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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柳牧哪还有方才苦苦哀求的模样,在郁竹不同意的时候就豁然变了脸色,一副要拖人下水的样子。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小子,你找揍”郁当家哪还看得这嚣张的模样,不说反省做人,换了一般人,那也得羞愧不已,柳牧倒还好,完全破罐子破摔的姿势,跟那外头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差别,怒火充顶,一拳头挥了过去。
女眷门都别吓了一跳。柳牧头歪在一边,唇角动了动,一下吐了口血沫,颜色一下凶历起来,他看着郁当家怪笑两声“你打,你打死我也不和离,郁竹既然进了我柳家的门,那就是我柳家的人”
郁当家一听这话,又想揍人,被郁桂舟拦住了。
“大姐夫”郁桂舟喊了一声“我还喊你一声大姐夫,是给你个面儿,这事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我郁家还好,最多被人说上两日,左右不过是所托非人,但你可就不同了,你知道吗?”
在柳牧蓦然放大的眼里,郁桂舟看着他,一板正经的叙述“淮南那头虽有些风言风语,但也只是说嘴几句,但若我郁家站出来承认,你说你的事还瞒得过去?连带的,你家那布庄出了这么个稀罕事儿,只怕也要被人指指点点许久吧?到时候你可就出名了!”
柳牧虽然不知道出名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个大舅子嘴里这一句一话的像刀子一般扎在他心里,戳中了他最害怕的一点。何况,郁家一个举人,一个头名秀才,要弄他这个白身实在太容易了,柳牧方才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如今一回神,呐呐了两句,倒不敢争辩了。
郁桂舟见他沉默,让谢荣拿了纸笔过来,写了一份和离书,待吹干笔墨,他照着念了一遍,请郁言这个举人做证,让郁竹和柳牧签字画押。
郁竹颤着手盖了手印,等柳牧盖了后,郁桂舟把和离书收好,拍了拍郁竹的肩“大姐,事已至此,你要往前看才对”
“你说得对”郁竹脸上有几分复杂,有几分轻松,繁复交织在一起,就把她这几年的时光一一叙述过了。
柳牧在盖了章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谢荣、郁绣陪着郁竹说说话,庞氏把丁氏叫走了,剩下郁老祖子孙三辈和郁言在一处。郁言此次并不止是为着淮南那边过来的信专门跑这一趟的,还有因为郁桂舟考上了秀才的事儿。
郁桂舟这次考取了秀才功名,并且取得了头名的好成绩,在郁言眼里说意外又着实意外,但想想今年考场上那一个水浑的,也算得上上天眷顾了。
郁老祖父子心里都有猜测郁言接下来要说的恐是郁桂舟在读书上的安排,果然,在落座后没多久,郁言就说道“虽舟哥儿已经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但在大魏来说,一个秀才的身份远远不够看,好在院试前十名都能直接入府学,府学的先生们大都是举人身份,偶尔还有进士功名的大人们给学生门讲解经义,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郁桂舟“舟哥儿,你要好好把握好这次机会”
“五叔放心,我会的”依郁桂舟原本的打算,无论能否考中秀才他都打算开个私塾,一边教教弟子,从中重新领悟一次书中经义,在得知自己考中头名后,这个打算被推后了。
他打算先去府城偷偷师,多混一些技能再回来开私塾授业。
“另外,舟哥儿连秀才都考上了,那冠字的事儿?”郁言转头说起了另一桩事。因为郁桂舟一直在家读书,也没拜任何先生为师,到了现在,一个头名居然连字儿都没有?
说到这个,郁当家脸上最是讪讪的。
当初因为郁家实在太穷,他又是个常年溜街打马的,一落魄,除了那一甲子书和刚好落到谢家村起房子买田地的银子,竟是穷得叮当响,好在郁桂舟打小时,家里请的先生教他认了字,学了几年,不至于眼瞎文盲,只好把人拘在家里自己读了,若是有出息,读出来了那自是最好,若不然,凭着认字这点待大些了在镇上找份账房的活计也是轻轻松松的。
郁言都不用看他这四哥就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反正自小到大都没见他做过两件人事,他也直接越过他,问郁老祖和郁桂舟“二叔,你们怎么看?”
郁老祖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郁言瞥了没吭声的郁桂舟一眼,道”不如待舟哥儿去了府学后拜在哪位恩师门下,再请先生冠字最是名正言顺“
郁老祖点点头,问郁桂舟“你五叔说的有理,你觉着呢?”
“行啊”郁桂舟爽快的接受了这个提议。反正去府学也是为着偷师,偷师和“偷师”也没多大差别。
想来大魏人才济济,也有那典、儒两派之外的贤师才是。
商量完,郁老祖一本正经的脸色也变了,和气的拉着郁言聊着家常“可巧了,你二婶今儿还催我给你送信,家里为舟哥儿考上秀才的事准备摆两桌,都是自家人,正要邀你呢”
郁言笑道“那我可赶巧了”
“还有那位镇上的狄掌柜,听他们父子说,这位狄掌柜也是个爽利人,帮了我郁家不少忙,所以趁着这次把他也邀来聚聚”郁老祖问郁言“听闻你们关系也不错?”
