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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丛中走出一位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美妇人,她身后簇拥着一大帮女孩子,年纪和她相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话题,都掩着嘴俏笑呢。
连城猜那位美妇人想必就是沐阳公主了,她径直走过去行礼:“公主殿下金安。”
沐阳瞧了她一眼,讶道:“你是何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连城笑道:“我叫海小连,听说公主殿下慷慨大方,喜欢请姑娘吃饭看戏,我就来了。”
四周响起一阵窃笑声,那些大户千金个个露出鄙夷神情,仿佛看到了一个讨饭叫化子。
沐阳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你倒是个直爽丫头,不错,本宫确实喜欢小姑娘,而且请都是品貌俱佳姑娘,只有这样姑娘才能到我府里做客,你,是什么样姑娘呢?”
连城道:“我姿色只算中等,至于我人品,我敢说这里姑娘没几个比得上我。”
千金们倒有一大半气白了脸,若不是碍着公主场,早就发难了。
“哈哈哈,好,说得好。”有人放肆地大笑。
刚才还柳眉倒竖大小姐们,个个眉弯唇笑,羞色满颊,越发地娇媚可爱起来。
连城慢慢转过脸,身后走过来一个人,束金冠,紫罗衫,白玉带,大冷天天手上执一柄折扇,扇柄上缀一颗夜明珠,他这身衣服实太华丽,太抢眼,所以连城看完了衣服,然后才看到他脸。
然后,连城明白为什么那些千金都变得这么可爱。
他实是个长得很好看男人,虽然她已经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男人,但他美和他们都不一样,可以说各有千秋。
他眼睛很亮,很有神,他是个眼睛里有故事男人,这样男人,很容易吸引女人目光。
他脸庞很象公主,嘴唇线条非常柔和,皮肤保养很好,光泽如玉,他笑时候眼里会放出光来,这种光可以感染很多人,包括她内。
他看她时候,眼神是带着戏谑,就象一个玩腻了所有玩具孩子,突然看到一个奇玩具,脸上流露出一种好奇探究表情。
没有谁会把自己当玩具,连城也不例外。
她上前一步,冲着这个好看男人露齿一笑:“你就是公主殿下宝贝儿子花满天?”
花满天一愣,仰面而笑,笑声震得树上鸟扑一声飞走,他笑着笑着,眯起眼睛看着连城,点点头:“是,我是花满天。”他声音温柔而带着磁性。
连城道:“我听说她们都是为你来。”
那些大小姐好看脸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有人小声否认:“才不是呢。”有人使劲瞪她,她一点都不乎。
花满天又笑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笑,他笑完,戏谑地问:“你呢?”
连城认真地说:“我当然也是。”不等花满天开口,她笑着说:“我想知道她们为什么为你来,所以我就来了。”
花满天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胡说什么?”
“这丫头太过分了。”
“她分明是来捣乱。”
“公主殿下,把她轰出去。”
姑娘们七嘴八舌叫嚷开来。
其中有一个长相妩媚,身材火辣叫响,“公主殿下,你若是不赶她走,我们就走。”
沐阳公主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宠溺地瞧着她儿子。
花满天止住笑,走到那个姑娘面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张牙舞爪立刻消失了,羞红了脸,扭昵道:“我……我叫陈彩莲。”
花满天用扇子轻轻拍打着自己手心,轻声道:“陈彩莲是吧,你刚才说什么?她不走,你就走?”
陈彩莲眼里射出兴奋光芒,直直地瞪着连城:“是啊,花公子。”
“很好,来人。”
姑娘们都安静下来,陈彩莲得意地等着看好戏。
下人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花满天一指陈彩莲:“请这位,叫什么来着,是姓陈吧?请陈小姐走回去。”他顿了顿,戏谑道:“记住,一定要用走。”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沐阳公主微微笑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陈彩莲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花满天:“花公子,您说错了吧?”
花满天一字一顿道:“我没说错,就是你,叫什么来着。”他用扇柄轻轻敲敲头,似乎努力回忆:“好象是叫陈什么彩,就是你,现就给我走回去。”
陈彩莲呆了半晌,掩面而去。
花满天没多看她一眼,回过头冲着连城笑道:“我们别理她,走,我请你逛园子。”
连城挑眉:“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台上唱戏,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唱什么。
桌上摆着美酒佳肴,连城埋头大吃。
花满天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你饿了多少天?”
连城伸出三根指头:“不多,三餐而已。”
花满天扑哧笑了出来:“敢情你是来白吃白喝。”
连城拍手道:“花公子真聪明,我就是来白吃白喝。”
花满天呆了好一会,击掌笑道:“有趣,真有趣,我从没见过这么有趣姑娘。”
连城道:“还有有趣。”
花满天眼里闪出兴奋光:“还有什么?”
连城道:“我知道采花贼是谁。”
话一出口,她仔细观察花满天,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笑了,手扶着桌子,垂下头,肩膀不停地抖动,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城不禁伸出手去拍他背:“小心点,别呛着了。”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很亮,眼里有一种奇艳光:“你真得叫海小连?”
连城道:“是。”
“我可以叫你小连吗?”
连城想了想:“可以。”
花满天慢慢伸出手,把她手紧紧握住,柔声道:“我喜欢上你了,小连。”
连城没有什么反应。这种花花公子说起情话来,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完全不用当回事。
他紧盯着她眼睛:“你怎么不说话?”
