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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每个人都尊重别人的意愿,都接受别个和自己的不同,都敢于去说去做的时候,这个社会才是真的自由。
大巫退后了几步,戚慈跨步向前,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的:“我要说的事情呢,是关于建房的,镇上有很多人,他们住着砖砌的屋子,保暖又舒适。而砖这种东西是从窑里面烧制出来的。我希望的是,建一座瓷窑,烧砖,建房,在冬季来临之前,大家都能不住这样破旧的茅草屋。”她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件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砖瓦房啊,那都是镇上的富贵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啊,他们……也可以吗?
戚慈接着又说:“这是部落里面的一件大事,倘若当真要修建,那么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动力,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好或者不好都可以。”她的眼神之中带着鼓励,她非常希望族人真的能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说完,看着下面有些躁动的族人,突然在人群之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不是说自己时不时头会疼的有风吗?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有风敏锐地察觉到了戚慈的目光,冲她微微一笑,这笑容一点都不友好,戚慈收敛脸上的笑意,面目表情看了他一眼。
“神女大人,我不同意这件事。”等着许久,下面终于有人站出来说了这句话,让人惊奇的是,这个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大山不是猴子,而是森九的阿母,那个叫绿石的女人。她曾经和戚慈见过一面,现在的她和那个时候相比,好许多了,至少身上的衣物干净了许多。
她看着戚慈,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修建房屋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他们的茅草屋都住了这么久了,没有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候来重新修建砖瓦房。
绿石鼓起勇气站出来反驳戚慈。
如果要修建砖瓦房,她家中没有壮劳力,很可能会因为烧砖建房的事情导致冬季没有食物,最后饿死。
她以为,说出不愿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真的说出口之后,却也觉得没有什么,绿石看着站在台上的戚慈,戚慈还是温和的笑着,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绿石心中的不安降下去了一点。
“不同意?可以说一说为什么吗?”戚慈尽量更温和一点,引导她继续说。
有风听见了这一切,他一扫原本有些吊儿郎当的姿态,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看着站在远处的戚慈,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有风曾经是一个帝王,他受到的教育同样是--民智不可开。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还要谢谢青秋的各种小段子和评论,么么哒~你们的爱作者君都受到了,非常非常感谢,真的超级感动的~
最后,补充一句,作者君先去吃完饭,然后再来回复评论以及给各位小仙女儿们发红包,乖啦~
第33章三十三对错
民智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是民智,不是说单纯的读书习字,而是一种自我思考的能力和不同的声音,片面的思想就是愚。一个国家,原本就有着千千万万种人,每个人之间都是不同的,是独立的,所以每个国家的社会关系其实也是极其复杂的。
当每个人都发声,都去思考,那么显然很多问题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于是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对领导者来说,就是让这些统统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有其余的多的想法。
这就是“愚”。
显然,七国的国君,都是把这个用得提溜极了的高手。有风也是,尽管他没有接受过特别正统的帝王之术,可是这种政治上的东西,他还是懂的。
在他看来,在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部落之中,显然戚慈是那个属于统治者的,而现在她在做的事情,无疑于是要叫下面这群山民来推翻她的统治了。
有风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
而另一边,绿石观察着戚慈的表情,觉得她真的没有生气,于是才接着说:“我家就只有我和森九,没有其余的壮劳动力,没有人去修葺砖窑,这样子的话,也许就需要我去,可是我去了之后,家中过冬的粮食就没有了,这又要怎么办呢,我和森九岂不是就要饿死了吗?”戚慈其实是没有说过要女子也一同去,可是绿石不能占这种便宜,就默认了她是要去的。
部落之中,没有男子的家庭其实还有好几户,绿石一下子将大家的担忧都说出来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很快,又有人问道:“神女大人,不单单是绿石他们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都去烧砖修建屋子了,过冬的粮食怎么办。”地里的菽已经收获了,可是这点东西远远不够吃到明年开春,他们还需要去采摘山货野菜存放起来,甚至如果可以,能打些野物回来是最好的。
有人带头,很快大家都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了。这样子的会议其实让大家都觉得很新奇,他们没有尝试过这种似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当家做主的感觉,大家都参与进来的感觉特别的好。
