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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歆野来到医院。
这一路,她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道战,始终秉承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略方针,靠着胆大心细,躲过身边无数的眼睛。
等平安进入病房,她只觉得仿佛身体被掏空。
“我明天出院。”戎彻说,“这一趟……”
陈歆野一记眼神杀。
“你也还是要来。”
戎彻勾勾嘴角,伸出手。
陈歆野一脸“我很高贵”,慢悠悠放下保温餐盒,过去打某人手背。
戎彻料到她的小孩子心性肯定会这样,眼疾手快地在她打完后,牢牢握住她的手。
“辛苦。”
陈歆野没什么威慑力地蹬了男人一眼。
从确定关系到此时此刻双手交握,她其实还有些不能接受和适应,甚至她睡不着,也是在想是不是在做梦?
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但对上男人的目光,她就又知道是真的。
他们恋爱了。
陈歆野清下嗓,说:“我准备好了好多菜。不过我感觉还是汤最有营养,先喝汤吧?”
“好。”
陈歆野去拆餐盒,照例巡房的医生来了。
她赶紧戴上口罩,站在病床前冒充家属。
“感觉好些没有?”
医生不是昨晚急救的年轻医生,年纪颇长。
戎彻如实说了情况,医生笑笑:“伤不是很严重,你们年轻人,多养几天就好。主要是你吸入了火灾现场里的太多有害气体。头晕吗?恶心吗?”
医生很有耐心,陈歆野在旁认真听,没注意其他。
问诊结束,医生检查戎彻伤口情况。
“哟。”
陈歆野心里一揪,忙问:“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医生摆手,“是我忽然想起另一个病人,刚才忘了……”
医生转而和身后的护士吩咐什么。
陈歆野舒口气,一抬眼,对面某实习医生正不错眼神地盯着她看。
“……”
不会这都认的出来吧?
戎彻握住陈歆野的手,把人往身侧拉了拉,看向实习医生,问:“这位医生一直在看我女朋友,有什么事吗?”
实习医生羞赧,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觉得这位小姐长得很像一个人,声音也像。”
陈歆野捏捏戎彻的手。
戎彻脸色冷下来,气场一下子就升腾起来,语气更是透着警告意味:“是么。”
“……”
是不是呢?
医生这时冲实习医生说:“你做什么?现在是工作时间。”
实习医生遭受双重“恐吓”,连声说对不起、认错了,这才作罢。
只是陈歆野这长相气质的能有“高仿”吗?
可无奈人家的男朋友跟个冷面杀手似的,好像他再看他女朋友一眼,就要他偿命,他也只能告诉自己没准儿口罩摘下来,对方是个丑八怪。
巡房医生走后,陈歆野摘下武装。
“你刚才想个善意的谎言就好,干什么对人家那么凶?实习医生很不容易的。”
戎彻还是冷着张脸,淡淡道:“不爽。”
“……”
啊?是真吃醋了?
陈歆野有些无语,但又隐隐觉得甜,咕哝道:“那你可惨了,我是著名女演员。”
闻言,戎彻皱眉。
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说:可恶!全国观众要分享我女朋友的美!
陈歆忍笑,戳戳这个醋缸的脸,说:“好了。你知不知道你严肃的时候特别吓人?你得开朗起来。”
戎彻拉下她的手,回道:“开朗和不爽不冲突。”
“……”
还没完没了了。
陈歆野懒得理他,过去打算把餐盒运到病床上的小桌上。
医生说伤口在腿上,还是少走动的好,这样愈合的快些。
“先喝汤。”她说,“这里可是放了……”
陈歆野本想逞把贤惠,没想才转身就被椅子腿绊了下,一碗汤全喂了“床”。
他俩恋爱是和水犯克吗?
陈歆野气自己笨手笨脚,又气这椅子找茬儿,说:“给你办事就是难!我叫人过来换被子,你先别……你衣服上也有?烫到了吗?”
不过一些汤渍,戎彻没这么娇气。
但陈歆野不放心,让他必须换掉衣服。
护工送来新被子和新病号服。
陈歆野也没多想,过去帮戎彻解扣子,脱到一半,昨天那些让她惊讶语塞的伤口清晰地显露出来。
“我自己来。”戎彻挡了挡,“你把饭菜摆到桌上。”
昨天情况紧急,陈歆野强迫自己不去探究,可现在又叫她瞧见了,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怎么弄的?”她轻声问,“陪练吗?”
