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医生

鱼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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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你过来。”男人如是说着。

    名叫石头的人,也就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小朋友,立即撒开了脚丫子就朝着男人的方向跑去,带着一脸高兴与痛苦,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极大的斗争。

    “苏叔叔,早上好。”石头仰头看他,问候。

    “恩,这几天牙齿疼痛的状况怎么样?”门打开,他走进去将饮水机的开关打开,不咸不淡地发问着。

    石头连忙点头,称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头一天的时候疼得厉害,然后他忍不住将抵在牙齿那地方的棉球给挤了出去,舌头不听使唤地舔着那缺了半边的牙齿,至于后几天,就没疼了。

    开水烧好,苏木拿着纸杯倒了一杯,而后递给他,问:“等会儿可能有些疼……”话说到一半卡住,他凝视着石头的身旁的空座位,话锋陡然一转,“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石头摇摇脑袋,如同拨浪鼓,指了指外面的站在队尾的人,“那个大姐姐和我一起来的,等会让她陪着我就好啦。”

    叶浔正歪头打量着里面的两个,却不料石头抬手指向她,而后男人的视线也随之看过来,她这才看清楚男人的全貌,五官极为立体,鼻梁高挺,眼眸乌黑深邃,薄厚适中的红唇此刻正抿着。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无波无澜,却于无形之中散发出点滴清冷。

    他穿一身纯黑的西装,里面搭着的是一件白色衬衣,似乎是很随意,他并没有将所有的纽扣都扣好,反而是露出脖子处的大片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于无意中透露出诱人的味道。

    “大姐姐!”石头喊。

    叶浔回神,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发现是石头在对着她勾手,似是在示意她过去。她指了指自己,在确认是让她过去后,才挪动脚步,低着头快步走去,尽量忽略男人打探的眼光。可男人的视线像是黏在了她身上,挥之不去,直至她进门,他都还在看她。

    猛地,大脑中的一道光亮一闪而过,叶浔想起自己不对称的脸,她早上起来自己都没看到底有多肿,只是隐约觉得比昨晚要肿上一些。她扭头,去看右手边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着实有些恐怖,左半边是完好的,柳眉杏眼;右半边,圆脸绿豆眼,尤其是腮帮子的那一部分,肿得似乎要往下坠才善罢甘休。

    扭过头来,她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问:“石头,找我?”

    石头摸着圆圆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大姐姐,待会儿补牙齿的时候你能陪我吗,我一个人害怕。”

    原来是这个。叶浔明了,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即使这笑容看起来略微怪异,但也可以使人安心。

    “好,谢谢姐姐。”石头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却被自己的脚给绊倒,直挺挺地就朝着叶浔倒过去。在叶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石头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她的左半边腮帮子上,疼痛排山倒海蜂拥而至,差一点,叶浔就要叫出声来了。

    疼,牙疼犹如针扎,疼得她扭紧了眉梢,皱着整张脸,咬紧了齿背,最终还是闷哼了一声。

    石头见状,有点儿被她的样子吓到,无措地站在那里,手指绞在一起,扯了扯她衣裳的一角,弱弱地问:“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浔摆摆手,她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感觉神经都被疼痛覆盖,还没能缓过来。等了几分钟,痛感缓冲了些许,她语气缓慢地道:“和你一样,牙疼。你快些进去补牙吧,我就在坐在这里排队挂号。”

    石头绞着的手指放下来,眼中的不安也渐渐散去,他对着她的耳边悄悄耳语:“大姐姐,记得挂苏叔叔的号,苏叔叔最好了!”

    苏叔叔?是谁?

    石头下颌朝着在不远处调药的男人抬了抬:“就是他!”

    他就是苏医生啊。

    “好,我一定会挂他的号的。”

    -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石头的事情就完结了,而叶浔这边的队伍只增不减,还没排到她,就听见前方有个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高声喊着:“苏医生的排班满了,其他医生的还有。”

    轰地一下,众人做鸟兽散,带着失望返了回去,就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匆匆地登记挂了号,约上时间,就急忙忙地跑了。到最后只剩下叶浔一个人坐在大厅地座椅上,她也失望,可是牙疼拖不得。

    拖着沉钝的步子,她走向挂号台。

    女护士正忙活着,都没拿正眼看她,就问:“挂谁的?”

    叶浔没吭声,她的眼神放在了玻璃窗后面的人的身上,迟迟不肯收回。

    女护士顺着她的视线,目光顿时了然,语气中也多了一抹不耐:“苏医生啊,不是刚才通知过吗,已经满了,回去吧,下次再来。”

    叶浔眼神划到她身上,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是清晰入耳:“其他医生的。”

    女护士一噎,被她的这一句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弄得尴尬,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断章取义了,别人没说挂苏医生的,她就给人下定义了。

    “呃,其他哪个医生?”