“是不错”郁言说起当年的事儿“那时我恰恰考上了秀才,正心高气傲的时候,准备仿前人一般游历游历我大魏九州河川,不过路上准备得不周详,遇到了船舶漏水,辛得他路过相助方才免了劫难”
郁老祖听得后怕不已“你也真是胡闹”
郁言早知道说出来会被说,笑着揭过“后来我俩时常书信往来,方知他乃府城白家的一名管事”
“该的,朋友知己相交不论身份”郁老祖突然一愣“白家?可是与上淮白家一支同一家?”
上淮白家有两大名人,一位坐居庙堂,任阁老。
一人在魏国后宫呼风唤雨,做太后。
现任魏君便是太后的儿子,而白家是他母族,有这几位万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人在,白家这尊外戚可谓坚不可摧。
郁言摇头道“这个侄儿倒是不甚清楚,不过应当不是同支,或是分支罢了”
“罢了,管它同支或分支”郁老祖自嘲一声“总归是与我们没甚大干系的”在郁家最鼎盛的时候都入不了白家的眼,如今就小猫老猫两三只了,说这些有何用?
他转头带着些犹豫的看了看郁桂舟父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当着他们的面问着郁言关于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大房那头有消息了吗?”
话一出口,郁当家当即惊讶的看了过去。
郁老祖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儿。他说的大房的确是郁家大房,那个曾经让整个郁家五族以内受到私盐案牵连的郁家大房。
可那也曾是让五族郁家人受到庇护和依靠的郁家大房,更是他们的血亲,当年私盐案后,郁家大房除了出嫁女,其他的都被逮捕入狱,紧跟其后的还有早其他几房先上路的整房流放千里。后虽魏君得子,大赦天下,但大房的人却在数千里之地消失不见了,这些年,他们在淮南,没少想法子去找齐大房的人,但都一无所获。
而郁言,则是负责找人的主力。
郁当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顶着郁老祖不善的目光艰难的开口“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也不说说啊?”
“跟你说啊”郁老祖毫不客气的怼他“你要有本事,我早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了,还用拖到现在?”
“……”郁当家一下闭紧了嘴巴。
他知道会被骂,但也没料到当老子的会在儿子面前说他一无是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没有小剧场,因为作者想咨询一个问题:
屁股大是不是真的好生养啊?
哈哈哈哈哈,郁当家表示不服!
第65章古代穷小子之↑惊露
“……”郁当家一下闭紧了嘴巴。
他知道会被骂,但也没料到当老子的会在儿子面前说他一无是处?
得,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于是,郁当家一下跟屁股地下着了火一般跳了起来,再蹦个几步就跳到屋外了“爹,你们先聊着,我去镇上请狄掌柜去”
“这般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丢人”郁老祖见他那走路的姿势又忍不住念了句。
郁言早就看惯了这样的画面,摆摆手看着郁桂舟“舟哥儿,知道你祖父和我们在找你大爷他们,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郁桂舟诧异的回看过去“这是好事,我没有意见的”
郁老祖和郁言顿时欣慰了,郁言还道“曾有族人不懂我们为何还要寻把郁家拖累至此的人,可他们也不想想,当年又是谁庇护了他们,又是谁在给他们撑腰,享受了那份荣华,却不想同甘共苦受到牵连,世上哪有得了便宜还没有付出代价的事儿?”
大房那从五品的官职在上淮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当地,尤其是郁家老宅,从五品的京官还是能唬唬人的,有了这个庇护,郁家在当地一直过得平安顺遂。
“我知道”郁桂舟就算想到这些才什么也没说,何况,他心里虽然把二房的当做了亲人,但与大房并未接触过的,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他更是不能说什么,既然郁老祖要寻,那边寻吧。
郁老祖哪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的,还心道他大孙子不愧是秀才公头名,看看这心胸和见识,哪跟他那个不成器的爹一样,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做事也不动动脑子。
“啊喷”赶着牛车的郁当家正靠在门框上,吹着迎面来的风,嘴里哼哼唧唧的,一下揉了揉发痒的鼻头,咕噜着“谁在背后骂我啊”
不少在地里忙活的村民抬头见赶车的郁当家,远远的就朝他招呼起来“郁当家的,你这是打哪儿去啊?”
“听说你们家秀才公回来了?”
“郁当家的如今好福气啊,儿子这样争气,哪跟咱们家那些小子一般只能在地里忙活”
这些杂七杂八的声儿传入郁当家耳里,他一下坐直了背脊,脸色扬着笑,跟路边忙活的村民们打了招呼,在众人的艳羡下慢悠悠的过去,待出了村口,这才架着牛车一路紧赶着往镇上去。
待他走后,剩下的村民还在郁家这运道,你一言我一言的说得好不热络,连当初张家请吃暖锅饭那日芳娘打趣秀才公的那些话都翻了出来。
想想也是,郁家这秀才公中的谁又能说跟谢地主家那姑娘没关系呢?
