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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策论对仗工整,语义完整连贯,起、承、转、合均中规中矩,在这般年纪,有这等水准之作也算不容易了。。更多w. 。∷哈,”
官学公堂里,一位胡子稀疏‘花’白的老夫子眯缝着眼,沉‘吟’良久,给陈浩然‘交’上来的八股文做出这样一个评价。
另一位学官亦点头道:“嗯,不错。虽然还远远无法达到文‘精’意赅的境界,但理、辞、气三者俱各略略兼备,也算得上粗谙经义之文其中三味。”
郑学政面无表情,只捏住颌下短须端详文章,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两处犯禁的辞句,但再三审视,别说句子辞语犯禁,就算犯讳的单字也没能找出一个半个。不禁大失所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对陈浩然道:“唔,的确不错,准予通过,你可以去了。”
其实,这篇八股文不说字字珠玑磅礴大气,但语言凝练行文流畅,‘精’理明辩庄雅有度,实在堪称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狄、庞、徐三家的纠葛已非什么秘密,官学里这两个先生亦有所耳闻,自然清楚郑学政的立场。不过‘鸡’蛋里终究没有骨头可挑,这种评价已然是昧心大加贬低,若是再睁着眼睛说瞎话强行批个不合格,传出去后只怕他们也无颜为人师表了。
陈浩然转身出‘门’,肚里好笑:“‘奶’‘奶’的,老子连夜飞到灞水城,让慕容家的人找了好几个号称学富五车的枪手,‘花’去大笔银子,用了整整两天才捣估出这篇劳什子来,要是还不让通过,莫怪老子当场翻脸把你这龟儿子揍成猪头三。”
郑学政又瞧了一会文章,蹙起眉来。暗忖:“这狄家小子果然有点真材实料,这等才学便放眼全州府亦是出类拔萃鲜有人及。秋闱之时若发挥正常,不说解元非他莫属,榜上题名却是十拿九稳,又该当如何阻抑?”
这郑学政叫郑缙,原本是灞水州官学里的一名簿吏。在人前总是一副庄重严肃的神态,不苟言笑,内里的品‘性’却不敢恭维,极为热衷钻营功名,人们背地里给他添了一个贾姓,弦外之音便是“假正经”。
其实,这郑缙并非徐家的远亲,只是因为刺史夫人也姓郑,他便拐弯抹角千方百计攀上了这一层关系。徐轩瑞对区区一个不入品级的小吏的巴结本是当作可有可无。但这次陈浩然与庞慧珠立下赌约,这厮正好派得上用场,便说动父亲将之提拔,调到卧牛镇就任学政一职,以方便干扰阻挠陈浩然。
为取清静,官学设在卧牛镇近郊,面积颇大,这时正当休息时间。生员们都在庭院中三三两两漫步,享受暖‘春’的和风丽日。
卧牛镇今年参加灞水州乡试的生员人数不少。其中有稚气未脱的少年郎,也有已经齿落颊瘪的半老头子,年龄相差之悬殊足可以祖孙相称。此时同为莘莘学子共处一所,人手一卷书本,童颜偕皓首行于红‘花’绿草间,望去别有一番谐趣。
郑缙负手踱入庭园。众生员纷纷上前来问好,他含笑点头示意,捻须道:“各位秀士闲暇之时还如此刻苦用功,实在令人欣慰不胜。本人在此预祝各位今科大捷,日后早登金殿成为本朝栋梁。”
众生员俱欠身拱手感谢:“多谢学政大人吉言。”
郑缙又笑道:“读书之道。还须劳逸结合才好,以免太过伤神。这大好‘春’日,良辰美景当前,各位何不暂且放下经义功课,‘吟’咏几首诗词舒缓心情?”