戎彻顿了顿,点头。
那时,有个家里有钱的男孩专门找他陪练。
男孩觉得他身手好,就说请他周末去家里单独陪练,一小时一百块。
许是受过什么影响,男孩很崇尚暴力。
在道馆里的时候还有所收敛,等到了自家的练习室,打起来就没了分寸,有时他喊了“停”,男孩也还红着眼继续打。
有一次,男孩失手弄翻装饰的火炉,火星飞溅,伤到了他。
想起这段经历,戎彻只是淡然一笑。
不过眼前的女人却神色凝重,便说:“你去摆饭菜,我……”
她抱住了他。
胸膛上的伤疤顿时被女人柔软的身体覆盖。
“你那时候要是认识我……”陈歆野吸吸鼻子,哼了一声,“还用挣一小时一百块?我一小时给你一万!用你十天!”
戎彻被这幼稚的话弄得愣了愣,等咂摸过味儿,心头涌上热流。
他抱着她,说:“我还以为你是嫌丑。”
“丑?”她坐起来,“谁说丑了?一点儿都不丑,很酷。回头我让做特效的老师给我也弄一个。”
戎彻捋捋她的碎发,摇头说:“不行。”
“什么不行?”
“你不能酷。”
“为什么?”
他捧起她的脸,眼里含着丝丝笑意,告诉她:“我们两个,你只负责美。剩下的,都交给我。”
陈歆野脸颊发热,怕男人摸出来,扫开他的手。
“这还用负责?我的美,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她说,“你少废话。我去弄……”
“怎么办?”
“什么?”
“答应你要一样一样来的,可是……”
真的忍不住。
这是他们第四次接吻。
奇怪的是,每次陈歆野的感觉都不一样。
有过茫然、羞涩、沉迷、这次,是想要得更多。
大着胆子,她的手攀上男人的肩膀,一点点交叉到男人背后,她不敢再上前,却在犹豫时,被男人更加用力地往怀里扣。
“给我些其他回应。”男人贴在她耳边,轻含了下她的耳垂,“嗯?”
陈歆野像是身体里划过一道电流,克制不住在发颤,问:“什么回应?”
“张嘴。”
窗边,白色纱帘随微风拂动。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站在窗外不知说什么,吵了会儿,成双飞去。
陈歆野被吻得舌根发麻。
快要受不住时,一通电话很是及时地救了她。
戎彻略有烦躁地松口,抓过手机一看,顿住。
“怎、怎么了?”
戎彻亮出号码,说:“你哥。”
“喂,兄弟,我来看你了。”
“……”
“1607对吧?马上到。”
陈歆野蹭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
慌乱下,她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收拾,又该躲到哪儿去。
戎彻问:“还没准备好让你哥知道?”
这不废话么!
他们在一起连24小时都不到,难不成就要昭告天下?
“我、我躲卫生间吧?我……”
“万一他去怎么办?”
“……”
那一刻,陈歆野凭借多年观看偶像剧、言情小说的经验,福至心灵,掀开被子,一骨碌躲到戎彻身边。
“不管老哭包说什么,你别动就行!”
戎彻:“……”
陈歆野自信一笑,不忘擦掉戎彻唇上沾着的口红,麻利钻进被子里。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定可以的!
戎彻:“……”
几乎是同步,关绥进入病房。
“兄弟,没事吧?”关绥一脸关爱,“你这又是为我妹妹操心了。我真过意不去。”
“……”
“只是我妹妹并不在火场里。”
不在火场在被子里的陈歆野狂翻白眼。
戎彻拽拽被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关绥走到沙发落座,说:“天铭说的。说你病重,连瑞士来的代表团都见不了。”
“……”
“诶?你这是要吃饭?”关绥见一桌子的菜,随口问,“这医院食堂的伙食很不错啊。连这餐具都是西班牙进口的,我记得那丫头也有……”
“就是你妹妹送……”
被子里,某人狠狠掐某人。
“你妹妹让助理送来的。”
关绥了然,刚才吓了一跳。
“也算这丫头有心,不枉费我教育她这么多年。”
说着,露出迷之自豪微笑。
病房里一时安静无声。
关绥嗅嗅鼻子,总觉着有股清雅的玫瑰香,可这里并没有任何鲜花啊。
他纳闷,但也没深究,又说:“你下得了床吗?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陈歆野又掐!
