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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内,红烧肉香味扑鼻。
想起戎团子蹭肉的故事,陈歆野想要捉弄下某人。
“这肉好香香啊,闻得我肚子都饿了。”她嘟嘟嘴,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看肉,再看看旁边的大男人,“要是每天都能吃,我一定会长得美美哒。”
戎彻举着勺,愣在原地。
陈歆野见他这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嫌她演过了,还是觉得小时候的事有损他的颜面,搁那儿装失忆。
陈歆野捉弄了个寂寞,摆摆手,说:“没意思。端哪个菜?我来……”
男人夹了块儿红烧肉递到她嘴边。
“尝尝。”
陈歆野缩了缩脖子,问:“干嘛?”
“不是你说的?”他反问,“吃了,变美。”
“……”
狗男人!
陈歆野抱臂退后,扬起下巴,说:“不好意思,米其林三星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的一块儿红烧肉?我是在笑话你小时候嘴馋,明白吗?”
戎彻把肉放回锅里,转而去了烤箱旁边。
拉开盖子,他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足以点燃陈歆野沉寂已久的灵魂。
红豆芋泥慕斯蛋糕!!!
陈歆野这一生中最爱的最爱——吃一口,解百忧;吃一块,整个宇宙都是我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到烤箱前,秀气的鼻子小狗似的在那里嗅来嗅去。
“饭后甜点,是不是?”
她眼里的激动就快成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了。
戎彻忍笑,点头:“做了六角。”
好数字!
六六大顺!她可以!
“很喜欢吃?”
嗯!
“要不要都给你?”
嗯嗯!
“可你吃得了吗?”
你太不了解我的战斗力。
陈歆野恨不得现在就给这些蛋糕“就地正法”,兴奋之余,没注意到男人弯下腰靠近了。
“那你说……”
“嗯?”
她下意识转头,一时间,男人的脸尽在眼前。
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挡住了男人丹凤眼的强势,多了几分缱绻温柔。
“我和你谁是馋猫?”
陈歆野心脏咚地重重一跳。
她当即后退,忘记身后是橱柜的柜门,还以为后脑勺会撞上,一只宽大的手掌及时护住了她。
红豆芋泥的香气被烟草香取而代之。
陈歆野眼前是男人的胸膛,大概只有几厘米,她就可以贴到他的心脏。
“多大了?”男人嗓音低沉,胸腔隐隐震动,“还像小孩子一样冒失。”
陈歆野脸红,反击:“你才小孩!你才冒失。”
语气软的不像话,毫无战斗力。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厨房内的暖气一点点变得暧昧潮湿,仿佛附着到人的肌肤上就会变得黏黏的,腻人得很。
陈歆野低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哪个?”
她瞪眼。
戎彻轻哂,回答:“之前飞机上,你在杂志上看到它的介绍,咽了两次口水。”
“……”
这种细心观察,本公主一点也不想要。
陈歆野“哼”了一声,嘟囔:“谁知道你做出来是什么味道?万一很难吃呢?”
“那要是好吃呢?”戎彻问,“好吃的话,怎么办?”
“好吃的话,那就……”都吃掉呗。
戎彻揉揉她的头,说:“好吃,就随时给你做。”
陈歆野心头发软,小声问:“不好吃呢?”
“不好吃……”戎彻稍稍侧头,在她耳边启唇,“做到好吃为止。”
*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某人的手艺是真没得挑,每道菜都很好吃。
陈歆野一会儿给戎菀夹菜一会儿给陈桦夹菜,忙得不亦乐乎,就跟这些是她做的似的。
戎彻坐在她旁边,安静剥螃蟹。
“歆野,我听说你父母平时都很忙,有时不能陪你吧?”陈桦问。
陈歆野扯扯唇,说:“是啊,我都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中秋节了。”
戎菀说:“以后要是你父母忙,你不嫌弃就来陪我。我啊,别的没有,时间有。”
“嗯!”陈歆野给戎菀夹红烧肉,“谢谢阿姨。”
餐桌上的氛围轻松温馨。
陈桦时不时还会讲些医院里的趣闻,逗得大家都笑了。
不知不觉,陈歆野吃得都比平时多。
“阿彻,你这螃蟹剥了半天了呀。”陈桦挑眉道,“表姨吃不了,你是给谁弄得?”
话音刚落,戎彻把装好蟹黄蟹肉的碟子放到陈歆野面前。
陈桦笑道:“你这是脱胎换骨了啊?这么体贴?”
戎彻擦手,又给陈歆野递醋,淡淡道:“分人。”
陈歆野:“……”
戎菀点点头,赞同:“在乎谁就要表现出来。”
“嗯。”
陈歆野差点儿没拿住筷子。
这话就不需要还回应了吧?
她瞪过去,结果就见男人一副“我只是听我妈的话而已,你挑不出我任何毛病”的样子。
*
吃完晚饭,大家回到客厅吃月饼。
陈歆野实在太饱了。
可豆沙月饼的诱惑力又太大,她十分纠结。
“稍后,我陪你散步消食。”戎彻在她耳边说。
她眼前一亮:那我可就不控制我自己啦!
只是,月饼陈歆野是如愿吃了,但答应陪她散步的人不得不爽约。
戎彻接到郭天铭的电话,公司有急事需要他回去亲自处理。
“我忙完回来接你。”戎彻临走时说,“等我。”
陈歆野点头。
巧合的是,他有事,她也有事。
某场务给她打电话说有个镜头得紧急补拍,让她赶紧回绿棚。
她有些纳闷,问为什么不是郝聪通知她?