赋诗作词,文采好与不好另当别论,读书人都自命为风流人物,只怕没有哪一个不曾雅兴大发地来过那么几句。这些生员们一听顿时来了劲,齐声道:“那就请学政大人命题或限定格律,以便学生思量。”
郑缙微一沉‘吟’,道:“这些太繁琐,就不必了。诗词意趣在于应景抒情,现在是‘春’季,又当此满园姹紫嫣红,句中含有‘春’、‘花’二字其一便可。”
众人当下便各各或埋头,或四顾潜心斟酌,很快,园中就四处传来抑扬顿挫地‘吟’哦声。过不多时,其中脑筋转得颇快的便和句得成一首七言绝句,大声念将出来。但诗中了无新意,而且连韵律都不如何贴切,纯是堆砌词藻而就,一句采声都未能博得。这人甚是羞惭,低头掩面行开。
这一来,后面的人即便拟好,亦不敢再立刻朗诵自己的大作,生怕当众丢丑,只闷在肚中再三推敲。
见冷了场,郑缙左右扫视了一遍,忽然道:“陈浩然狄秀士呢?我素闻他是卧牛镇有名的神童,稚龄时通读百家之文,便能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现今更当是满腹锦绣,该请他出来口占一绝,让大家欣赏借鉴一下才是。”
陈浩然的前身傻了好几年,众人都很好奇他现在的状况,当下纷纷言是,扭头四下找寻,却不见陈浩然人影。忽有一人在一株杨柳后面嚷道:“原来躲在这里睡觉……喂,狄世兄,快快起来。”
陈浩然正懒洋洋地靠在杨柳树下晒太阳,给人拖起,听得是叫自己做诗,不禁嘀咕:“老子会做什么诗?做做‘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打油诗还差不多……‘奶’‘奶’的,这不是成心想让老子出丑么?”摇头道:“呃,这个嘛,我今天兴致不高,就算作出诗也是一般水平,没多大意思,就免了罢。”
郑缙正是想让陈浩然出丑。心忖陈浩然的科考时文是无可挑剔,这诗赋才华不一定擅长,等他拟出一首,自己挑出些‘毛’病来严加批驳一番,大家便会说他才情学识不过尔尔,日后做起手脚来就方便多了。道:“大家盛情相邀,狄秀士也不用太谦虚。”
“这姓郑的王八蛋装腔作势,硬‘逼’着老子赶鸭子上架,你娘的,老子先记着这笔账。”
狄小石暗咒,没奈何。只得装模作样负起手来,左边走几步,右边走几步,心下琢磨:“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老子当初怎么就没多读几首?现在穿越到这个鬼太沌神洲。连临时抱佛脚的机会也没了……日哦,老子脑袋又生锈了,要抱个屁的佛脚?直接背一首不就得了?只不过,老子也好象背不全几首诗,这可难了。”
“‘春’、‘花’,‘春’、‘花’……”
陈浩然绞尽脑汁搜寻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墨水,忽地一喜:“哈,有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呃。这首词虽然不长,但后面的老子可就全然记不得了,娘的,书到用时方恨少,老子再想。”
他煞有介事地踱来踱去,来来去去直在草地上踩了一条小径出来,却只不见吐出半个字。众人均等得极为不耐,一个年龄不大的生员忍不住道:“狄世兄。你好了没有?总不成要等到这‘春’‘花’都落了才赋得出一首诗吧?”
“你打什么岔?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灵感,全让你破坏了……‘花’落?”
陈浩然横了他一眼。正想借题发挥胡‘混’过这一关,突然灵光闪过,记起了一首诗,不由又暗自嘀咕:“‘奶’‘奶’的,连幼稚园的小朋友也能背的诗老子都没想起来,这几两**不如扔给狗去吃。”
“嗯。大家都注意听好啊!我要‘吟’诗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陈浩然高高举起一只手,摇头晃脑念完。神气活现道:“哈哈,有‘春’字,也有‘花’字,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大家神‘色’各异,均低声复诵。
郑缙还不及细想,先在脸上挂出一丝不屑,哼道:“狄秀士,看来你还是停留在神童的阶段。神童再神也是童子,这首诗语言浅显,犹如大白话,确实也只适合小孩子念着玩玩,而这意境嘛?这意境……”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忽然大变,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这首诗看似平淡,无一字直接描述繁‘花’似锦芬芳醉人的美景,但寥寥数笔,就将清晨生机蓬勃的盎然‘春’意勾勒得淋漓尽致,那莺歌燕舞、百‘花’齐放的烂漫‘春’光自然而然镌印脑中。且生动活泼朗朗上口,便幼儿听过几遍也能背诵出来,堪称难得一见的传世佳作。
尽管郑缙自身的才学不怎么样,但鉴赏能力多少还是有一点,立即体味出其中深远无穷的韵味,哪还能作得了半句声?