戎彻说:“没那么严重。医生吩咐少走动,我不下去了。”
“哦。”关绥换个二郎腿翘,“你说啊,那个臭丫头也是不省心。隔三差五净给我整事。片场起火,我还是听曹燃打电话问起来才知道的。”
戎彻神色一冷:“曹燃?”
关绥点头,继续道:“他之前一直追那丫头,我瞧着还挺上心。可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闹掰了,曹燃关心她居然还要迂回来问我。”
被子里,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戎彻稍微用力捏了下陈歆野。
陈歆野:“……”
冤枉!她根本不知道曹燃关心她!
她果断反咬一口。
戎彻面不改色,说:“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
“你妹妹不喜欢曹燃。”
陈歆野服了这个醋坛子。
所幸关绥也是个脑回路不走寻常路的,他没问戎彻从哪儿得出的结论,反倒是顺着这话说:“也是。曹燃比我还大一岁。到时候他们要真成了,曹燃岂不是得喊我哥?”
说着,关绥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拿起桌上的依云想压压惊。
“那怎么了?”
关绥看向床上的男人,眼神询问。
戎彻一点点把手指穿插进女人的五指里,嘴角微扬,说:“你还是尽早适应。”
关绥依旧眼神询问。
“哥。”
“噗——”
关绥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他见了鬼似的看看戎彻,二话不说冲进卫生间。
听到那声关门声,陈歆野冒出头。
“你抽什么风?”她压着声音说,“怕他不知道我在被子下面是么?你随便应付他几句,让他走不行吗?”
戎彻想到曹燃的电话,神情冷淡,说:“他是你哥,就是我哥,不能应付。”
“……”
我真谢谢你的爱屋及乌了!
“你要是忍心我在被子里憋气,那你就继续和他聊,多聊聊。反正……唔!”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惊得陈歆野呆滞了。
戎彻却是浅笑着,问:“还憋气吗?再给你渡些。”
陈歆野疯了。
她哥哥就在跟她一墙之隔的旁边,而她,背着哥哥藏在男人被子底下不说,还在这里和男人接吻……呜呜,她是个坏女人了。
卫生间水龙头的声音停下。
陈歆野如梦初醒,赶紧推戎彻。
戎彻稍稍松开些,哑声说:“不许理曹燃。”
“……”
“你不答应,我……”
陈歆野慌忙捂住男人再次靠近的双唇,快要急哭了,嘤嘤道:“不理。我不理他。”
戎彻满意,转而吻她额头,说了声“乖”。
关绥回到病房。
一切看起来与刚才无异,但他却不敢再看戎彻。
“既然你……咳咳!既然你没事,我就不打扰了。”关绥说,“哦,厉晖的婚礼我出差赶不回来,你回头帮我把礼物捎过去。”
戎彻点头。
关绥快速瞟过去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男人唇红齿白,原本冷淡的眼神这会儿竟有一丝多情,十分贴合一个成语——春风得意。
关绥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还是点拨几句的好。
“阿彻,咱俩认识好多年了吧。”
“嗯。”
“那……那你……我觉得……”
“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
想说兄弟就是兄弟,你就是叫一百声“哥”也不会变成别的关系。
可这话,到底是说不出口。
关绥叹口气,恨死了自己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挥挥手,他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装嫩!”
话说到这份儿上,该明白他的苦心了吧?
关绥一刻也不再逗留,火速离开。
“呼——”
陈歆野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哥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戎彻问。
陈歆野夹他一眼,下了床,说:“能是什么意思?说你老呗。”
“……”
“想想也是,你比我大了五岁呢。”她笑了笑,“现在一岁就是一个代沟,你和我简直都是差着辈分了。”
戎彻反问:“那我现在是老牛吃嫩草了?”
正解。
陈歆野抱臂,扬起高傲的下巴,一脸蔑视地说:“你最好听话些,否则会被我一脚踢开。毕竟我的市场广阔,而你,人、老、珠、黄。”
戎彻看着她,慢慢眯起眼睛,放缓语速说:“你试试。”
“……”
还敢威胁她?