连城看着自己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满天道:“若是换作别姑娘……。”
连城打断他:“我不是别姑娘。”
花满天一愣,哈哈大笑。
连城静静地等他笑完,接着说:“我就是来白吃白喝。”
花满天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她一说,又笑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连城道:“你不想知道采花贼是谁吗?”
花满天笑着说:“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捉贼办案,自有郡守大人操心,我只对你感兴趣。”
连城看着桌子:“我只想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花满天咬着牙,声音象从牙缝里挤出来:“难道你只对吃感兴趣。”
连城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我对你也很感兴趣。”还没等花满天说话,她笑了起来:“我很好奇,那些姑娘为什么喜欢你。”
花满天笑声戛然而止,漂亮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连城仿佛没有看见,她端着茶杯,抬起眼睛看戏。
花满天俯过身,她耳边柔声道:“小连,你很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人。”
路上跑过来一个人,跑得气喘吁吁,是刘爷。
花满天直起身,不悦地皱眉:“你来干什么?”
刘爷擦着汗,躬着身子说:“爷,高大人求见。”
花满天道:“哪个高大人?”
刘爷道:“任郡守高月寒高大人。”
连城表情瞬间僵住,如果说她不想见到人是谁,这位高月寒高大人一定排第一。
花满天疑道:“是他?”顿了顿道:“请他过来。”
连城心想,我天爷,那位冰山大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堂堂京兆尹吗,咋成了小小河阴府郡守。
难道是因为武家那桩案子,他被皇上贬职了?!
这件事,说起来她有大半责任,虽然案子不是她做,但若没有她,真凶早已归案,高大人怎会沦落至此。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海哥哥是她兄弟,她怎么能出卖自己兄弟。
高月寒啊高月寒,虽然我是有点对不起你,但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这么倒霉,偏偏遇上我。
“小连,想什么?”花满天凑过来看着她。
连城强作镇定,放下茶杯道:“你要见客,我回避吧。”
花满天一把抓住她小手:“怕什么,这里是公主府,高月寒也得给我娘几分面子,你不必回避。”
连城道:“我吃饱了,去别处逛逛。”
花满天不放手:“哪都不许去,我要把你引见给高大人。”
连城道:“为什么?”
花满天魅惑地眨眨眼:“你知道采花贼是谁,高大人正为这案子头疼,你正可助他一臂之力。”
连城啊了一声,正想着再找什么借口,那边刘爷已经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个白色身影太熟悉了,冷如万年冰山高月寒高大人。
连城暗叫一声苦也,偏偏手被花满天紧紧抓住,根本脱身不得。
花满天紧紧地盯着她脸,这丫头一听到高大人名字,脸上表情立刻可爱得很,一会儿功夫变了好几次,越发显得有趣,他倒是想知道她和高大人有什么渊源。
高月寒越走越近,连城只觉手心汗津津。
花满天一定感觉到了,他一直笑,笑得象只漂亮狐狸精。
连城只能把头埋下去,使劲往下埋。
高月寒上了水榭,花满天拉着她起身相迎:“高大人,好久不见,请坐。”
连城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她打赌高月寒已经认出她了。
“花公子,请。”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平静。
椅子一响,高月寒坐她左手边。
连城现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可以跳下去藏身。
好好京兆尹被贬成边境小城郡守,从天下掉到地下,高月寒肯定连杀她心都有了。
“高大人登门拜访,想必有什么要事吧,呵呵。”花满天打起了哈哈,傻瓜都看得出那丫头不对劲,刚才还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现突然变成了霜打黄瓜,蔫了。
高月寒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是为采花贼一案而来。”
花满天道:“莫非有什么线索?”
高月寒道:“不错。”
花满天道:“恭喜大人,不知我可以帮什么忙?”
高月寒道:“府中官差太少,下官想向公主府借人。”
花满天拍掌道:“这个好说,要多少。”
高月寒道:“二十人足矣。”
花满天笑道:“好,府中护院多得是,个个身手好得很,等会我带高大人过去亲自挑选。”
高月寒道:“多谢。”
花满天笑:“大人太客气了。”
高月寒好象刚刚才发现她:“这位是?”
花满天握紧她手,笑着介绍:“海小连海姑娘,我红颜知己。”
高月寒神色不变:“原来是海姑娘,看着有几分面善,似乎哪见过。”
花满天讶异道:“是吗?不知高大人何处见过她?”
高月寒道:“几个月前,京城武家灭门案,花公子想必听说过。”
花满天道:“不错,听说大人就是因为此案,被皇上贬到河阴。”说罢一叹道:“大人惊才绝艳,可惜时运不济,这次若能破获采花贼大案,下一定请母亲上折,为大人请功。”
高月寒道:“武家灭门案是鲜卑人所为,他有一位帮凶名叫连城,和这位姑娘生得十分相似。”顿了顿道:“几乎一模一样。”
花满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天下相似之人甚多,高大人想必认错了。”
高月寒道:“本官也希望认错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一定会竭所能,将案犯捉拿归案。”
连城汗如雨下。
花满天道:“那,预祝大人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高月寒道:“不敢。”
沉默。
连城似乎听到自己心跳声,砰砰砰跳得很急。
花满天道:“小连,我陪高大人过去挑选护院,你随便逛。”
连城对着脚尖点点头。
花满天道:“请。”
高月寒起身,她紧紧地盯着他脚上黑底白面官靴,目光随着官靴移动,直到再也看不到官靴,方喘了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