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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序府,□□国子监,直属吏部的首席最高学府,皇丞国相,栋梁之才,将相之器尽出于此。每年为朝廷推贤举荐,输入大批官吏,由正一品左御前丞相至七品芝麻绿豆官皆有所列。
根据先皇规定,东序府生在学期间,不伦长幼级次皆有向皇帝上奏纳谏的权利,皇帝每月更有抽查在校院生作业的任务,正所谓天子门生便是如此,若有幸与皇帝在奏折作业上一来二往,勾勾搭搭几次,便可扶摇一步上青云,伴君左右,前途似锦。
若是未被抽中也不用着急,一脚踩进东门框,乌纱官袍没法挡。每年超新前,朝廷吏部便会颁布各司空缺官位的职位,比起各路举子的恩科考试,东序府院生可优先选择,只要最后通过东序殿试,从中央正四品到各路小职,应有尽有,任君选择。难怪京城人皆知东序府,不问恩科试。
名气大自然门槛高,东序府特权多多,入门的条件也如邪教般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变态。可尽管如此报考的人数还是逐年不减,还逐年递增。
前年笔试删人不够,再添面试,长得不够俊俏的不符合当今圣上的美学回家养颜去,去年面试不够,再添医试,考试前不禁欲养身,肾虚纵欲,擅自糟蹋栋梁身体的滚回去,而今年医试也不够了,只能再添附加试--------东序府首席院生,丞相公子李宸景亲自坐镇面试考生。
丞相公子首次担任主考官,谁也不知道他什么喜好规矩,发问会是何种路数,所以,一众考生抓了瞎,只能等着前人从主考屋里走出来上前探问。
“同窗同窗,快说快说,那李大人问了什么问题?”
“对啊对啊!我笔试,医师,面试全部通过,可不能在附加式上拉低了分数,万一被分配出京到什么地方去当小官就糟糕了!”
“同窗,你别一直发呆啊,你倒是说话啊,那李大人考的是四书还是五经?是天文还是地理?”
“呃……他没问我四书五经,也不是天文地理……”那刚从主考屋出来的院生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那他问了什么?快说快说,我可不想被发配去做芝麻官典狱长什么的破官。”
“呃……他问我,若地上有10两银票一张,5两银锭一个,我捡哪一个……”
“什么?!这算是什么问题?”
“和经史子集也没半分关系啊!”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同窗。”
“我?我都傻了,一肚子经学在腹,他竟问我如此粗鄙的问题!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怒的考生一号甩袖走掉,第二号硬着头皮走进了主考房。
一盏香茶搁在主考官的红木桌案上,几缕如烟水气袅袅上升,染上一双氤氲的眸子。宽袖轻甩,修长白皙的手执起桌上的名册。他一手托腮,一手执卷,眼角也没朝堂下之人看去,只淡淡得张唇开口。
“你呢?”
轻轻俩字让堂下的考生呆了神,原以为他刁钻怪癖,定怕他们知道了题目在门外偷偷准备,哪知晓他不仅不在意他们开口偷问,还大喇喇地用同一个问题来考人。
“银票和银锭,你捡哪个?”
“……我……我,我堂堂大丈夫岂能随意弯腰拣他人钱财!这绝不符圣人所训,圣人有云……”
“圣人?哼。”不屑的冷哼,主考官李大人抬抬手,眸子始终没离开名册,“行了。你且出去。下一位。”
一道x划在堂下考生的名字上,又一个被删除出局。
同样的问题还在继续下去,可偏偏门外一众饱读诗书的家伙没有一人能顺利过关。
“银锭、银票,捡哪个?”
“当然是10两银票!”
“……下一位。”
“…………”
“银锭、银票,捡哪个?”
“5两银锭!”
“下一位。”
“银……”
“下一位!”
银什么银,这就是纸笔砚墨下磨出来,过关斩将层层考选精炼出来,经纶满腹的“人才”?李宸景摇摇头,丢下厚厚的名录,轻抿一口清茶,站起身走到主考屋的大门边,斜倚着门框,透过门缝偷偷打量门外因他乖张的考题而乱作一团的考生。
“那李宸景问的到底是何问题,和治理国家,兵法奇阵有什么关系嘛?我看他只是怪癖,故意刁难我等罢了!”
“早听闻那丞相公子在东序府就忌才又爱刁难院生,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听说他虽贵为东序府首席院生,可总是讨不了圣上的重视和钦点,在东序府待了几年也没被皇帝钦点入朝,比他后入府的院生都已入朝为官了,他还在原地倍受圣上冷落,估计因此才嫉妒我们这些立刻就能拜官的后生晚辈!”
“哈!他若是忌才,就让自己去奏请圣上,今年不是正在新招青州典狱长吗?反正也受不到圣上青睐,所幸就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当个典狱小官满足满足过过官瘾岂不是更好?”
“那青州可是贬官发配之地,要是去了那种破地方,还有什么仕途可言?还要进囚房,名为管制囚犯,那自己不也被管在牢房了吗?傻子也不会奏请去那里吧?”