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下面一下子热闹得很。大巫有些担忧,轻轻问了一句:“这要怎么办?”现在看来,其实大家都是有些反对的。
“神女大人,能修建砖瓦房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可是时机真的不恰当。”最后,连大山都站出来说话了。
大山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座站在前面的高山,也是守护着大家的高山。他时常将自己打到的野物送给部落里面日子过得落魄的人家,看上去吓人,却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大山原本没有想过要站出来说话,他担心打击到戚慈。戚慈从来到部落地位就十分的崇高,可以说部落之中,大家最尊敬的人除了大巫就是她了。她也做了许多对部落有利的事情,这一次,倘若她直接说要修建瓷窑,那么大家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只会默默去做这件事情。
说实话,连大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问。
可是既然她问了,那他也可以站出来说,让她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也是好的。
戚慈根本就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其实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现在不修建,那么开春之后,忙着播种,又哪里有时间来修建呢?况且,一个冬,又会有多少离开呢?和人命比起来,什么都是无足轻重的。
下面都开闹开花了,戚慈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有风听着,心道她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什么要修建砖瓦房,他在那破屋子里面住了一晚上就什么都明白了,就这破屋子,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都让人觉得有些冻,等到了冬季之后,指不定得冻成什么模样呢。
还不得先冻死几个人啊。
饿死冻死,不一样都是死吗?他要是戚慈,根本就不会问这群人,直接吩咐去做就是了,戚慈这一步,走得不太妙啊。他在震惊之后,又在心中幸灾乐祸。
然后眼光开始专注在那群人之中,他开始有空想,胡山先生是不是也在这群人之中,如果是的话应该在台上才是。先前说话那个是巫者,穿着打扮很明显,难不成是边上那个老者?可是有风总觉得不太像,况且这不太对啊,胡山先生若是在,怎么会轮到戚慈先说话。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风越来越摸不清,脑子是越想越乱。
“我有话要说。”狗子站了出来,他的眼神非常坚定,他要说的话,不是出于盲目的崇拜,而是自己仔细思索过的,“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阿虎叔。”
一提到阿虎,沸腾的人群开始变得沉默了起来。阿虎年轻的时候意外打死过一头瘦弱的老虎,于是渐渐他的名字就变成了阿虎,可是在那场人虎之战之中,他的腿也被咬断了一条。阿虎就住在狗子他们家隔壁,也是一座破烂的茅草屋,离四面透风不太远的那一种。
“去年,阿虎叔死在了他的屋子里。早晨,我和阿溪去看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身子就冷僵了。”狗子和阿虎的感情还算不错,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哽咽,一时间,有同阿虎要好的人,也有些哽咽,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阿虎。
“阿虎叔死得时候,厨里还有很多菽和晒干的菇和榛子什么的,可是这些食物最后也没有能够阻止阿虎叔被冻死。如果我们的屋子再不修葺,那么今年,又会是谁被冻死呢?也许是在场的某一个人。”狗子的话说完了,当阿溪回来告诉她神女大人准备修建砖瓦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能将这番话说出口了。
这是他去年就想说的话。
人群彻底寂静了。
戚慈说道:“这也是我所想的,当寒冷到来,最先死去的是老人、病弱的人和孩子,是所有没有人照料的人,他们独自住在屋子中,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我们是一个部落,也许他们没有什么能力,做不了多大的贡献,可是大家要记住了,你们曾经是一个孩子,也许未来也会病也会老。”如果环境改变不了,那么阿虎所经历的,也许就是他们所有人即将会经历的。
“我知道有人的担忧是什么,食物的确很重要。所以我打算以工兑换食物。我在景家少主那里抵押了一样东西,然后你们修窑烧砖都可以按照做活得多少来换得食物。”她的话没有说完,这样的话,瓷窑就算她的私产了,同样的,大家也可以自己选择去收集食物。
戚慈也不知道她这一步,走得对不对。
她微微吸气,看着下面的族人,有的人点头,有的人还是很懵懂,还有的人显然在犹豫。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也不知道怎么样做事最好的。
狗子站出来说:“我愿意。”阿溪的身体不好,没有他们这样抗冻。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同意,也有人没有说话,戚慈露出一个笑容,只要有人还看得清明就好,最后连大山都摇头笑着说,“我也加入,试试砖瓦房的感觉怎么样。”他上山打猎,这深山之中,那一次不是在用命搏,不敢说自己没有阿虎的那一天。
会散去,戚慈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径直走向有风,她还是笑着的,可是笑意却是冷得,她问道:“怎么样,这场戏看得。”有风站在一旁,不像是围观或是好奇,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场戏。
“还可以,挺有意思的。”有风不怕死继续说道,“你这样做,是在玩火自焚啊。这件事何必这样复杂呢,自己吩咐下去不就可以了吗?你若是早点说你有食物,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反对。”有风看着戚慈说道。
戚慈笑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块,姿态很是放松:“你,打小学的就是这些吧,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做,而承受者的意愿,是可以不考虑的,做自己觉得对他们好的事情有意思吗?”
