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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赤乌讨来笔墨纸张,画了一幅中年男子画像,画得十分入神,与他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爹。”
“想不到你画得这么好,什么时候给我画一张?”她笑着说,见男人一脸凝重,急忙闭上嘴。
挨个问了十几家客栈,终于有了收获,一个小二接过画,看了半晌不吱声,她见机塞过去一个小银锭,小二笑纳之后,开口道:“三年前是有这么个人,客栈里住了几天,他穿着鲜卑服饰,相貌十分出众,所以小记得。”
海赤乌忙问道:“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个美丽女子?”
小二停住不语,她立刻又塞过去一个银锭,小二接了银子,想了想道:“有一个戴面纱女人,和他一同来,第二天就被人接走了。”
她心中一动道:“你可记得接女人走是什么人?”
小二笑道:“是武家人,小认识他们。”
果然是武家。她定了定神,又问道:“那女人后来可曾回来过?”
小二伸出手,她塞上第三枚银锭。小二手里掂了掂,继续道:“没有,几天后,那个客人突然得了暴病,当晚就死了。武家人给他收尸。”
“你可还记得那人死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紧紧追问道,一旁海赤乌早已脸色惨白,作声不得。
“脸色发青,口吐白沫,死状很惨。”小二想起当日情景,面有惊惧之色。
她扭过头,询问地看着海赤乌,海赤乌拱了拱手:“多谢小二哥。”转身走了出去。
她忙追上去道:“看来你爹真是暴病死。”
海赤乌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不可能,我爹身体康健得很,又正值壮年,平时从无病痛,绝不可能。”
她从未见他如此大声说话,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道:“你别冲我发脾气啊,我只是猜测嘛,说不定是水土不服……。”
“不。”海赤乌奋力摇了摇头:“不,我爹不会患病而死,这里面定有蹊跷。”
“难道……开棺验尸?”她说完,慌忙握住嘴。
“不错,你说得很对,只有开棺验尸。”海赤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后悔不迭,恨不得打自己嘴。
“我可以不去吗?”她战战兢兢地提着灯笼走后面,荒坡上阴风阵阵,鬼哭声声。
海赤乌回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她忙点头道:“我都已经来了,自然是要去。”
海赤乌坟前站定,抡起手里铁锄,她默默地立一旁,手里灯笼被风吹得一明一灭,荒坡上很冷,她不自觉地拢紧了双肩。
叭,海赤乌脱下身上外衣,掷到她身上:“披着。”
她一愣,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暖意,望了望还奋力挖土海赤乌,将外衣小心地披到身上,拢紧了些,衣上还带着他体温,暖暖,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那天溪水边看到一幕,不禁暗骂自己,这都什么地方,还有心情想这个,你还是不是人啊。
当一声,铁锄碰到了什么硬物,海赤乌面色一紧,毫不犹豫地挥动锄头,将坟上浮土全部刨开,露出一具黑漆漆棺材。
锄头落到地上,海赤乌双膝跪倒,唤了一声:“爹,娘。”喉中一时哽咽难语。
“主子,别哭了,办正事要紧。”她强忍着心中恐惧,掏出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帕子,狠狠地捂着脸,捂了好一会,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道:“爹,娘,不孝子海儿此,你们若九泉有灵,就把真相告诉孩儿吧。”说罢,伸出双手,发疯一般撬棺材盖,她不忍再看,扭过头去。
棺盖打开了,一股腐烂恶臭味袭来,她再也掩饰不住,奔到十几步远地方,用力呕吐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好些,回头再看,海赤乌还呆呆地立坟前,口中喃喃道:“是爹和娘,真是他们。”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远远道:“主子,怎么样?”
“你过来。”他向她招手。
她犹豫片刻,一咬牙走了过去。
棺材里并排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骨,已经腐烂了,身上衣服都破成布条,还能依稀看清面部轮廓。
她大着胆子看了看,疑道:“从颈部到腹部肌肤都是黑色,难道是中毒而死?”
