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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戚慈就不再是戚慈,她完全和上辈子的胡山先生重合,又似乎和那个胡山先生不一样了。
她说得对,心底没有羁绊和归宿的人最可怕,上辈子的有风,阿母死去,阿耘死去,他终其一生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一个交心的人。
一生为了统一天下,登上帝位,可是得到这一切又怎么样,只会比以往更加孤独,因为最后的生存的理由都没有了。
上辈子的戚慈说过一句话,她说:“这天下最孤独的人,就是身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就是有风。
猴子和张尔就蹲在一边,远远看着戚慈和有风。张尔撞了一下猴子,问道:“那不是你们部落的礼仪吗?他们俩儿干啥呢?”奇奇怪怪的,张尔心中觉得有风和戚慈的关系不太正常。
倒不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张尔也说不出来,横竖他觉得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猴子撇撇嘴,冷哼一声:“我瞧着他就是没安好心,怎么就同我们神女大人离得那么近。”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天他还摸了神女大人的头,笑话,神女大人的头是他随便摸的吗?这人,笑里藏刀,没安好心啊。他得时时刻刻看着他。
张尔撇了他一眼,说道:“那不是你们神女大人自个走过去的吗?”这怎么也能怪到有风大人的身边呢?
“胡说八道!不行,我得过瞧瞧。”猴子说完起身就走过去了,等他走过去的时候人家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说完了,猴子笑嘻嘻说道,“我来把陶器抱回去,抱回去,哈哈……”他干笑几声,抱着陶器就跑。
戚慈摇摇头,笑着说:“多包涵多包涵。”说完拿起碗也走了。
猴子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有风要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发现戚慈挺护短的,这样也挺好,他们部落的人都对她很好,倒是也值得。
只是怕人心不足啊,她若是养出一群贪心的,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马车进了苑城,苑城是上林郡的郡城,也是整个边疆最繁华的城市,苑城戚慈没有进来过,若是说繁华,比不过现代的城市,可是同胡山镇之流的比较,那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苑城之中,人声鼎沸,入了春了,偶尔有小姑娘穿着比较单薄的衣裙出来逛,美则美矣,却有些冷。他们将马车停在客栈,梳洗一番也上了街。
苑城有种吃食,是一种干的面食,烤制的饼。原料倒是丰富,各种粮食磨成粉,加些肉和干菜,盐巴,烤干就成。这种食物,方便储存和携带,许多出远门的人都喜欢携带,看在戚慈的眼中,却想得更久远一些。
这饼子,同现代的压缩饼干多么相似,这完全就是上好的军粮啊。
这饼子也大,滋味也不错,又方便携带。猴子和张尔简直是恨不得多买些,最后他们还是计划着买了几十张。
从苑城到虎头崖,约莫也就五六天的时日,也不算太急,没有必要要疯狂地采买。
买完了饼子,戚慈和有风并肩走在路上,突然就看见前方许多人围着,混乱极了,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事儿,她和有风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估计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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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六十四讹人
一群人这样围着也不是回事,将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过路都还得挤,怪膈应人的。戚慈其实挺不喜欢这种突发的事情的,还没有走近,就听见人群里面传来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
女子尖锐的哭声刺耳极了。
“我不管,若不是你将我家老爷子撞倒的,你为什么要给钱,分明就是心虚。夭寿啊,这是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了啊。”这又是哭又是喊的,阵势十足,戚慈听见了这番言论,心里就是一咯噔。难不成这世上这么早开始就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事情的过程和真相是什么,就没有发言权,戚慈没有妄下定论说是谁的问题。
有风看出戚慈有些好奇这件事情,于是在前面开路,不一会儿他们四人就走到了人群的最里面。只见一个老爷子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哎哟哎哟的叫唤,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另一个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人叫骂着:“我们这是倒的什么霉哟……干脆都死了算了哟……”她说完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那老爷子一看,也老泪纵横。
顿时周围围观的人群就有话要说了,人声鼎沸,人人都叽叽喳喳的,舆论几乎就是一面倒。
人人都同情啊老爷子和妇人,在指责那位穿着不俗的少年,少年手足无措,只低声说道:“这人真不是我撞到的,童儿,你分明瞧见的,是那老叟自个儿摔倒的。”众人见他口中的童儿是他的家仆,顿时更是不信任了。
戚慈冷眼瞧着,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在所有人都在指责那少年的时候,她瞧着那妇人笑了。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现代,估计还比较好办,也许有摄像,也可以录像。
而在这个年代,似乎真的是很难说得清楚。
“你说不是你将我阿父撞倒的,那你为何将人扶起来,还给钱让我阿父去医馆呢?”妇人停止了哭泣,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的心里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仍有他再如何狡辩也是没有用的。
是啊,不是你撞倒的你为什么要扶,又为什么要给钱。
戚慈身旁的路人就对着自己的友人小声说道:“那妇人虽然泼辣,不过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这若不是那少年撞倒的,怎么还会给钱呢?”