那第一回掰吵了后,秀才公回去就闭门苦读,这一读就读出了个童生,考中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谢春莹了,不过啊,没用。
这不,前一年为着那小姑娘还磕破了头,当日那个血呀流了一地,有好些人都说活不成了,没想请了郎中喝了几贴药,还醒了,虽说从那日后便再没去找过谢春莹,但又关在家里闭门苦读。
这场景与前一场何其相似。
虽说上一年郁家那秀才公的确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是闭门苦读,又是从书中学了个那些做面膏的法子让郁家过得红红火火的,最后还弄了个大动静,做啥稻田养鱼,让十里八村的农户们都跟着学,今年下场还拿了个秀才头名。
但他考中童生时,不也这般,虽说那时还没弄那些进项动静的,但除开这个,这不一模一样的?
好些人在郁桂舟考上秀才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谢地主那闺女有福了。
回回人都为着她闭门苦读,出门就拿个功名,这要是再闹几次,还不得考中举人、进士,说不得还能当官呢,那以后谢春莹还不得当官夫人啊?
说笑完,挨着谢老头二房谢强家近些的人瞥见谢强两口子沉默的没坑声,这才回过神方才说了些啥。
甭管秀才公是为谁才发奋读书的,但他也是娶了亲的人,还是这谢强前头那媳妇留下的闺女。要说谢荣那丫头也是个有福的,听说秀才公把家里的面脂生意都交给她打理,以前长得瘦瘦小小,又黑蛮蛮的,这养了一年到头,如今那水灵白嫩的,看着就想让人掐上一掐,看能不能出水儿,何况那模样也乖巧,又时常跟下水村的屠娘子等有些银钱的来往,那浑身气度就不同了,以往走路畏畏缩缩的,如今见到村里的人,还主动打招呼,跟她们闲聊两句罢了。
说起来,谢强这闺女看着还比谢地主家那个倒是要强得多。
午时前,郁当家把狄掌柜接了过来带去书房,让他们几人招待,他转了出来,见谢荣和郁家姐妹两个正在堂屋收拾桌碗,郁当家四处环顾了一下“你们娘去哪儿了?”这败家婆娘不会又偷懒耍滑去了吧?
谢荣和郁竹两姐妹表情难以言喻,尤其谢荣想着方才她婆婆把他们撵出来时说的话就觉得惊恐“娘说,今日她来做饭”
“啥?”郁当家神色比他们还复杂,好半晌才找回声儿“还是把你娘给换下来吧,今日家里有客人呢,平日里随意做点都是一家人还没啥,这……”
这是要丢人丢到外人跟前啊?
说起这个,三人更是不知怎么开口了。本来她们在灶房好好的,丁氏一来就把他们轰出来了,说今儿的饭她包了,谢荣三个就给她打打下手就行。
谢荣几个自是不干的,跟郁当家想的一样,今儿这是为了郁桂舟考上秀才公办的,又有郁言和狄掌柜在,还纷纷跟丁氏商量等过两日再由来她做饭。
丁氏一瞧她们这瞧不起人的态度就不爽了,当下在三人的面前麻利的炒了个菜给她们尝尝,待她们尝过,顿时更是五味杂陈了。
这味儿确实不错,但丁氏是如何把自己明明就有一拿手本事的事隐瞒至今,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会水煮菜、下下面这些的?
谢荣想起上一次为了不下地她婆婆拿面粉装虚弱的事儿,更是无语了。这为了躲懒,都躲了几十年了,怎么一下子就自曝了呢?
待她们说完,郁当家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化成了一股无力,气恼丁氏这瞒天过海的本事,又气自己做了二十几年的枕边人,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那在儿媳妇没进门前,丁氏那婆娘又是怀着咋样的目的让他和舟哥儿吃了许久的饭菜,她就一点不心疼心疼自己当家的和儿子?
最后,也不知是在气别人还是在气自己,郁当家梗着气说道“既然你们娘那般会做饭菜,那以后家里的吃吃喝喝就由她来弄,你们三个就顾着把郁家的面膏做好就行”
满脸得色准备着被人夸一声贤惠的丁氏一进门就呆了。
这好像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她本是想让人知道她也是有优点的,也是能当个贤惠人的,可不是真的想接了这烫手的活计。
努了努嘴,丁氏正要回嘴,见郁当家气怒的嘴角,不知怎的又有些心虚,端着菜不敢看郁当家的脸,往桌上一摆,说了句“吃饭了”
正灰溜溜的踏出房门,她又转头朝谢荣几个喊了句“傻站着干啥,还不过来搭把手?真是的,什么事都要我操心……”絮絮叨叨的,丁氏又一头钻进了灶房。
“哦,那爹我们去摆菜了”
郁当家摆摆手“去吧,我去书房叫你祖父他们”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待饭毕,郁老祖又带着郁言、郁桂舟、狄掌柜去了书房喝茶,闲谈间,狄掌柜突然记起了一事,看着郁桂舟问道“小兄弟是否认识白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