“好。”
那催促陈浩然的少年生员突然嚷出一声好,满脸惭红,握拳叫道:“狄世兄,你这首大作,必将流传千古,我许承澣自愧弗如,佩服,佩服。”
这个许承澣亦是卧牛镇上颇为出名的才子,少时便崭‘露’峥嵘头角,旁人常道,继陈浩然之后,卧牛镇的少年俊彦便当属他为最。自古文无第一,许承澣一向心高气傲,这般评价自然令他大大的不服气,但陈浩然已然疯傻,就算想一较才华优劣也没有机会,是以一直耿耿于怀。
陈浩然病愈后入学参加乡试,许承澣欣喜不胜,憋足了劲想与之分个高下,但这时听得陈浩然‘吟’出这一首诗,自知远远不如难望项背,登时钦佩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已。
众生员尽皆击节赞赏,都说道:“狄世兄惊才绝‘艳’,实在令我等汗颜。”
陈浩然洋洋得意,毫无文抄公的羞耻心,腆起一张老脸,团团拱手道:“嘿嘿!碰巧来了一点灵感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家过奖,过奖了。”
见众人犹在赞叹不已,郑缙咳嗽一声,道:“狄秀士果然才华出众,但是各位无须自馁,兴之所至,也未尝不可妙手偶得。”
他一心打压陈浩然的风头,匆匆带过,又道:“这‘春’、‘花’已经作过,狄秀士何不以‘春’、草二字再填诗一首,再让大家开开眼界?”暗想他才情再高,但这等佳句轻易难得,一时之间绝对是可一而不可二,再作一首必定不及此首,到时便可说他仅是瞎猫撞上死老鼠而已,并不足以为奇,更不足以为傲。
陈浩然确实是瞎猫碰着了死老鼠,听到‘春’、草两个字,马上想到另一首幼稚园小朋友亦是随口可背的诗,登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大笑道:“哈哈,这有什么难的?这次我只要走上七步就能做出来。”
众生员轰然,均面带惊疑不信。那许承澣是少年心‘性’,一旦敬服一个人便对之万分钦佩,忙道:“先前催促是小弟的错,狄世兄现在何必自行局限?我们尽可等得。狄世兄不妨慢慢斟酌,不急、不急。”
郑缙正愁无机可趁,当下沉脸道:“狄秀士,你也未免太过恃才傲物妄自尊大,难道就不知谦逊方为学士的美德吗?”
陈浩然一拍脑袋,嘿嘿笑道:“对对对,郑学政说得对,做人是要谦虚,骄傲自满是不对的。郑学政。这诗我就不做了,还是请你来罢。”
郑缙一窒,他当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清嗓子道:“你既然这么有自信,大家又在洗耳恭听,我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还是你来吧。”他断然不相信陈浩然能够在七步之内做出一首好诗来,暗道非借此大肆羞辱这狂妄小子一番不可。
陈浩然笑嘻嘻道:“郑学政确实谦虚得很。值得大家学习,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像在戏台上唱戏一般。慢条斯理地提起衣袖来抖了一抖,甩到身后,跨出一步,又跨出一步。
大家的眼神齐刷刷地跟着他的步子转动,跨出第六步后,陈浩然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立即屏气凝神竖起耳朵。生怕漏下一字半语,便有若恭聆长辈训导。
陈浩然却慢腾腾地蹲下了身去,除下脚上的鞋子,皱着眉道:“鞋里有沙子,先倒出来。”
众生员愕然。郑缙心中大定,捋须笑道:“七步成诗本是强人所难,狄秀士,你坐下来休息片刻亦是无妨,大家都可以体谅。”
陈浩然翻眼道:“你以为我想拖延时间么?岂有此理,最后一步我不走了,现在就念。”
郑缙给他抢白这一句,大是恼怒,正‘欲’呵斥,又想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忍住气道:“那好,你就念吧。”
陈浩然又一甩衣袖,负手昂起脸来,几乎把下巴抬到鼻梁上去了,倨傲之态十足,高声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首诗其实后面还有一段,但远无前段那样人人耳熟能详,陈浩然也只记住这些,充作一首全诗显摆出来。
不过。虽然只是半首,众生员亦是尽皆耸然动容,几个人当即忍不住大声喝采。许承澣两眼放光,连声叫道:“好、好、好,好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意境?足可成为千古绝唱。”
他‘激’动得不能自抑,又叫道:“这要何等的‘胸’襟才能作出这等绝唱来?狄世兄,我决意尊你为师,请收下我这个弟子吧。”
陈浩然一吓,快翘到额头上的下巴立时掉落下来,摇手不迭,嚷道:“不成,不成,我不收徒弟。”
许承澣失望至极,颓然若丧,喃喃道:“是,像我这种才疏学浅却又自命不凡之辈,原也不值一顾,哪有资格追随于狄世兄?”
