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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桂舟抱着人跟在身后,笑得有些无奈,只把儿子的小屁股抬了抬,轻声凑近他耳边说道:“儿子,你瞧爹为了你把你娘都得罪了,往后可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丝毫没有力度的巴掌。
傻爹依旧笑得傻气,等回了房,谢荣去给糯米找衣裳,郁桂舟把人往塌上一放,解着衣裳,边问道:“小荣,今儿见了大房的人觉得如何?”
谢荣挑了个鹅黄色的外衫走了过来,回道:“几位表哥表弟还不知,但几位表姐表妹还是不错,尤其大堂姐,是个挺温和的人。”
至于元纯那种直肠子,她就更不会计较了。只那个她们叫小七的姑娘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别的,元西和元涵年纪幼小,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她如今得了儿子,对这些小姑娘家家的也很是喜爱。
“那便好,”郁桂舟最怕的是就是他们家如今认多,怕有相处不来的情形,三房那头女眷少,只两个姑娘,且被书院那种氛围常年熏陶,做事说话自有一股风度,为了安谢荣的心,他还笑言:“便是有那合不来的,便也不必多加理会,待三房相聚后,他们终归是要回家的,到时候家里也清净了。”
谢荣早习惯了他不会甜言蜜语,不带喘气的往她身上砸,但见他一副我给你当靠山的模样,心里又涌出了一股又一股的甜蜜。
或许是不满被爹娘给遗忘,塌上的娃娃突然扯着嘴大哭了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作者这边发生的事儿在明日应该会解决,所以明儿要外出,不知道来不来得急更新,若是不能,宝宝们见谅。
另,作者要透露:为官之道三章内要完结了。
第168章为官之道(十九)
郁家三房聚集,是这快十年来的第一次,三房人都很激动,夜晚,以郁老祖、元当家的为首连带剩下的后辈们通通喝得醉醺醺的。
郁桂舟和郁言两个被一众称为“有出息”的人更是被上至长辈、下到平辈,甚至连早熟的晚辈们都来灌酒的地步,最后也没逃过大醉一场的地步。
元鑫作为孙子辈第一人,从十年前被众人衷心期盼到如今落魄至此,眼见向来没出息的二房,与他同辈比他小的堂弟都一跃至此了,虽说高兴,但还有些复杂,有些难受,作为老大,混得不如弟弟,反而窝在这个穷乡僻壤,在一伙贼子的威胁下苟且偷生,一家人活得生不如死,甚至连老祖宗赐下的姓氏都改了。
不忠不义不孝!
元鑫的失落被郁桂舟瞧在眼里,也不知这对堂兄弟说了什么,但随后无论是元当家的、还是郁老祖都见到元鑫重新振作了起来,虽然因为常年劳作已经让他看着跟普通的农家大汉没有丝毫差别,但他的背脊挺直,如同郁家人一般,经历过许多磨难,十年后终相见。
几个长辈相顾一笑,元当家更是把心里最后一丝牵挂放下了。元鑫作为第一个孙子,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延续家族,与他一般进入朝堂,接手大房,虽落魄至此,但元鑫的心里一直有一股气,一股闷气始终发泄不出,尤其在见到隔房的亲人都已经在他们所不知的境地下绝境求生,位至朝臣,而他却由一个官家子弟变成了泥腿子,这种身份上的落差对他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好在,如今瞧着那眉宇之间的不虞总算消散,他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当年的事是他一时之间想岔了,误入了那歧途,却还得整个大房的人跟他一起流落至此吃苦受难,好在如今郁家也看到了希望,他们是不行了,但大房的后辈们却可以重新拾起书本读书,慢慢开始重拾家族荣耀。
这一场夜宴直到夜深人静才得结束,下人们搀扶着各个酩酊大醉的主子们在女眷的唠叨下各自回了安排好的房间。
其后两日,三房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三三两两的寻了人闲处在一块,只苦了郁桂舟和谢荣,这小两口自从聚在一起还没单独相处过多少时日,便整日里各忙各的,郁桂舟那头忙着准备收拾收拾下头花肠子多的官员们,谢荣也忙着安排每日的膳食、用度等等,便是小糯米这两日在爹娘这儿打转的时日都少,整日被郁当家和郁老祖牵着在人堆里被别人一顿夸奖,或者一大群小娃在府内府外的到处跑,这可苦了跟着他们的下人,面对着一群跟脱缰了的马一般的小祖宗们,打不得骂不得,可不只得跟在后头生怕他们闹出点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白担忧了。
府城的百姓们见这群小娃从知府大人的府邸出来,又有下人跟着,脑子一活泛的结合当日郁府门前的情形一下就推断出了不少情形,外加上从这些爱看热闹稀奇的小娃们嘴里一探听,顿时眼神就火辣辣的射了过去,尤其是盯着那被一群小娃给护在中间,看着就与众不同的小娃娃分外热且。
小糯米尚且不知,只抱着小零嘴吃得满嘴鼓动,跟松鼠似的,大眼还四处懵懵懂懂的瞧着,咧着嘴笑得开怀得很。
这一笑,笑得人心都化了,四周的小贩热情的把各种吃食送到他们面前,什么枣糕、豆饼、糖葫芦,跟不要钱似的塞进娃娃们怀里,还乐呵呵的表示不够再拿,管饱!
