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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尘道:“人家已经是五毒教教主了,还安排什么?喂,你听到李亦杰的许诺有多不可信了吧?还不快带我走?”此时他外观仅是寻常搂搂抱抱,力道却大得惊人,紧紧箍住了纪浅念身子,大有“你不帮我,自己便也走不了”之意。
不知纪浅念是否察觉,但没过多久,突然展颜一笑,道:“好吧,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冤家呢?我不帮你,还能站在谁一边?出嫁从夫,李盟主,对不住啦!”抬袖一扬,一道淡红色的烟雾向李亦杰直袭过去,同时伴有一股幽香刺鼻。还没等他扑散眼前浓雾,两人早已一路逃得不见了影踪。
江冽尘此时同样目不能辨物,虽知世上若说少有几人,时时刻刻都不会有半分害他之意,纪浅念也必是其中之一。但他生性多疑,随时随地都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刚才竟会莫名其妙的中招,栽在那不知名的古怪暗器下,在李亦杰面前节节败退,最终只得狼狈逃窜。心里掠过阵阵奇耻大辱,脚下挪动着,暗中发狠,来日必将百倍讨回。
奔行途中,丹田内四散的七煞诀真气重又聚拢起来,正好借此机会,调匀功力,对外界严密戒备。不知过了多久,纪浅念突然停下,抒了口气,笑道:“好啦,这里总算安全了。”江冽尘向四周打量一眼,见处身之所是个荒郊外的小土包,放眼望去,苍苍茫茫。皱眉道:“那也未必,方才你也说安全,还不是给李亦杰寻着了?还是警惕些的好。”
纪浅念道:“那时急于跟你谈话,哪有空闲另去寻隐蔽处所?我既然帮你,他必是连我也一道恨上了,我才没那么傻,会就近等他来抓。你尽可放心。不过你…;…;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几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江冽尘冷哼一声,似也有些难以启齿。心里早在盘算,在吟雪宫中,李亦杰曾夸耀般的提过一句,称那玩意儿是西方的新式火器。刚才他也同时拂袖防御,还将其视作寻常飞镖、毒梭相待,却不料威力竟有如此之大,扫出的内力全无成效不说,连“硬碰硬”的知觉也无,那东西便似有种压倒一切的气势,交手时犹如利刃刺入单层布匹,结果显而易见。
可惜飞出了窗子,不知落往何处,不然定要去捡拾出来,仔细研究其中构造。倒不信以他“天下第一”的才能,还不足以通晓此中原理,寻出应对之策。
纪浅念见他许久未答,只道他所受打击深重,至今未复。向来好胜心极强之人,也便是如此,决计受不得一点败绩。此时越是多话安慰,越容易令他视为恶意揭开疮疤,不如顺其自然。她自小与江冽尘几乎是一起玩到大,他是个性古怪不假,但年深日久,总也摸透了些门道。
何况作为女人,更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主动挑起话题道:“唔,那个小璇是谁啊?就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位程姑娘么?我原还以为,她是对你一时新鲜,不过能为了爱人,甘愿舍弃自己性命,最过分的是被你用作挡箭牌,还一点儿都不怪你。这算不上特别伟大,倒也令我敬佩不已。反正,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够爱你也好,我都是办不到的。”
江冽尘没好气道:“你管她是谁?将死之人的名字,没必要费心去记。”视线忍不住又兜转向来路,掌心按住胸前伤处,指尖揪紧了上端衣料,恨声道:“该死的…;…;李亦杰这瘟猪,竟敢弄伤我…;…;”纪浅念冷笑道:“分明是你技不如人,又怎怪得了他?你不是一向自称世间至尊,无畏无敌的么?怎么了,受这一点小挫败,就打算将这名头全让给李亦杰?”
江冽尘对自己武功极为重视,更兼之狂傲无比,旁人若是敢质疑他的武功,那是比辱骂了他本人更觉气恼。听她口中轻巧吐出“是你技不如人”六字,怒不可遏,扬手就重重甩了她一巴掌。等意识到她并非程嘉璇,愧疚感只一闪而逝。自语道:“李亦杰那小子,怎配称世间至尊?”
纪浅念脸上印了五道鲜红的手指印,血迹未干,缓慢淌下。但轻拭嘴角,仍是光洁如昔,尚未破损。一动念间,便知仅是略有沾染之故。取出面圆薄的铜镜,映着面容,用手中锦帕小心的将血迹擦干。轻嗔道:“连我的妆也弄花了,我又没随身带着胭脂水粉。哎,你随我去买些如何?”江冽尘道:“你在白日做梦?”