人群中忽然传来呜呜咽咽的‘抽’噎声,众人大奇,转头去瞧,却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生员在流泪,哽咽道:“世上既有狄世兄这般奇才,又岂有我等庸人容身之地……我这功名之心早该死了,罢、罢、罢,秋试也不消去了,这就回家渡此余生罢。”
看他老泪步履蹒跚地离去,众人面面相觑。陈浩然愕然叫道:“喂,喂,老兄,你别灰心啊!我可不是要故意打击你……”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灞水城,庞府,后‘花’园。
庞慧珠握着抄录而来的两首诗,又低声‘吟’咏了一遍,抬眼望向园中碧‘波’微漾的荷池,神‘色’奇异,心情仿似亦随着那水上青荷,在风中不住起伏。
七步成一诗,且意境如此超凡脱俗,即便放眼大楚,亦是无人可以比肩,却是出自那个粗鄙不堪的陈浩然,实在让庞慧珠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却又叫她不得不信。
“小姐,徐公子来了。”
身后,一个丫环轻声提醒。
庞慧珠一惊,迅速将纸张塞入罗袖中,这才转过身来。
徐轩瑞脸‘色’不是怎么好看,行到近前。勉强挤出笑道:“慧珠,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吧。新就任的傅仙师今天第一次开坛讲道,迟到了可不好。”
庞慧珠摇头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去了,你一个人去好了。”
徐轩瑞登时紧张起来,忙道:“可是昨夜受了凉?我去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
庞慧珠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徐轩瑞恍然道:“我倒忘了你家是灞水城最大的‘药’材商号,这郎中还用得着我去找吗?”
庞慧珠瞧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泛起一个念头:“他虽是傲气十足的官宦子弟,但总算还有一些才学,此身托付于他也不算太辱没我庞慧珠。不过,若是将他跟那陈浩然相比,却是、却是……没想到我负上了背信弃义之名,却反是拾砾弃‘玉’,可谓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上天为何这般捉‘弄’于我庞慧珠?”
徐轩瑞心思并不算迟钝。见她神情有异,心里约‘摸’猜到几分。面‘色’‘阴’沉下来,道:“慧珠,那个姓狄的小子作了两首诗,这两天传到了灞水城来,你可曾见过?”
庞慧珠并不否认,点点头道:“七步成诗。这件事轰动了全城士林,我自然知道。”
徐轩瑞咬牙道:“哼,这小子哗众取宠,哪有什么真本事?便这等诗句,也绝非他这种鄙陋之辈所能为之。以我所想,定是他早叫人作好,适逢其会派上了用场。”
他说得倒也不错,就凭陈浩然肚子里那点可怜的墨水,别说走七步作一首诗,就算让他走上七千、七万、七亿步,恐怕也憋不出一句诗来。
只不过,包括庞慧珠在内,其他任何人都绝不会作如此猜臆。不谈其它,有这般卓绝的风流文采之人,想必早已闻名于天下,又岂会屈尊替陈浩然这样一个小人物‘操’刀?
就连徐轩瑞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忍不住发泄一下妒意而已,又试探道:“慧珠,你可是觉得我比他不上,心中有什么想法?”