海赤乌面沉如水,双拳紧握,眼里射出愤怒光芒。
她急忙小声提醒道:“主子,赶紧取一根骨头回去请仵作验看,坟墓照样封好,以免被人发现。”
海赤乌如梦初醒,立刻跳入棺中,分别取了两根乌黑骨头,用布包好,揣入怀中。棺材重入土为安。堆上高高坟堆,海赤乌坟前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咬牙道:“爹娘放心,孩儿一定查出真凶,将他碎尸万段,为你们报仇,若违此誓,誓不为人。”
坟上风声萧萧,似回应他。
“验一次二百两银子。”仵作报价,把他们吓了一跳。
“二百两银子?你抢劫啊。”她忍不住跳起来叫道。
“二百两,一口价,出不起就请回吧。”仵作叭一声关上门,险些碰到她鼻子。
“什么人啊?真是没道德,是不是要拿刀抵着脖子才肯干啊。”她回过头,碰到海赤乌一双被烈火烧红眼睛,心知不好,急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动什么歪念头,这里是汉人地盘,你是鲜卑人,若是犯下官司,这辈子就别想报仇了。”
海赤乌咬了咬牙,冷声道:“现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赚钱了。”
“上街卖艺?”海赤乌顿时脸色发白。
她摇摇头,煞有介事道:“不卖艺了,那是小儿科,山人自有赚钱妙计。”
“这是作什么?”海赤乌吃惊地望着她把纸裁成大小相等一页页,又指挥他用铁丝固定书脊,做成两本各多达八百页书籍,再把两本书一页一页叠压一起,叠得紧紧。
“这就是赚钱买卖。”她得意地笑了一下,说起来这还是从某个综艺节目中获得灵感,今天就要试一试它威力。
“主子,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两本书分开?”她指着桌上书本。
海赤乌两手分别抓住两本书书脊,用力一拉,书纹丝未动,他有些不敢相信,使出八分力再拉,书还是不动。后,他使出了十二分内力,依然无法拉动半分。
“现你相信了。”小贼拍掌笑道。
他哼了一声道:“你想骗钱?”
她不禁嗔了他一眼道:“谁说,这不是骗钱,是靠智慧赚钱,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费这个劲。”
这小贼说话没大没小,完全没把他当主子看,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颇为受用。真是怪了,若是换作别奴才,他早已赏了一百皮鞭吧。
想到从前鲜卑时常处罚手下奴隶,并以此为乐,他突然觉得惭愧。慌忙收敛心神,暗骂自己:你这是怎么了,到邺城才几天,你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午后大街人潮涌动,热闹非常。
两人街边立了个临时摊位,摆好两本书,上面竖个牌子,写道:“众位父老乡亲,有谁能分开这两本书,奖纹银十两。”
有人看到这牌子,立刻围上去,议论纷纷。
她站出来,笑道:“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三文钱试一次,谁要是觉着自己力气够大,就上来试一试吧。”
立刻便有一个年轻书生走上来,丢下三文钱,试了试,自然是拉不动。
其他人见状不甘示弱,一个个上去一较身手,皆落败。
装钱盘子眨眼就堆满了铜钱,她把钱扫到钱袋里,继续吆喝道:“还有谁要试,还有谁要试。想不到一个偌大邺城府,居然连个大力士都找不着,太让人失望了。”
这句话惹起众怒,人人都不服气,呼朋唤友地过来比试,到黄昏时还不肯散去,两人转眼便赚盆满钵满。
渐渐,试过人开始疑惑起来,不肯再过来比,她见状笑道:“大家若是觉得一个人分不开,可以大家凑钱一起上来啊。”
海赤乌吃了一惊,她耳边小声道:“你可有把握?”