就是不收钱!
更有集里的大婶儿们见没有零嘴可送,直接从篓子里抓了两把淘来的野菜,果子、鸡蛋等等,愣是把一群小娃身上手上都塞得没地方了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小糯米极少出门,这一出来就见到这样的情形,非但没被吓着,反而看得高兴得很,见身旁这些小叔叔们的模样,小胖手还捂着嘴弯着眼笑得不可开支。
等他们一群人往回走了,周边的摊贩们还颇为失落的招呼他们:
“小少爷待会又出来玩啊,下一锅枣糕就要好了。”
“是啊是啊,我家这豆饼也快好了。”
“你们都算了吧,我都刻好了两支木钗了,就是见他们没地儿放了。”
“……”
其实这一群小娃里,还是有人空着手的,那就是小糯米了。只是他太小,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歪倒在地,更别提让在他身上挂东西了。
再则,满府的老百姓也舍不得给这白白胖胖的团子增添一点负担,而对其他那些大的小娃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心里了,完全是能塞多少是多少,只差连头发丝都变成绳子给套上些东西让带回去以让他们表达对郁知府的感激之情。
“……”还知道真相的众位小娃。
这样一行人回了府,一下就引得府中众人围观,当看清他们的模样后,下人还知道收敛,只垂着头,肩膀抖动了两下,而长辈们就毫无顾忌了,把一行人牢牢围着,就开始问道:
“你们这是出去采办了吗?”
“哟,你们瞧他们手上,除了零嘴外还有菜呢?”
“可不,我儿子手上还有一刀子肉!”
“这都够咱们吃两顿的了,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来的银子买这些?”
此话一出,长辈们顿时从好笑的状态神情严肃了两分,作为当家主人,郁老祖毫不犹豫的招了跟着他们出门子的下人问道:“这是怎生回事?”
那下人是亡山本地人,约莫知道这些老百姓的心思,顿时回道:“回老爷子,这些都是外头的商贩们送的。”
“送的?”老爷子惊诧,但他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也猜到了这背后的用意,却并不如小娃们一般面上这般高兴,只迟疑着摆摆手:“让人把这些都送回去吧,如今这亡山才太平没多久,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送人了自己不得亏了?”
他身边的人都点头应是。
而小娃们听到要送回去,神情顿时落寞了两分,但并未开口反对,倒是先前回话的下人犹豫了片刻,最终站出来说道:“老爷子,这些都是老乡们的一点心意,我们都感谢大人把我们从哪些贼子的虎口里救了出来,这一点心意既然送了那便绝不会收回去的。”
比起郁大人做的,他们安享其成的却是什么都没做,如今贼子没了,有土地种了,郁大人还让几大世家给他们修了路桥,给他们挨家挨户的发了吃食,还能外出做工挣银子,比起从前哪些贼子凶神恶煞的从每户人家里挑壮汉去矿上劳作,累死累活还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现在真真是掉进了蜜糖里。
因为有了这些好日子,送点吃食怎么了?