庞慧珠粉脸陡然变‘色’,含怒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已经当众表明了心志,今生此身自是非君莫属,若再有反复,还有何颜面苟活人间?你这样猜疑于我,又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就此削发遁世的为好。”
徐轩瑞连忙赔罪道:“是我失言,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极尽了小心赔不是,庞慧珠才释去怒气,面上浮现浓浓的忧‘色’,蹙眉道:“那陈浩然虽然粗鲁,却并非全无才能,依这样看来,只怕未尝不能进士及第,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徐轩瑞宽慰道:“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别说进士,就算举人,他也休想得逞。”
庞慧珠眸底异‘色’一闪而过,她自负才气远胜一般须眉,心‘性’之高傲自不必说。用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来算计陈浩然,实在有违她的本意,但现在情势已然骑虎难下,却也是别无选择了。
徐轩瑞望一眼背对着这个方向的丫环,想凑过来稍加亲近。庞慧珠沉下脸道:“我这个身子迟早是你的,难道你连两三年的工夫也等不得?只想着轻薄于我。我们如今名分并未定下,若是有不当之举被他人知晓,你这岂不是‘逼’着我去死?”
徐轩瑞登时讪讪止步,貌比‘花’娇的佳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碰,更吃不进嘴,着实让他难煎难熬。望着庞慧珠娇媚的面庞,一阵香馥随风送入鼻中,他痒得便如百猫挠心,忍不住道:“慧珠,我们彼此既然情投意合,日后终归要结成夫妻,又何必管别人怎么看?不若,今晚我就来找你……我知道你面子薄,但是我们小心一点,不让别人知悉也就是了。”
庞慧珠又当即变‘色’,愤然道:“徐轩瑞,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她气得粉面煞白,恨声道:“我把此生此身寄托在你身上,没想到,你竟然将我当成那种轻浮放‘荡’,可以任人作践的水‘性’‘女’子,我,我算是看错了你……”‘激’动之下再说不出话来,泪水滚滚而下。
徐轩瑞慌了手脚,迭声道:“慧珠,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半分轻贱你的心思,只是我爱慕之意实难自控,才昏了头说出这样的话来。慧珠,请你原谅我的一片痴心,下次我决计不敢再有半句无状之言。”
庞慧珠拭去泪水,冷淡地道:“时辰已经不早,你先去崇玄馆吧。”
见她气‘色’不对,徐轩瑞心想还是等她火气消了再来赔不是的为好,也不敢多说,匆匆离去。
荷池里,一尾红鲤跃出水面,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凝视着那徐徐‘荡’开的涟漪,庞慧珠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悔意。
悔?自己又能悔些什么?如今自己又有何路可退……庞慧珠呆呆地站立许久,从袖中拿出诗纸,慢慢地,撕得粉碎,洒入池中。
荷池另一面,一座‘精’巧的琉璃亭中,悄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百褶裙的‘女’子,身材修长,脸上遮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一直垂到颈下,根本看不清面目,只能隐约瞧见面纱后的眼瞳微芒。
庞府之主庞洪肃手站在亭外,竟是异常的恭谨,面带惶恐道:“庞洪无能,请仙姑宽恕。请念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还望仙姑扶助一把,能亲自出手解决。”
这‘女’子微一颔首,道:“这非是你个人之过,亦非你个人之责,我出手原属应当。”停了一停,又道:“他叫陈浩然,住在卧牛镇,是不是?”
庞洪恭敬道:“是,还请仙姑下手时谨慎一点,尽量造成是意外所致,别让人起疑……”
这‘女’子冷冷地打断他:“你在教我怎么做事么?”
庞洪脸‘色’一白,惊惶躬身道:“庞洪不敢,请仙姑恕罪。”
这‘女’子又冷哼了一声,拂袖道:“你下去罢。”
“是,是,庞洪告退。”
庞洪如逢大赦,偷偷伸手揩去额上的冷汗,也不敢就直起身来,弯着腰退出好几米,才转过身去走远。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女’子亦轻声念出了这首诗,低低自语:“七步之内,得成千古绝句,堪称旷世逸才,只可惜,可惜……”
其后语音更低,不复再闻,也不知她后面究竟可惜些什么。
再悄然伫立片刻,这‘女’子轻掠而起,轻灵若风中一片飞叶,似缓实快,倏忽间,身形便隐入‘花’木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