她斜他一眼,道:“我办事,你放心。”
海赤乌一怔,紧绷着脸上不禁绽出一丝笑意。
众人闻听此言,又不免跃跃欲试,便有两个膀大腰圆大汉凑了六文钱,一人拉住一本书使劲往两边拉,书依然纹丝未动。
围观百姓惊叹不已,后来又加了四个人,依然拉不开,她看看天色已晚,决定见好就收,上前拱手道:“多谢各位赏脸,下要去吃饭了,告辞。”
这时,一个温润男声道:“且慢。”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分开众人,大步走了过来。
她看清对方模样,不禁眼前一亮,暗道:想不到邺城里还有这么出彩人物。
但见此人腰上别着一支碧绿长箫,一身玉色便服,头顶盘丝玉扣镶着一颗闪闪发光明珠,生得眉清目朗,肤如美玉,唇若涂脂,满身浓浓书卷气,气质优雅,举止从容,散发着与生俱来高贵与淡然。
贵人,眼前这位美男绝对是贵人,只有贵人才有这样浑然天成高贵气质。想不到自己古代一行,见到全是极出彩男人。
正这里遐想,海赤乌咳了一声,她立刻抬起头,堆上满脸笑容:“公子,你也要试一试么?”
公子从身后胖手下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钱袋,随手掷到盘子里,如清风般一笑:“我用这袋钱,和你赌一把。”
笑起来也这么好看,不象海赤乌,一天到晚沉着个脸,就象汉人都欠了他钱似。
她笑嘻嘻地接过钱,“公子,你赌什么?是一起上吗?”
“不。”公子轻轻摇头:“我赌这两匹马。”
“马?”她转过头,一时目瞪口呆,只见两匹神骏战马长嘶一声出现公子身后。
海赤乌立刻把钱袋掷还给他:“我们不赌。”
公子微微一笑:“怎么,不敢?”
“谁说我们不敢。”她伸手把钱袋捞回来,掂了掂,好多钱啊,这些钱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可以住好客栈,可以洗个鲜花浴,可以换衣服首饰,还可以……至少,再不用跟这个鲜卑闷葫芦挤破宗祠里睡烂泥地,这些日子睡得她头重脚轻,腰酸背痛,再睡几天,风湿都要睡出来了。
海赤乌见她一付见钱眼开样子,不悦道:“钱够了,不用再赌。”
“为什么不,有钱不赚岂不是傻子。”她心里笃定很,向那俊美公子一拱手:“您请。”
公子轻轻扬手,很围观人全都让开,两本交叠书被绑绳上,一边一个骑手手执马鞭,只听公子一声令下,两匹雄壮战马一起使力,绳子发出吱吱声音。
海赤乌慢慢退到她身旁,一把握住她手,轻声道:“不行就走。”
她轻笑道:“你放心,试过了,两辆汽车都拉不开。”
“什么,汽车?”海赤乌一愣。
她捂着嘴道:“总之,别说是两匹马,就算再上来十匹也是拉不开。”
海赤乌虽有疑惑,见她如此笃定,也不禁静下心来。
果然,那两匹战马拉了许久,马背上渗出滚滚汗珠,那两本书依然纹丝不动。
美公子认赌服输,向他们拱手道:“不错,想不到两本书竟有这么大耐力。”
“公子明天再来。”她眨了眨眼。
俊美公子扑哧一笑道:“好,明天。”说罢转身走了。
她目送公子背影远去,海赤乌耳边咳了一声道:“不用看了,已经走远了。”
“是啊,走远了,还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名字。”她不禁有些遗憾。
海赤乌冷冷地瞪她一眼,咬牙道:“别忘了,你只有我这一个主子。”
她微微一愣,扭头见他走远,忙道:“等一等,这么多钱,你要我一个人扛啊。”
海赤乌大步走过来,将两袋钱扛肩上,一声不吭地走。
“怎么了,又生气了,我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又没别意思。”她忍不住解释道,说完自己纳闷,我好好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