“这可难说,若是再答不出他那鬼问题,谁去青州当监狱犯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咱们哥几个被他大笔一挥踢到那穷乡僻壤去!”
“呃……几位前辈……”一阵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飘来,丝毫引不起几个讨论得津津有味的考生注意,“可否听小生一言,小生……貌似知道李大人所问问题的答案。”
“什么?!”
几个考生一听此话全都咻地回过头去,就连倚在门边的李宸景也挑了挑眉头,看向那缩在角落边不起眼的男……男娃吗?
他个头不高,瘦瘦小小,一袭长衫几乎要拖地,十指纠结成青葱小结,像个姑娘家一样局促地站在原地,挤在一众考生里毫无存在感,五官被人挡着无法看清,可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小身板儿连站都快站不稳,竟说知道他问题的答案?哼,有趣。
“答案是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看?”
“是啊!银票和银锭,你要捡哪一个?”
抓抓脑袋,他看起来有些纠结,“如果是我的话,看到银票和银锭,那肯定是两个都捡吧。不拣白不拣呐,又没有人规定在地上捡钱只能选一个的呗。”
“………………”两,两个都捡?可以的吗?
“正常人都会捡两个吧?”
“………………”喂,你在骂谁不正常?
“呵。”一声低笑从喉头溢出,李宸景轻轻颔首,稍挑眉头看向门外那个男娃。
好家伙,骂得好。
那些读书读傻的呆子们的确都不太正常,只知道循规蹈矩地背文诵经、拾人牙慧,不懂得因地适宜,融会贯通,和假和尚念经不悟道有何区别。
瞥眼,他想看清那个说破他心意的小鬼是何许人也,那小鬼却不知道何时消失在人堆里,四下找去也不见人影。
算了。他必是考生一员,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待会肯定能看到那小子的真面目。
这小子是可塑之才,他该想个什么更刁钻的问题来考考他呢?
李宸景一边思量一边从侧门走出主考屋,皱着眉心走向回廊尽头的小暗间----茅房。
抬手推门,黑靴抬起跨过门槛,“砰”得踢上蜷缩在门边的某个物体,他顺势低眸一看,只见一个个头矮小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那身衣料正是方才破解他刁难问题的小考生。
“谁,谁,谁谁啊!?没看到有人在里面如厕吗?干嘛随便推门进来?要尿尿不会排队哦?”
“……你在如厕?”
“对,对啊!!孔孟之道虽然没有明确规定过,可是尿尿什么的,也是应该排队的!你身为读书人,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什么叫孔融让梨,出去出去出去!”
这和孔孟之道,孔融让梨有何关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喜欢蹲着如厕?”
“…………”
“男人蹲着如厕?”有些小聪明是好事,可若这小书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的话,他身为主考官绝不会屈就,东序府不是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可以鱼目混珠的地方。
“我……我当然是要站着尿尿的呀!我只是在捡钱而已,捡钱!刚才有个铜板掉到地上去了。”小书生说罢,从地上咻得挺直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撩开长衫下袍,正欲解开裤腰带进入男生尿尿的状态,可芒刺在背的视线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你……怎么还没出去?打算看我尿尿吗?”
“是打算看看。”
“…………”
“尿啊。当我不存在就好。”
“怎么当你不存在呀!你两只眼睛在盯着我那里!我压力很大知不知道!”
“放心,我对男人尺码没兴趣。不会微词你的大小。”只是想看看你正不正常。
“我,我不习惯啦,有人看着我那里,我尿不出来!”
“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习惯,若考进东序府,你那里会被无数人盯着看,因为那里只有公共茅房。”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呀呀呀呀!我站着尿还是蹲着尿和你有一文钱关系嘛?有两文钱关系嘛?我就是喜欢蹲着尿,坐着尿,躺着尿,你奈我何?奈我何呀?”愤怒地回过头去,四目相接,谁也没有料到对面的人竟是自己认识的----
“是你?!”两人同时出声。
李宸景凝眸瞪向面前的臭小子,想起那首挑逗的情诗眉间浮起一道阴影。那日回家后,想想自己读诗时的心悸还觉得浑身不舒服,为一个男子写的情诗心跳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小子才华不错,文笔细柔而已。
忽略那晚的擦枪走火,李宸景竖眉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自然是考试啊!那你呢?”朱八福眨眨眼,歪头问道。
“考官。”他闷声应话。这小子全然完全没有尴尬和反应,像完全不记得那晚发生过的事情了一样。
“…………考题里有检查泌尿系统这块么?”
“暂时没有。”
“呼……那就好。”
“但我高兴,可随时添加。”
“什么?!”就这么想看他尿尿如厕,不打目的不罢休吗?
眼见面前的小子脸儿憋成猪肝色,眼珠子咕噜噜转不停,最后一勒裤腰带,小腹收紧,朝他豪气地一吼。
“士可杀,不可辱!本公子不尿了!”
不尿?呵……
“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