    “都可以。”

    最后叶浔被分到了张医生的手中,一个正在实习的牙医,像是第一次接触到病人,他表现出来非常紧张的情绪,就连拿着病例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在轻微地发抖,额上不停地冒着汗珠。

    张医生的眼神都不看着她,问:“牙疼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浔:“上周,持续了一周,牙齿周围都肿了,脸也肿了。”

    张医生“啊”的一声,蓦地抬眼看她,继而目瞪口呆,脸色开始涨得发红,又开始发白,嘴中还在喃喃自语:“啊,似乎有些麻烦,我还是找师傅去算了。”

    刷地一下,他的人影就没了,剩下叶浔躺在椅上歪头,疑惑地凝视着他跑掉的方向。

    稍稍等了片刻,张医生才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腆着一张脸,低低地说:“麻烦你能起来一下吗?这个我大概看不了,我让师傅,不是,是苏医生帮你看看。”

    她沉默地凝视着他,让他更加不安了,人家好不容易地找到了他帮忙治疗,他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病人,丢给了自己的师傅,感觉自己怎么就这么怂呢。况且这个女病人长得好美,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描而红,双瞳沉静如水,虽说脸肿了,但是也抵挡不住美貌和她身上温婉的气质。

    他说话都开始结巴:“真、真的!”

    叶浔扬起一个浅笑:“好。”

    那笑真好看,让他的脸更红了,尤其是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他糯糯地说了句什么就带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间,师傅在给上午的倒数第二个病人做治疗,正在封窝洞,动作技巧娴熟快速,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封好了。

    他小声喊:“苏医生,病人我带过来了。”

    苏木扔掉一次性的手套,洗了把手,随后去拿放在桌上的叶浔的病例,大致地扫了一眼后,他又重新戴上一双手套,戴上一副厚重的眼镜,而后淡淡地丢出一句:“叶浔,过来躺着。”

    偏冷的声线念出自己的名字,叶浔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听话地过去躺着。

    苏木:“张嘴。”

    一切照办。

    叶浔盯着他,她只能看得见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长期戴眼镜的原因,她观察到他的眼皮浮肿,将双眼皮都压了下去,只在眼尾留出浅浅的折痕,眼中还带有着红血丝。突地,他的眉头微皱,拿着内窥镜的手稍微用力压了一下,随后叶浔就闷哼了一声。

    啪嗒,眼前的灯光照熄灭。

    苏木摘下口罩,拿起挂在白大褂上的钢笔与记事本,快速地写下一行字。叶浔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常见的消炎药。

    写好后,他递给她,冰凉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腕,“牙龈周围有些发炎,龋齿的龋洞较大,情况稍微严重,你先吃一点儿消炎药缓解一下,明天下午再过来。今天病人满了。”

    在一旁的张医生这时候着急地叫了:“师傅,明天下午是你休息,这样不是耽误你了。”

    苏木将眼神轻轻地移到他身上,不疾不徐地道:“明天下午你也来,打下手。”

    张医生干巴巴地笑,那笑又更像哭,明天好不容易他也休息,这下好了,都是浮云。

    话落,新一轮的病人又进来房间,一波五六个人,将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越发逼仄狭小,叶浔和张医生不得不退到门口,看苏木又开始带上手套开始工作。

    叶浔问身边的人:“明天下午几点?”

    张医生猛拍脑袋!忘了问明天几点!他立马冲着房间里面喊,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听得见:“苏医生,明天下午约几点?”

    “两点。”

    “好的,了解!”说完,张医生扭头用着红晕仍在的,并且有越来越红趋势的脸,面对着叶浔,紧张得嗓子都快冒烟,“那个,对面就有大药房,里面可以买到师傅给你说的所有消炎药。”

    刚到了就看见了,对面的大药房标志太显著,广告牌硕大,闪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和平大药房。药房的装修也吸睛,清一色的西欧特式风格,在路面上众多的仿古建筑中脱颖而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和牙科诊所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华丽,一个朴素。

    叶浔礼貌地道谢:“谢谢,明天见。”

    说完就朝着大药房走去,留下张医生在身后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走神。

    琳琅满目的消炎药,叶浔看了眼,又看了看时间,尚早,索性百无聊赖地在大药房里晃悠,直到她找到了一个位子,可以透过橱窗很好的观察到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他将袖子撸上来了一截,露出白皙有力,线条分明的手臂,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得见他的侧脸,夹着那幅厚重的眼镜。叶浔盯着眼镜的厚度,猜测度数不低,甚至于有些高,五百度应该是有的,如果他摘了眼镜看人的话,三米开外,雌雄同体;五米开外,六亲不认;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她在药房停留的时间太长,药房里的人时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站在前台的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想来赶人。可是看见她如此专注的凝视着橱窗外某一处,女人也望过去,看见是牙科诊所里面的那位,顿地笑了。

    笑声引来叶浔的注视,两个女人的视线交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不说话,但是眼中的深意,谁都知道。

    叶浔首先开口,顺便也将药单递过去:“我想拿这几种消炎药。”

    女人动作麻利地装好了药,放在前台,开始算账。

    叶浔拿好药,走出去,眼神还停留在牙医的身上。

    她想,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