纪浅念讨个没趣,哼了一声,道:“总而言之,我现在总算是平衡些了。毕竟你对所有人的态度,一视同仁,也并非独独对我绝情。”
江冽尘轻声道:“不是没有…;…;”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暗夜殒与楚梦琳。世间之人,自己唯有待他两人真心,却因面上虚荣,或许留给他们的也都是不近人情的刻薄印象。现今想来,时不可逆,那只能成为长远的遗憾了。
纪浅念偏是听到了他这句自语,好奇道:“哦,那是谁啊?你倒跟我说说?”江冽尘正念着所求不得之苦,耳听她在身旁唠叨,突然烦躁起来,一反手扼住她颈项,恶狠狠的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才是你的主人,至于我的想法,你没有资格打听。先前我跟你说过的,如今考虑也够了,到底是怎生打算?肯不肯拿掉那祸胎?”
纪浅念头颈被动的抬高,浓妆艳抹下的双眼只能仰天上望,看到头顶一片阴沉沉的苍穹,黑云翻滚,似乎随时都将到来一场大风暴。景物在眼前忽而清晰,忽而模糊,苦笑道:“我这回,才是真正看清了,你心里果然只有自己,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即使刚才求我救你,事过境迁,仍然不会给我一点好脸色。便是最刻骨的仇家,如能待对方稍有尊重,也不会这样说翻脸便翻脸。”
江冽尘冷笑道:“什么叫我‘求你救我’?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就算没有你,我也同样能收拾下李亦杰。只是见你爱得可怜,一心想巴结我,这才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纪浅念冷笑道:“既是如此,以后你再求我什么,我都只当做耳旁风便是。我没有你想象得那般卑微,不会为了奢求这一个卖好的机会,跪在你面前,摇尾乞怜。我只是觉得,对你付出,不过是一件可笑至极的荒唐事,不巧我正做了这个傻瓜。”嘴角颤抖着,喉间发出几声嘶哑的冷笑。
江冽尘手指收紧,将她笑声拦腰掐断,道:“笑什么?本座没时间跟你兜圈子。你给我一句明白答复。”
纪浅念道:“如果我说不愿,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杀了我?”江冽尘哼了一声,默认之意尽显。
纪浅念视线缓缓下移,艰难的落到他脸上,道:“既然只有一条路走,你又何须硬逼着我做单选?算了,我答应你了,像你这样的丈夫,我又为何定要生下你的孩子?你从来没将我真正当做结发妻子吧?在你眼里,我甚至连一个最卑微的奴才也不如。世人所重情爱,是两情相悦,才有幸福可言。我纪浅念,且不说武林中五毒教主的地位,便是在苗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又不是没有人要我,我却在你身上苦苦纠缠,岂非不值?”
江冽尘嗯了一声,松开手,道:“这样就对了,你要是一开始就肯好好谈,早就可以解决了。你很听话,那就乖乖回苗疆去,或许在我心里,还能有个角落留给你。”
纪浅念心道:“你所谓的解决,只能是旁人无条件的来妥协你,又有什么公平可言?”苦笑道:“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说‘你还是爱着我的’?赌上我后半生的幸福,就为了得到这一句你并不真心,对任何女人都能随意甩出的甜言蜜语?你错了,我有自己的尊严,不是单为你一句话而活着的。你有意休了我,那好,我连当初的夫妻名分也不要了,我不必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也不必活在你的施舍中。”
江冽尘冷哼道:“要在我面前耍你那点骨气?你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很好,以后本座乐得自在,今后如果无事,别再让我见到你出现在我眼前。”
纪浅念道:“人不重我,我仍存自重。江大人尽可放心,我就祝你一路畅通,登临绝顶之境。到时也用不着再记得我这个过客啦。”说着缓慢转过身,脑中突然一阵眩晕,抬手扶住身旁树干,双眼前一阵模糊,鼻中一酸,一滴泪水悄然滚落在手背上。
此时江冽尘突然又觉伤口处一阵发麻,想也不想便道:“等一下。你再帮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中毒?”纪浅念一时间只觉讽刺,抬手抹干泪痕,极其缓慢的转过身,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你这样无所不能的大人物,怎会中毒?又怎会叫我来看?”江冽尘不耐道:“啰嗦什么?你只管看就是了。你不是用毒高手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纪浅念心道:“不是我办不到,只是我‘不想办’,成不成呢?”但见他脸色,这话终于还是没说,在他手腕处轻轻一搭,果觉他脉息紊乱。还想静心思索片刻,江冽尘早催促道:“行了没有?慢吞吞的干什么?”
纪浅念苦涩一笑,道:“照我看来,你中的心毒倒是不浅。如欲彻底根治,纵有妙手回春之能,恐怕也无能为力。旁人的心病,尚有心药可医。你的心,只怕早已被毒性彻底腐蚀,烂了个通透。”
江冽尘对用毒之道未曾钻研,也没听出这是有意讥刺于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浅念叹一口气,没心思再同他玩笑,道:“外伤可医,你随便去找个郎中,也能治好个七七八八。至于中毒一说,的确不假,不过算不得什么厉害毒药,同我五毒教中最差劲的毒相比,尚且及不上一点零头。向来使毒者,也是最好的行医者,我这里有颗丸药,能解寻常百毒。你服食以后,安心静养几日,少动刀兵,不久便可痊愈。”江冽尘道:“嗯。那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