郁老祖道:“大人来亡山也是受陛下任命,你们应该感谢陛下仁慈,从不曾忘记你们才是,我孙儿不过是谨记了自己的本分,做到了陛下的任命罢了,当不起,当不起的。”
只到底这些东西没退掉。
郁老祖不想郁桂舟以后被人诟病,只发下话,往后再不能私自接下老百姓们的谢礼,为朝廷办事,给陛下跑腿,上头已经发了银两下来,还给郁桂舟大大的记了一功,若是在收老百姓的谢礼,上头知道了又会怎样想?
郁桂舟从府衙回来后也听闻了此事,非常赞同郁老祖的做法,当下又让谢荣召集了所有下人们互相告知,此事后面又被传扬出去,外头又道郁大人简直就是郁青天,大公无私,难怪人小小年纪就做到了一州知府的位置上。
相比那些资历年长已经上任的县令等人,到如今连个屁都没做出来,相反如今亡山下四县还有些怨声载道,埋怨几个县令不作为,对下头老百姓的生活视而不见,也不见关注关注,但对那些开矿挖宝石就特别热心了,整日把目光都放在上头打转,生怕被人侵吞了一般。
在郁家三房和大房都准备启程回去后第三日,郁桂舟令下头的人把收集到的关于几个县令的事儿快马加鞭的汇报了上去,在这之前,在郁府,在三房人的见证下,郁言和陈蕊二人终于名正言顺的结为了夫妻。
这些日子以来,陈蕊一直在三房那头忙活着,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三房的当家主母,最终一番孝心打动了本气恼她拐带了小儿的三房主母,在临走之前,还主动提及给他们二人办一场婚宴,因此这才有了后面的见证。
送走了两房人,郁府顿时安静了下来,生平不曾有过那么多玩伴的糯米在一堆小娃走了后也不高兴了两日,好在小娃健忘,没几日被别的给吸引了。
时间紧赶慢赶的,朝廷那边的回信也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糯米:捂着嘴偷笑。
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我真的保证三章内会完结你们居然不信我,爱呢?
第169章为官之道(二十)
这一日,郁桂舟召集了兵马,整整几百余人,整装待发听后命令,他在高台上不疾不徐的讲述了大军这一路来的所经所历,眼见得这亡山在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下正逐步迈入正轨,却不料如今却有那几颗耗子屎跑来搅局,光明正大的窃取他们的劳动果实,是可忍孰不可忍。
且被朝廷任命下来的四位县令毫无作为,只知道中饱私囊以图上下打点,好在任期满后调回其他州府或调到上淮,这样的县官自己臭了也便臭了,就怕累得本就纯良的老百姓在他们的逼迫下也跟着为虎作伥,好好一个亡山境又开始乌烟瘴气了。
朝廷那边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新派来的官员已在路上,而这几人便由郁桂舟这个知府捉拿归案,并押解回上淮。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翻身上马,每两队朝各个县城直奔而去。
郁桂舟和乌寻等人看他们绝尘而去,凝望了半晌后,乌寻突然问道:“大人,若是此事朝廷派来的官员也如同这般,那该如何是好?”
郁桂舟这两年官威越发炽盛,脸庞已经褪去了青涩,虽然还是一副书生的模样,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端得让人不敢直视,闻言,他突然笑了笑,侧身同乌寻闲谈起来:“乌将军可知,这世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能什么都要一清二楚,清清白白,为官者,只要是为民有利的,哪怕他得了几分财物,那又如何呢?”
朝廷虽然有发下银两,但那银两对为官者一家老小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为何有那么多的当官者会敛收财物,更有甚有那话流传出来,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乌家世代耿直,或许也与他们从武有关,比较喜欢直来直去,对郁桂舟所言,他更是蹙紧了眉头,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这四位……”
郁桂舟彻底面向他,笑道:“你是想问既然都有收敛财物,那我为何要把这四位禀告至朝廷?”
乌寻点点头,眼里还带着询问。
“那是因为他们太贪了!”郁桂舟感叹:“虽水至清则无鱼,但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出人头地,为百姓伸冤昭雪,若是一心惦记那些黄白之物,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又想敛财,又不作为,这世上可没这么容易吃的馅饼。
乌寻有些恍然,又对文官这些弯弯绕绕的直摇头,只看得郁桂舟好笑不已,上前拍了拍如今也褪去了稚嫩的乌寻:“别想太多,你是武将,与我们文官自是不同,文官这边的学问大着呢,待乌将军往后接触多了便了解了。”
乌寻微微额首,二人并肩朝外走去,到了大营外,郁桂舟止了步伐,对乌寻额首:“乌将军留步,我自己回去便是。”
乌寻自城外这处军营修建好后便带着人一直驻守在这儿,营地里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分工明确,倒是不需要他过问,待上了外头的马车,守候在外的车夫喊了声“老爷”,后等郁桂舟进了车厢,这才驾着车哒哒的回了城。
路上,车夫还问道:“老爷,是直接回府衙还是回府?”