这种理论,在戚慈听来,真的有些可笑。她侧头问有风:“你觉得这事儿是谁之过错?”她突然很好奇,有风是否也会人与亦云呢。
有风想都没有想就说道:“肯定是那妇人说谎了。”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笃定了,让人都觉得奇怪,马上就听见他继续说道,“那妇人说话时候眼神躲躲闪闪,头半低着不怎么敢看人,嗓门大,不过是虚张声势。再看那少年,眼神至今都是茫然的,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被人讹了都还没有回神的傻子一个。
戚慈扑哧一下就笑了,她没有想到有风观察得这般入微。
有风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周围自然有人听见了,一听这话,再在心中一琢磨,嘿,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这事儿有点怪,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妙。
有风话才说完没有多久,那少年开口解释道:“我没有撞人,我瞧着他倒在巷子口了,我就叫童儿将人扶起来,扶去医馆瞧瞧,这天儿还有些冷,倒在地上不是个事儿啊。然后这老叟就言他没有银钱,问我是否可以暂且先借些给他,我想着也不是太多的钱,还是人命重要,也就给了,怎么到头来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他心里委屈得要命,难得出一次门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了。
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他也不能见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冻着啊。
这少年的话有理有据,眼神清明,渐渐的围观的人就有些偏向他了,见此情景,那妇人直接扑上去抱住他的脚,嚎哭道:“我家无余财,你这般不仁不义,是要逼我们去死啊。”这人撒泼的本事高强着呢,哭得凄惨,让人也有些不忍心。
戚慈却看见那坐在地上的老叟偷偷挪动着脚,也是,二月的天,穿得这样单薄,想必坐在这地上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这位兄弟,方才他们说这位老叟是哪只脚受伤了呢?”戚慈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问道。
身旁的人见戚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也乐于回答她的问题:“应是右脚吧,对,是右脚,说是都不能动弹了,也怪可怜的。”那人边说边摇头叹气。
可怜,未必吧,看起来,那个无措的少年要更可怜一些呢。
戚慈到底还是有些看不过眼,这少年的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遇见这样的事情,也许以后会心性大变也不一定,有时候啊,善心是需要呵护的。
戚慈垫脚凑到有风耳边对他小声说着话。吴国的女子比较自由,她和男子这般亲密,在周遭的人看来也是没什么的,大抵是习以为常,也就看淡了。
也有人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不过大多是会心一笑,觉得这对人儿很般配。
有风不一会儿就离去了,剩下戚慈一个人留在人群之中继续观察事情的发展。接下来的发展果真不出戚慈所料,那妇人扒拉着少年的脚是又哭又闹,死活不松手。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啊,真是没有活路走了啊!”那少年显然有些局促难安,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还保留着一丝少年额倔强,没有做过的事情死活都不想承认,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由不得他不承认。
