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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带着丫丫和捷哥先回了春芜院,让丫丫把腿上粘泥巴裤子换下来,再去洗脸梳头,清清楚楚地去上房。如果愿意话,大太太和徳雅也有时间先将事情汇报给老太太听,她虽不怕,但是没事也别给自己再添个告婆婆罪名。
丫丫换好衣服返回正堂,神情不安,像只受了惊吓小鸟。
夏夕心一软,说,“别怕,有我呢。”
丫丫说,“大太太可是你婆婆,侯夫人,她要抽我鞭子,你不好拦着。”
夏夕轻蔑地一笑,“如果今天必须要有个人挨鞭子,那人是也会是我,不是你。”
“这样不行。”丫丫说。
“没事,今天打你目还是为了给我难看。所以输和赢都你身上,只要你好好,我就赢了。”
“你都挨了打,我们还能算赢?输死了都。”捷哥嘴巴一撇。
“这就是个决心问题。闹个满城风雨也好,以后看谁还敢我这里随随便便拎走丫头?我就算扛不住老侯爷老太太,但是下边这帮奴才可得给我长眼了。哪怕就是太太,她也别想再碰我人。”
蔡嬷嬷一路跟回来,早被这几个人给雷傻了。开始时候她雷点怎么七奶奶求情求得把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了?大太太正经婆婆降不住她?难道反倒被七奶奶气得亲自去向老太太告状不成?
当听说捷哥给丫丫求情,没人理,急一个人哭,站了一屋子却连一个哄孩子人都没有,蔡嬷嬷心上怒火和仇恨就直接冲到了头顶。眼见夏夕拼着自己挨鞭子,也不许大太太碰丫丫,再想到除夕时护小绿,老婆子衷心觉得这个主子很给力,甚至比她从小养大前七奶奶宁氏贴心。
想象一下,捷哥今天受委屈放宁氏,她只能是息事宁人。嫁给庶子后,正经嫡小姐也变得谨小慎微了,她侯府生活了一年多,忍了不少事情,生怕得罪了人。但是四儿不同,不受欺负决心一旦下定,跋扈劲头简直跟老侯爷有得一拼,捷哥跟着她竟好像比跟着七爷都让人放心?
想到这点时候,蔡嬷嬷是雷得外焦里嫩。
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寿萱堂,不知怎么,夏夕忽然想到了带着孩子告御状秦香莲。赶紧摇头把这种类比撵走,不能自堕锐气。
寿萱堂里坐了不少女眷,连二太太也座。大太太没有叫人回避,摆出这阵势自是要有胜无败跟自己死磕。老侯爷常规是不管内宅事,可是也出乎意料地坐墙根一把椅子里,夏夕不知道轻重,儿媳妇公开不服婆婆,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媳妇错,传出去绝对炸翻全府。
其实现消息已经内宅里四处传播开来,四儿总为丫头拼命出头赢得了府里下人一片赞誉。这样主子虽被指责糊涂胡闹,却是奴婢们难得福气。府里没去当值大爷,五爷听到这消息,也不约而同地向寿萱堂汇拢。早先宁静忠勤侯府自四儿进门,真是热闹多了。
这大小三个人板板正正向上行礼时候,徳雅心上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就是这样三个人拢一起,互相支持信任,隐隐竟有一种庄敬自强、不容轻忽锋锐之感。
从小一起长大这位姐姐,是完全陌生一个人。她明明咄咄逼人把婆婆逼得上墙,却永远举止安宁,礼貌周全。
原以为她一进门就得撒泼打滚揪着大太太话不放,哭着喊着要公道。事情成不成,先得丢一把人。却不料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子。为护丫头忤逆婆婆,刚刚连只听了一耳朵事由老侯爷与大爷都皱眉,她这又是哪里来自信与从容?