郁桂舟正在闭目眼神,闻言便道:“回府。”
他这两日一直在忙碌、收集几个县令的事儿,且前两日才把大房、三房的人送走了,外加五叔刚成亲给放了几日假,好让好生陪陪婶子,倒是忙得他脚不沾地的,这会子还不如回府好生歇歇,待醒了还有得忙呢。
很快,马车便在郁府门前停了下来,车夫是个老把式,一把年纪了出来挣口饭吃,驾车驾得十分熟络,稳稳当当的,让郁桂舟都赶紧不到多少抖动,脑袋一啄一啄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车夫见车厢里头没动静,在外头喊了两声,等了等还是没反应,便大着胆子掀了帘子,这一看,却是哭笑不得,只赶忙把帘子放心,又提了提声音:“老爷!老爷到府里了!”
郁桂舟眉心动了动,在车夫的催促下迷糊的醒了过来,声音里还透着沙哑:“沙叔,到府了吗?”
车夫倒也没说都到了好一会了,只回:“到了老爷。”
郁桂舟这才揉了揉眼,理了理衣摆,掀了帘子走了下来:“沙叔也回院子里歇一会吧,待会要用车的时候自有人通知你的。”
沙叔顿时满脸高兴起来:“唉,那我回去陪陪老婆子。”
主家这样大方沙叔是非常满意的,而且他们这些人进来也不是卖身过来的,都是跟郁府签的雇佣书,只每日里到岗把事儿给做好,便等着每月里发月钱便是,且郁大人府上的亲眷们各个都和气,知礼,便是最小的小少爷也是可爱得紧,也没有其他府上那起不拿下人当人看的磋磨事儿,遇到郁大人,真真是他们的福气。
郁桂舟刚踏进府,就见他儿子糯米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线头,在府内放着风筝,那风筝小小的一只,做得倒是精致可爱,是一只小兔子,糯米在廊上一歪一歪的跑着,那不高的风筝只在他头顶不远处打着转,相比后头担惊受怕的下人,小糯米倒是咧着嘴,不时回头看了看他的小兔子风筝,又赶紧歪歪扭扭的跑上几步。
郁桂舟蹲下身,手一伸,就把那个软软香香的胖小子给抱个满怀,且这还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到了亲爹怀里,糯米也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又飞到兔子风筝上头去了,看得郁桂舟在他圆圆的小屁股上拍了拍:“小没良心的,有玩的了连爹也不要了。”
小糯米“爹爹”“爹爹”的叫了两下便要从他怀里出来,郁桂舟便把他放好,叮嘱着后头跟着的下人:“少爷顽皮,你们要费心多看着他了,除了有阶梯的地方,其他的他爱去哪儿玩便去哪儿玩吧。”
最初在这府上,郁桂舟原准备修筑个湖的,但事后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引了几条小水沟,摆了几尊假山,把那水引过来从中穿过,倒也颇有几分滴落玉石的清脆声音,四周再种上些花木,逢夏时也是凉爽得很。
如今想来,在府上不修筑湖泊倒也是正确的,就小糯米这小子,家里就他一个都满院子撒腿,连路都走不稳当还惦记着玩,若府上东西多了,那担忧的才更多,这样便好。
郁桂舟在原地看了看儿子喜笑颜开的模样,转身朝后院去了。
等他安安生生的睡了一觉醒来,刚打开门,便见外头华光初上,精致的灯笼已挂满了廊上,随处可见四处忙碌走动的下人,他有些疑惑,随口问了一个从旁走过的:“今日府上可是有喜事儿?”
被问的婢子福了福礼,回道:“回爷,是少夫人吩咐今儿有夜宴,如今便是准备要开始了。”
郁桂舟听罢摆摆手。
夜宴,他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