这人就是想要钱,他心里明白过来了,可是却也不愿意给她银钱。若是被她讹去了银钱,尝到了甜头,日后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很快,转机就出现了,有风回到了戚慈身边,低声说了句:“成了。”有风办事,戚慈还是非常放心的,于是她索性也不多想,就等着看好戏了。
瞧瞧那断了右腿的老叟,等会健步如飞的样子,她就想看看这些围观的人到时候心里面是作何感想。会不会有一点愧疚,以后遇见这种事情会不会仔细判断一下。
到底是真的人被撞了,还是讹人。说到底,这个老叟和妇人也不过是欺负这少年年纪小,身边又没有长辈罢了。瞧着人家身上有几分银钱,又年纪小,便想要欺负一下。
这种人,仗着我弱我有理去欺负人,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的,一点也不。
很快,人群之中就散开一条路来,走进来一群人,一个个步伐整齐,看上去颇有些气势,带头的人根本瞧都没有瞧上一眼坐在地上的老叟,径直走过去,一把就扯开了那妇人,将那妇人往旁边一推,恭敬对着少年说道:“少主,您没有事情吧?”他的姿态恭敬极了,恭敬到让少年都有些茫然,差点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家族的少主了。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就是个家道中落,连书都读不起的破落户罢了。
少年发呆,看在周围人的眼中顿时成了一种高深莫测。人就是这样子,对自己不明白不理解的事情总是觉得很不得了。
只有戚慈笑了,她轻声说:“没看出来啊,猴子的演技还不错嘛。”她的气息像是细细的羽毛,温柔地划过有风的耳边,他觉得耳朵有些痒,连带着痒进了心里面。
于是他没有说话,绷着一张脸。
猴子一挥手,他身后的一行人全部站到了少年的身后,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光是瞧着都人心惊胆战。那妇人心道,莫不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了?可是这少年的样子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的啊,虽然身穿锦衣,可这衣服的边儿都快洗得起毛了,哪里像是有钱人家的样子。
妇人心里还在权衡。
猴子粗声粗气地开口,那恶形恶状的模样逗得戚慈都快忍不住笑了,他几乎是用吼的:“你这妇人,哄骗到我家少主身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少主是什么人!吃了你的熊心豹子胆了,赶紧滚,再不滚我打断你们俩儿的狗腿!”他一番恐吓,那样子真是唬人极了。
欺软怕硬的妇人立马就怂了,起身拔腿就跑,深怕自个儿当真被打了。那老叟一瞧妇人跑了,立马起身跟着拔腿就跑,那身子利索得,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像是断了腿的人。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人群渐渐散去,猴子给那些被拉来演戏的人一个发了点银钱,就打发他们走了,自个儿舔着脸晃悠到戚慈面前来,说道:“神女大人,怎么样,我演得好吧。”
戚慈笑着夸赞他:“好,好极了。”
这下子那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连忙走过来,对着戚慈他们拱手道:“多谢诸位,否则我就要……就少不了就要被讹上了。”他顿了顿接着说,“在下姜灵均,敢问恩人们姓名?”