“上面下令,他们需要知道这么多吗?”戚慈的话,让有风知道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来路和身份了,也是,有这样的姓氏,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不需要,只需要盲目地服从就可以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有风,一个国家,死气沉沉,百姓没有一点想法和活力,每天知道的,都是上面的人漏出去的。他们对在位的人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也许有崇敬,可是太少太少,那么换一个人当国君,和先前的人当又有何区别。也许百姓根本不知道换了人,因为他们的生活一成不变,他们根本没有参与到其中来。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戚慈的话没有讽刺,像是在讲述一个平静的事实。
有风想到了他上辈子,他抛下皇位之后,整个国家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没有人留恋他,也没有人对新皇上位表示欢迎。
他带兵攻破其余国家的王都,他们的百姓除了保住自己性命意外,对谁做国君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心里面对原本的国家一点留恋都没有。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一直如此,便是对的吗?有风愣住了,看着戚慈,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像是幼时做了不对的事情看见了教导自己的师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晋江非常抽,不管是我发文还是评论都很艰难,不知道在攒什么大招,若果有看不见更新的宝贝儿,可以点进目录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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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三十四洗脑(改错字)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理论也是他第一次听见。
“有风,我不知道你在越国拥有着怎样的地位,可是接触的大抵都是这样的思想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呢?百姓是什么,其实就是水啊,所谓的统治者就是舟,而你们看不起的百姓,倒恰恰成了水。”戚慈又踢出去了一块石块,说道。
莫名的,有风觉得他看着戚慈踢石块的模样心口有点疼,这下脚也颇凌厉了些。
“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从前,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些。”有风耸肩,看着戚慈说道,他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他好像天生就缺乏表情一样。“戚慈,你这么做,他们就懂得感谢你了吗?你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对你说过一句感谢呢。”有风挑眉问道。
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群人好,可是似乎他们也并没有什么感恩的心呢。
“你从何知道我的名字?”戚慈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可是这不是重点,“他们不知道感恩?不,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的感谢都需要放在嘴上的,面上慈善的人,心不一定就是善的,你看人的眼光……不怎么好啊。”这人倒是奇怪了,出身王室,似乎还没有她看人看得准呢。
事实是有风根本就没有怎么认真去看族人们,他就是随口说出来气一气戚慈的,等到他当真认真看了,这才惊觉出他眼前这个女子在这个部落之中有着多么高的地位。
每一个人,路过的时候都没有打扰她,而是远远的合手鞠躬,这应该是一种礼节,但是显然,没有人会对他做这样的礼节,可以推断出这样的礼节,他们是给在他们看来地位崇高之人的。
也就是这个所谓的神女大人。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有风微微低头,问道:“那你这样问一问,他们就能变成另一个样子了吗?”在他看来,这些人和外面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不能?一次不能,就两次,两次不能就三次,慢慢的,他们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总会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会思考,会提议。上面的人做的不好,他们会想换一个好的,上面的人做得好,他们会极力去拥护,这样恐怕比外面的麻木的来得好得多吧。”戚慈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有风讲这么多,也许这个人让她觉得还没有那么的无可救药吧。
至少他的眼神还是清澈的。
“思想的禁锢远远比肉体的禁锢来得可怕和痛苦,一个人他的灵魂若是自由的,那么哪怕禁锢住他的肉体,他依旧是自由的。”最基本人权,不应该是思想和肉体的自由吗?为什么都说古代的平民是没有人权的,那是因为他们从思想到肉\体,统统都被禁锢着。
戚慈说完没有再看有风,转身就要离开,她压根没有理会有风的内心受到了多大的震撼。这一番话,他听过,在别人的口中,在一个同样很推崇胡山先生的人口中,他听闻过这句话。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子,他说:“思想的禁锢远远比肉体的禁锢来得可怕和痛苦,一个人他的灵魂若是自由的,那么哪怕禁锢住他的肉体,他依旧是自由的。”一模一样的话,一个字都不差。一石掀起千层浪,这句话立马就戳中了一些老臣的肺管子。
“荒谬,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笑之极!”这些老臣三言两语,一个个直接就将名头定了下来。有风当时斥责了一番,却也没有多加理会,那个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这番话是胡山先生所说,待知道了已经晚了。
他的肱骨之臣们,都觉得这番话荒谬极了。
什么思想,什么肉体,什么灵魂,统统比不过两个字--权利。有风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当时朝中上下一致反对胡山先生入朝,原来如此啊。他糊涂一世,没想到这辈子倒是早早就看清了。
若是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还如何掌握权利,掌握着思想的制高点却制裁别人呢?不能了吧。
他上辈子又何尝不是呢。
有风看着戚慈的背影,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若是搁在以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竟然这天下还有能三言两语就将他劝服了的人存在,现在他终于相信了,因为他的心中已然动摇了。
而这,只是因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的三言两语。
突然,戚慈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只是平淡说了一句:“你既是身子已经大好,便下山去吧。”这人留在部落之中,早晚要成个祸害,还是早早送走为好。
这话说的,有风立马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气息微弱道:“哎呀,我的头好像开始疼了,真的好疼啊,戚慈,真的疼。”他这强调得,虚假得戚慈都不忍心戳破他,可到底是拿这人没有办法,打不得赶不走的,活脱脱一块狗皮膏药。
“你先回去,我找大巫来给你看看。”说完,她就走了,头都没有回一下。
有风躺在床上,开始回忆从遇见戚慈开始到方才的总总细节,有些地方太违和了。为什么他问胡山先生在哪里,所有人都不说话,将话语权交给个了戚慈?他最开始以为她是胡山先生的女儿,现在看来不一定,可是若是因为她神女的身份,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一定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