陈歆野小脾气上来,觉得有必要叫某人了解下排位。
刚要说话,她又忽而改变了思路,神情凄凉下来,说:“其实,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兄妹,毕竟你比关绥那个老哭包靠谱多了。”
“……”
“做情侣的话,你看看你,一点儿都不浪漫,随时随地乱吃醋。”
“……”
“关键,你还老。”
陈歆野叹口气,走到茶几那里拎来餐盒,又说:“现在,就是我照顾你了呢。所以,我们还是做兄妹好了。你说呢?”
“哥哥。”
她眨眨眼,娇俏的模样盖不住狡黠,像极了一只披着没有坏心眼猫咪外壳的小狐狸。
戎彻不禁喉咙干紧,眼神里属于猎人的锐气显现出来。
陈歆野正摆着餐盘,并没有发觉。
盛好烫,她放到离男人最近的地方,乖巧道:“哥哥,喝汤。”
见狗男人哑口无言,被她压制得死死的,她心里一阵得意。
叫你吃醋吃个没完!
叫你刚才亲个没完!
你这个老狗男人!
“吃啊。”陈歆野递过去筷子,“这都是好吃又有营养的饭菜,适合你养老,不,养病。”
她甜甜一笑,又唤了声:“哥哥。”
哗啦——
筷子掉下去,从被子上滚落到地上。
戎彻扣住女人的手腕,带到自己面前。
“哥哥觉得你比这些都有营养,还美味。”
“……”
“适合我。”
“……”
这剧本没按她想的走啊!
*
转天,戎彻出院。
陈歆野没去接他。
一是诸多不便,二是她和丁雯珊去了华熙影视,开会商讨《羁杀》后续的拍摄事宜。
耗时将近三个小时的会议,全是研究如何划分利益。
贺延听得累,悄声和陈歆野打趣几句。
“我朋友开了一家不错的日料店,去尝尝吗?”
说这话时,陈歆野恰好收到戎彻发来的微信。
老坛醋:[晚上来家里吃饭?]
老坛醋:[饭后甜点:红豆芋泥慕斯蛋糕]
陈歆野压着嘴角的笑,见贺延在看自己,说:“不好意思,前辈。你刚才说什么?”
贺延微微一笑,摇头。
又过去半小时,会议终于结束。
陈歆野跟郝聪去地库,留下丁雯珊应对那帮千年老妖们。
“你要是累了,也去休息。”贺延的经纪人说,“这边我给你盯着,有问题联系你。”
贺延望着陈歆野远去的背影,低沉地“嗯”了一声。
上了车,戎彻的电话打进来。
陈歆野把郝聪支走,接通。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窃听设备?怎么知道我散会了?”
“试一下而已。”戎彻说,“如果没散会,你会挂掉。”
陈歆野再也绷不住,笑了。
那边又说:“晚上来家里吃饭。都是你喜欢的菜。”
“我才不呢。”她说,“谁要吃伤员下厨做的饭?肯定不好吃。有那工夫,你还是歇着吧。”
戎彻轻哂:“那我过去找你。”
“干嘛?想见我啊?”
“嗯。”
陈歆野无言,像是喝了蜜似的傻笑着合不拢嘴。
两人商量着待会儿到底去哪儿吃饭,说到一半,戎彻提了好友厉晖下周办婚礼的事。
“你的好朋友……我去合适吗?”
“女朋友都不合适,谁还能合适?”
可说是这么说,两人已经一致决定先地下恋。
陈歆野有这个决定,主要是因为她还在《羁杀》的拍摄期。
因为火灾的事,剧组已经焦头烂额,要是再爆出来她的恋情,估计就没什么人关注这部戏本身,全关注花边了。
“你这个朋友,是不是邀请老哭包了?那我干脆代表老哭包过去好了。到时候你也和你朋友说下,叫他们别多想。”
“可如果他们看出来了呢?”
“……”
“我没有演技。”
陈歆野“噫”的一声,问:“你这是在和我要名分?”
戎彻没有这个意思。
相反,他十分赞同目前保密。
毕竟陈歆野庞大的家庭背景是个问题,而他这边,也还要再解决干净,确保不会再生事端。
“那你就不要理我。”戎彻说,“也不要看我。”
陈歆野笑道:“装陌生人?”
“嗯。”
“那万一有人和我搭讪,我是不是可以……”
“如果有,我就为自己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