姜灵均……戚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深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遇见了一些很不开心的事情,傻不拉几在马路边上坐了一个小时,想哭但是怎么都哭不出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觉得好累(抱歉负面情绪真的太重了)
我去睡觉了,我的小宝贝儿们,希望明天起来,我又会满血复活,比心,爱你们每一个人,也感谢你们每一个人,我今天翻了好久的评论从开始到现在的,想回复,但是心情很不好,又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很开心,一路有你们陪着~
第65章六十五问题
戚慈在试弩的时候,总是觉得弩的威力不够,的确,竹子再坚硬,做工再精细,到底是比不得铁和钢的。
她撒出去的情报人员,相对这个广阔的天下来说,其实是很渺小的。这天下之大,哪里是几个人就能打听清楚的呢。有些事情只能留意着。戚慈到底还是想将□□换成更锋利的。
她让人留意着,是否有出色的匠人。这年月,很多匠人的地位都不算高,若是大匠人尚且还好,小的匠人大多是没有多少活路的。没有土地,完全依靠技术吃饭,在这个时代是不好生存的。
大多的匠人,也就是手工业从事者,都是在官府的监督下面进行工作的,也有一些不愿意在官府监督下工作的,自然就会想办法钻空子。这种空子不好钻,可也不是没有,越是远离都城的地方,管理也就越是松懈,上林郡就有很多匠人,他们在这里劳作,开些小摊子,勉强养家糊口,也是不错的。
不过一日入了这匠门,想要脱离那也是不太容易的。然而不是每个匠人都能脱离官府的监督的,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能脱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手里面若是握着一些重要技术的,想脱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匠人属于“市籍”,一旦有了户籍的牵制,想要脱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手握重要技术的匠人,为官府做事,精明些的也能攒下不少的银钱,若说日子过得糟糕那也算不上,和胡山脚下村子的人的比,他们的生活其实也不错,可是没有自由。
姜家就是“市籍”。按道理说,姜灵均是不可能活着走到苑城的,可是姜父在世的时候便同其余匠人不同,他从不让姜灵均触碰一点关于技术上面的事情,这事情与姜父共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邻居没有少叹气。
姜父精明了一辈子,却将唯一的儿子教养得如同一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富贵人家子弟一般。姜灵均一门心思读书,甚至连自家阿父做的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继承他的手艺了。
姜父似乎也没有要将手艺传给姜灵均的意思,这年月,家中父亲是匠人,儿子便也是,子子孙孙一个都跑不掉。人们也习惯于将自己的手艺传承给自家的子孙,而不是什么旁的外人。有的人家,若是没有儿子,那手艺就是烂在自家手里了,也不会外传的。
其实这大抵是国人的特性,所以到了现代了,才会有那么多的手艺失传了。
可是姜灵均是姜父的亲子,他一点不教导他手艺,让人看不明白。姜父是做什么的,他是做冶炼的。炼铁炼铜,他都极其熟练,甚至可以说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若是姜灵均会了这么一门手艺,那么别的不说,以后至少吃喝不愁了。
可是姜父却四处托人让他去读书,这年月,读书识字又如何,又不能入朝为官,何况他们既然是“市籍”,就不可能清清白白做官。
这不,前脚姜父去世,后脚姜灵均的生活就一落千丈,后来他莫名其妙就消失在了王都之中,也没有人在意。纵然是管理他们的上级官员也不在意。
姜灵均他知道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让他来做活计,还是开后门了,等他进来了还得派人从头教导起来,实在是划不来。更遑论,恐怕根本没有人愿意真的教导他什么,这样的人拿来做什么?他要干啥干啥去,总之他这里不欢迎他。
上官不管,又有人接应,再加上姜父生前留下的人脉,姜灵均成功修改了户籍,混出了王都,来到了苑城。他来苑城,是来找“奇珍阁”的掌柜的。
结果涉世不深,竟然被人讹上了。而戚慈如何得知姜灵均这个名字的,自然是因为这姜灵均还是她使人弄来苑城的。
姜父玩的这一手,实在是高明。他什么都不教导姜灵均,也不传授任何的技术给姜灵均,乍看是对姜灵均不好。人人都以为他希望姜灵均读书识字,做个“文化人”,实际真的是这样吗?
据戚慈的人打探,姜父在作坊的地位颇高,因为他的技术最好,为人最机灵,他打造出来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别人的好一些。这种情况下,但凡姜灵均会一点皮毛,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自由的。
姜父究竟是打造什么的,自然是武器和鼎,这两样,没有一样不是国之重器。
可是姜父年轻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后来病虽然好了,可是人却亏损了,外表瞧不出来,再加上这日夜劳作,就是铁人也扛不住,于是早早就走了。
戚慈的人就是在姜父缠绵病榻之时同他接触的,这种时候接触最安全也最不容易出事。姜父将姜灵均托付给他们,实际上也是没办法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不行了,总是以为自己还能撑一两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