的地道入口所在。
还好,托了地道入口挖得极大的福,还有因为太平军使用的黑火药爆炸威力较小,靠着清军土工队的全力挖掘,清军方面竟然奇迹般救出了被困在坑道里的大部分民工,民工的伤亡远比杨文定和左宗棠预计的少,真正送命的几乎都是被直接炸死和被坍塌泥土活埋的倒霉民工。
对此,杨文定当然是合掌直叫阿弥陀佛,左宗棠则是一边越俎代庖的下令,将放哨时偷懒睡觉的绿营兵立即处斩,一边命令由刘坤一的庄字营将士接管东南角地道的入口防务,同时命令清除地道入口的泥土,重新加固后继续挖掘。
“季高先生,还要在这里挖啊?”杨文定哭丧着脸问道:“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该直接放弃了?”
“不能放弃,必须得继续挖!”左宗棠板着脸回答道:“没有这条地道做掩护,我们的另外两条地道很快就会被长毛现,这里是掩护其他地道的障眼法,必须得继续挖!”
招架不住左宗棠的淫威,已经去新疆吃过一次哈密瓜的杨文定也汲取教训,老老实实的执行自比诸葛的左宗棠差遣,命令士卒民夫继续挖掘九江东南角这条很不吉利的地道,还因为这条地道里已经死过人的缘故,杨文定又被迫给这里的民夫多掏工钱,每顿赏赐酒肉,这才好不容易把地下工程给继续了下去!
可能是战场经验不足的缘故,左宗棠的这个障眼法不但没能骗过老于沙场的罗大纲和林启荣,相反还坚定了他们全力探察清军真正地道的决心。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另外两条地道的入口都被清军主力严密保护,太平军细作无法直接找到清军的真正地道入口,却在九江城西南角的阎家垄山后,现了大量刚挖掘出来的新鲜泥土,还有大量的沉重车辙印,间接证明了清军有在其他位置挖掘地道。
确认了这一点,罗大纲和林启荣当然是听瓮的侦察重点放在西南角,好在左宗棠也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当地道靠近城墙半里范围之后,左宗棠又命令士兵放慢挖掘度,尽量避免出过多声响,同时不时以火炮轰击城内,借以掩盖地下声音。结果这一手也收到了还算不错的效果,清军地道直到接近城墙五十米范围之内,太平军方面才勉强确认了清军正在同时挖掘三条地道,从三个方向逼近九江城下。
很巧,这一天正好是野猪皮九世咸丰六年的腊月二十七,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了三天时间。而到了傍晚时,再一次确认了三条地道的进度后,一向很少说话的左宗棠难得主动开口,对杨文定说道:“恭喜杨道台,顺利的话,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就有希望攻破九江城墙了,新年第一天攻破一座重镇,红旗报捷送到京城,杨道台你真是想不升官财都难了。”
“季高先生,你有把握在大年初一拿下九江?”杨文定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是拿下,是攻破。”左宗棠答道:“炸开了城墙后,我们还要打巷战,还要和长毛打水战,具体那一天能真正拿下九江城,只有天知道。”
“那季高先生,这一战我们具体怎么打?”杨文定赶紧又问道。
“怎么打不用你操心,我会替你安排。”
左宗棠武断的回答,然而就在杨文定面露无奈的时候,一向表情严肃狂傲的左宗棠却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微笑说道:“杨道台,给你一个提示,难道你一直都没现?九江东南角的城墙,有些残破,所处地势又有些高?”
“什么?难道……?!”
杨文定张口结舌时,左宗棠却笑得更开心了,笑着说道:“还有,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现,因为我的故意让开东门,九江长毛在东门的压力减轻,又想靠东门获得湖口长毛的增援,一直没有任何用土石堵塞九江东门的迹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