捷哥站夏夕近处,跟着作揖,漂亮脸蛋上庄重自持,不再是那个彷徨无计抹眼泪幼童。连小丫头都被她专门带回去打理得洁净大方,刚刚被扭到她屋里那个惊慌顽劣孩子完全不见了,面对满堂长辈,赫赫威势,只有7岁丫头也是一派泰然自若。一站夏夕身边,这两个孩子竟显得如此气度不凡。
看着她们进门老太太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这举止这态度,就是进宫也不会堕了侯府威风吧。天啊,糊涂四儿!这样处变不惊,阖府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经她调理两个孩子看着都是这么大方舒展。少爷有个少爷样儿,丫头都有小姐样儿。了不起。
大太太本能地觉得糟了。
她和徳雅想法一致,德闵撒泼打滚她不怕。这年代婆婆欺负媳妇天经地义,你还真以为上房里有你要公道不成?今天就是要杀她装糊涂卖傻,让她明白嫡婆婆就是她头上一座山,压也得压得你弯腰低头。可是料想不到,连丫头她都不肯邋遢狼狈带到人前,这份自我尊重却给了她强刺激,如此自重人轻蔑着自己。
她绝口不提姨妈,不提遗弃,除了下雪那天她显然冲动之下跑来问话,之后甚至再没有听到只字片语抱怨不满,她选择了无视,彷佛自己遗弃无谓到不值得她再来追问第二次。她堂堂一个侯夫人,跟街头擦肩而过路人一个待遇,而对方又明明该是个对自己顶礼膜拜庶子媳妇,全北京哪个庶子媳妇不看着婆婆脸色苟且委屈,凭什么自己就例外了?难受啊。
这一阵子她频繁地想起樱娘,德闵母亲。这个自幼成长爱焦点中女子一直是她心底深羡慕。自己出身比她好,嫁得比她好,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她都压着樱娘一头,但是她一直无法克制地羡慕她,无法克制地嫉妒她。
她时常想起德闵洗三那日,她笑着对自己说,姐姐,我闺女将来拜托给你了。血玉我给她当陪嫁。她一向美丽又洒脱,自己格外意东西对她却是唾手可得,所以她轻易地看穿了她心思,轻易地承诺与放弃。
这么多年里,她私下一个人时候也猜测,樱娘是否有点看不起自己?堂堂二品大员嫡女,幽微企图,不能不敢与人言小小贪心,都被那双灵动清澈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她会看不起自己吗?这样念头她死后依然折磨着她,虽然她想起她时候她总是满脸笑意,但是她几乎几乎确信她深心里鄙视着自己。
现,另一双眼睛出现她眼前,樱娘女儿,她礼貌周全庶子媳妇。这双眼睛同样美丽灵动,却永远不她身上停留。她似乎很渴望过姨妈和亲戚,但是知道得不到时候就毫不吝惜地抛弃。照说她不追问不追究态度是应该让她觉得放松,但她却只觉得刺痛,遇到这对母女,她是真无法保持常态了。
“老七媳妇,你说说看吧。今儿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说。
夏夕示意捷哥,捷哥走了两步,“禀老太太,今天事是我惹出来。这是我丫头丫丫,她7岁,到咱们府里时间不长,但是我跟她挺投缘,经常一起玩,她也很护着我。今天我们俩园子里说绕口令,我说错了,她我额头上弹了一指头,这个时候那个嬷嬷就恶狠狠地冲了上来,拉着丫丫就走,边走边骂,我叫她站住她也不理,一直把丫丫拉到了八奶奶屋里,八奶奶说不能自专,却不把我们送回去,而是送到了大太太屋里。我跟着去给丫丫求情,大太太不允,非要打丫丫2鞭子。奶奶赶过来了,说大太太尊贵,别让小丫头惹她生气,她带回去好好地教训,让大太太信她。大太太害怕七奶奶当后娘心坏,偏心丫头,坚决不允,非打不可。七奶奶说她背了黑锅,大太太就让她来找您了。”
大太太一口黑血几乎喷出来,捷哥这么一描,她成什么了?跟媳妇合起伙来,给庶子媳妇找茬吗?看不出这周岁才4岁小家伙这么坏。他们婆媳错一点没拉全给她掀了。从他话里,丫丫和德闵哪有半点错处?
老太太皱了皱眉,看看二太太,二太太只是低头喝茶,后悔自己真不该来。都不用老七媳妇出马,捷哥就弄得大太太灰头土脸。捷哥送行那场晚宴上说了那一番动情话早都传开了,记性绝对是好,老七媳妇刚刚带回去这么一教,大太太你跟个4岁孩子分辨不成?
现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夏夕教,孰不知冤枉了这俩人。小宅男害怕人前说话,真逼急了,那也是舌粲莲花功力。
老太太四下乱看,真不会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当着这么一屋子人面,说老七媳妇没错,大儿媳妇你饭吃多了找什么茬啊你?
老侯爷看着又可气又可笑,自己这位老伴心眼固然挺好,犯迷糊时候也不少,还出过那个让四儿易嫁老七著名馊主意。要你主审,这下好,把自己审得没主意了。
老侯爷看看漏刻,对大爷静琛说,“你父亲应该下朝了,去门口等着,叫他过来断这场官司。”
这是老侯爷滑头,做公公申斥年轻孙媳妇尚可,对着已经抱了孙子儿媳妇,他还真不好办。心里暗笑,大儿媳妇一向端严,这下踢了铁板了?姨妈外甥女跟前吃瘪,里子面子一起丢了。
静琛跑到门口去等,老侯爷没回来,二老爷许萱河,四爷、五爷、八爷倒先进来了。
许静瑜进门时就一脸不豫,看了徳雅一眼,很不高兴。满府关注大事件,婆媳闹到了老侯爷老太太处,起源居然是丫头弹了少爷奔儿头,传出去还不是北京大笑话?难道四儿丑名之外外,她妹妹也想跟着插一脚不成?
他坐了老太太屋子里,自己母亲带着媳妇对阵七嫂和一个四岁孩子,这件事真是让人不齿得很。他实没脸坐厅里头看别人脸色。
过了一会儿,许萱海静琛陪同下走进了寿萱堂。
事情闹得比夏夕预料得大得多。她暗暗惊心,却不住地安慰着捷哥和丫丫。大太太和徳雅面上镇静如恒,心里也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老侯爷继续摆出一副旁听架势坐窗户底下,许萱河坐了他旁边。因为爷们陆陆续续进来,原本坐正堂中间座椅上女人们纷纷退座,几位爷不明就里坐了上去。
许萱海开始了他家庭问题听证会。如果他早知道后面结果,他一定会把屋里不相干人全部撵得远远。如果可以,他自己也乐意把这一段记忆完全抹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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