场务顿了顿,表示郝聪手机无人接听,佟悠悠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只好直接通知了。
陈歆野没多怀疑,本想打电话让佟悠悠过来接她,陈桦说她也要回医院值晚班,不如顺道送她。
于是,陈歆野给郝聪发了消息,约定直接在片场见。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窗户留了一点点缝隙,柔和的晚风灌进来,格外舒畅。
“你要觉得吵,我就关了。”陈桦说,“有时下班太累,听着放松。”
陈歆野说:“我也有这个习惯。音乐很好听。”
陈桦一笑,还是把音量调小了些。
“歆野,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歆野稍怔了下,随即点点头:“好啊。”
陈桦酝酿起来,可好像是一时间找不到该从哪里说起似的,沉默了好久才开口。
“今天你听我说阿彻小时候的事,有没有觉得……不像?就是跟现在的他差别特别大。”
陈歆野诚实道:“我当时没好意思问。”
陈桦理解,一边打转向灯,一边说:“他小时候的性格真的很开朗阳光,跟个小话痨似的,每天对事物充满好奇。如果他五岁时没有遇到家庭的变故……”
戎彻的父母是大学情侣修成正果,羡煞旁人。
他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没背景,但戎彻父亲有才华,在当时的建筑设计公司很有前途。而戎菀是中学英语老师,职业安稳。
戎彻父亲事业上的晋升渐渐让他打开不一样的社交圈子。
他不甘心屈于人下,想要自己创业,打下一番事业,却无奈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无从下手。
直到,他认识了一个十分爱慕他的富家女。
“我表姨知道这件事时,那个女的已经怀孕六个月。”陈桦说,“戎彻的……那个男人心意已决,一定要离婚。”
戎菀闹过、哀求过,希望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要让这个家庭破碎。
可感情中一旦有人变了心,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由于房子写的是戎彻祖父母的名字,戎菀没有得到房子,只分割了一部分现金,便离了婚。
“之后,我表姨就一个人带阿彻。”陈桦叹口气,“他名字里的这个‘彻’字,就是表姨想表达他们母子和过去彻底说再见。”
单亲妈妈养孩子的生活不容易。
但戎菀有学历、有能力,也有工作,虽然经济状况不富裕,也不至于潦倒。
唯一不好的是戎彻的性格彻底变了。
“他不爱说话了。以前喜欢和小朋友在花园里玩,到了新环境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常常就是发呆,又或者做些数字游戏。”
戎菀想尽办法让戎彻活泼起来,但无济于事。
更让戎菀觉得奇怪的是,戎彻不像别的孩子一样,会问爸爸呢?爸爸怎么不回家了?
后来有一次,戎彻外公打电话提了戎菀离婚的事,戎菀事后偷偷掉眼泪。
戎彻看到了,就说:“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原来,他懂。
“我表姨说阿彻早慧是不是?但是早慧……”
陈歆野抿住唇,轻声道:“慧极必伤。”
戎彻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己的父亲抱怨母亲没有本事,无法帮助他的事业,就是个摆设,这个家更是他成功的绊脚石,毫不念及曾经的感情……
戎彻过早明白父亲的抛妻弃子,更明白是因为父亲的不忠,背叛了他们的三口之家,所以变得对周遭不再信任。
“多年后又发生一件事,我听我表姨说,你应该知道些。”
“孙启铭的事?”
陈桦又是一声叹息。
“那个女的除了那时候怀了一个女儿,之后一直要不上孩子。阿彻的爷爷奶奶都是传统思维的人,一心想要孙子。那个女的好不容易做试管成了,但也因为怀孕时疑神疑鬼,误以为我表姨和……和那个男的旧情复燃,就一直找我表姨闹。”
孙启铭跳楼那天,不仅是孙启铭,那个女人也因为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流产,从此以后再没办法怀孕。
女人崩溃。
发疯似的四处诋毁戎菀,搞得戎菀失去在学校的工作,又因为要赔偿孙启铭的父母,最后只能卖了房子回老家,还欠了一身的债。
“今天你说阿彻手艺,他手艺好,是因为他上学时一直打工。”
奶茶、匹萨、汉堡、蛋糕……他全做过,全会。
陈歆野攥紧包带,一颗心像是泡在又酸又苦的冰水里,快要没办法呼吸。
陈桦也是控制着情绪,吸吸鼻子,又笑道:“不过你看啊,阿彻挺争气。他上的麻省理工,是他在国内读大一时发表了一篇论文,然后被麻省理工邀请过去念书的。”
陈歆野闷闷地点头。
别人或许觉得这很厉害,当然,能受到这样的邀请确实厉害,可要在美国念书,费用不是小数目。
至少对戎彻这样的家庭大概是天文数字。
怪不得他说他四年没回家,应该就是剩下机票钱吧。
怪不得他打MMA拿奖金,应该也是……
陈歆野想不下去。
她扭过头揉揉眼睛,哑声道:“我能问问阿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陈桦轻“嗯”了一声。
“阿彻在美国念书时,表姨为给他挣生活费,就跟几个老乡给一个出口的厂子刺绣。”
戎菀没日没夜地绣,就想着她多绣成一件,戎彻在美国就能好过一天。
身体不舒服、眼睛不舒服,她一概没当回事。
等戎彻成立Z.F拿到第一桶金时,戎菀的眼睛早就劳损到不可逆,即便戎彻把她接到美国找权威治疗,也无济于事。
轻音乐还在缓缓播放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些音符失去了治愈的能力,一节一音变了味,像是一根根细针扎着陈歆野的心。
车子停在片场入口外。
陈歆野一时没动,陈桦也是安静良久。
“歆野,我说这些不是想替阿彻卖惨。但我看得出,你这次回来后,阿彻变了。我想,之前你们或许发生了什么,依照阿彻的个性,他很有可能出口伤人。在这里,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没那么混,他只是……”
不相信爱了。